祭天大典结束,朝臣百官悉数去了奉王殿。
奉王殿内御座已设,殿内二十四名护卫官严阵以待,赵清珵缓缓踏上龙椅,殿内九奏乐歌响起,气势恢宏,一派威严。
光禄寺早早在殿中左右两侧备下筵席,御座下东西两侧分别设立了膳亭和酒亭,美味珍馐琼浆玉液皆摆在其中,御座东座为太子位,然赵清珵身为储君,已经坐在了龙椅上,太子位空悬,各地封王则依序入座,五品以上的大臣们缓缓如坐,以韩渊为首坐在右侧。
五品之下的臣子立在奉王殿之外,赵清珵御赐酒水,众臣一同宴饮。
祭天大典结束赵清珵便换了一身常服,方才在大典上他累的狠了,眼下实在撑不起精神,韩渊等众大臣也知晓赵清珵大病初愈精力不济,遂率领众臣起身恭祝,给了赵清珵喘息之机。
冬至宫宴,各地封王按照祖制惯例需要在望都待到过年,这两个月来望都大乱,赵棣封锁望都,愣是没有将消息传到地方一丁半点,有消息灵通的只知道望都出事了,却不知道具体经历了何等动乱,消息不灵通的在收到望都通政使司发出来的信函时满头雾水,怎么不过
两个月时间,靖桢帝就突然病逝了?
南翊侯又是如何成为的储君?
望都将消息瞒的死,在外人看来赵清珵这储君之位实在来得突然。
因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赵沐霖一样对赵清珵心悦臣服。
奉王殿中有封王数十,这些人全部都是赵氏血脉,轮血缘亲疏,除却已死的废太子,他们未必就没有赵清珵与章平帝那样亲近的血脉,都是赵氏子弟,这个储君之位凭什么就轮到了赵清珵来坐?
酒过三巡,侯在奉王殿外头的官员已经在何荣的带领下去偏殿喝酒宴饮了,留在殿中的皆是朝中重臣以及赵氏宗族子弟。
因着封王制的原因,赵家人虽然在朝中无实权,但只要北周在一日,赵家便是北周的主子。
虽然削王的消息甚嚣尘上,但这把刀子只要没落到头上来,总会有人不知天高地厚。
坐在角落里的李聿是最先听见这些话的。
他本着今日是赵清珵头一遭在文武百官面前举行祭天大典,望都中关于他们两人的流言本就纷扰不止,如此时候,他便不给润鹤添乱了,自觉站在角落里头,远远地瞧着就行了,可偏生他位置就坐得这样好,与不知哪
个地方来的几个赵家人面对面坐着了。
那几人眼神,李聿没见过,他们自然也没见过李聿,更没听说过李聿与赵清珵的那些风月事。
“哎,要我说呢那个南翊侯还真是有意思,你们不知道吧,南翊侯他老子,就是昔日意图造反,然后被斩杀于风阙关下的麟王!”
“这……”另一人压低了声音,“可我怎么听说,前些年那麟王好似被平反了呢?”
“呵。”
最先开始话头的那个人一生嗤笑,“平反?怎么平的?你见着了?”
坐在那人边上的封王摇了摇头。
那人望了一眼坐在高位上的赵清珵,“反正我是没见着麟王是如何被平反的,如今他坐在了那个位置,昔日麟王就算真的造反了又如何?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自然也能说成白的。”
“那人……”李聿捏着酒杯,遥遥指着正在大放厥词的某位封王,眼眸有些暗,“是哪个山沟里跑出来的王八羔子?”
坐在李聿边上的是兵部的一位侍郎,平日里窝在兵部里头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兵部最风光的时候便是李聿执掌兵部的那段日子,后来李聿离开望都,带走了白卓宇一众人,兵部也
就慢慢的沉寂了,新调上来的这位侍郎只听说过李聿的嚣张桀骜的行事作风,如今冷不丁被他戳了戳胳膊,有些不敢和他搭话。
“啧。”李聿见这人愣愣的,有些不耐烦。
兵部侍郎见状怕惹恼了李聿,连声道:“那人好像是甘都来的封王。”
说话间,李聿就听见甘王又在吧嗒吧嗒说道:“我看望都如今当真是不中用了,从前太后把持朝政,内阁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赵清珵这个逆贼之子都能坐在龙椅上耀武扬威,咱们北周啊,还真是要……”
咚!
甘王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飞过来了一个香梨,凭空将他案桌上的酒盏砸了个七零八碎,朝服上湿了一大片,湿哒哒淌着酒水,别提有多狼狈了。
李聿歪着脑袋看甘王压低了声音暗骂是谁,他朝坐在不远处的赵沐霖打了个手势,两个人都露出了心知肚明的坏笑。
“你可别说了,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赵清珵,你就算心里有再多抱怨,这话也给我憋回去,这可是奉王殿,你不想活,我还不想死呢!”
甘王哼了一声,他环顾一圈,声音越来越大:“怎么,如今逆贼之子坐在龙椅上,咱们
连说都不能说了?你们想要做赵清珵的狗,我可学不来狗吠。”
甘王年少气盛,再加之甘都偏远,他一年也就来一次望都,如今他对望都的印象还停留在李蓉专政上,关于赵棣做的那些事他都不怎么清楚,他只知道章平年间麟王作乱,而如今的赵清珵是罪人之子。
席间闹出来的动静越来越大,韩渊他们坐在上位,距离尾端隔了数十人,暂时还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可甘王若在如此口无遮拦,事情闹大了可不好收场了。
“行了,你少说几句吧,今儿冬至,坏了祖宗规矩小心宗亲降罪于你。”
“如今望都都成这样了,哪里来的祖宗规矩?造反的造反,作乱的作乱,太后一介女流把持了这么久的朝政?望都有人敢放一个屁吗?你们不敢说,我不怕。”
“甘都天高皇帝远,望都说了那么久的削王,有本事就先拿我开刀啊!我倒是要看看,他赵清珵来日有没有这个脸去见赵家的祖宗!”
“我看你是喝酒喝醉了,醒醒吧。”
边上人越劝,年轻的甘王就越来劲,他砰的一下摔了酒杯,在席间耍横:“酒还没开始喝呢,谁他娘的说我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