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朱红色的宫墙在秋日高照之下显得格外色彩艳丽,红墙黄瓦,落日余晖洒在宫墙之上,拖出了一道旖旎的影子。
赵清珵望着寂静的宫墙,神色平静:“望都皇城数十年如一日,不经风霜,太子久居高位,想来早就忘了民间疾苦,南下一趟,不知太子可有和感悟?”
“孤南下感悟如何不重要,南翊侯去了一趟岭南,如今再回望都,倒是要让孤另眼相看了。”
“哦?”赵清珵装作天真模样,“不知太子何出此言?”
“赵清珵,你在岭南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在孤面前装模作样!”
“太子殿下在岭南做了什么本侯爷一清二楚,殿下不如猜一猜,本侯为何要来望都呢?”赵清珵唇角微微勾着,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的双眸冷静淡漠,望着赵昀,就好似望着路过的阿猫阿狗。
赵昀厌恶地望着赵清珵,这样的眼神他无比熟悉。
在没有坐上太子之位的时候,他受够了这样的冷眼,没有人看得起他,他不过是皇城脚下卑微的一个皇子,赵昀曾经发过誓,为了再也不用承受这样默然的目光,他愿意做任何事。
凭什么,凭什么!
赵清
珵这样一个卑贱的罪人之子,也配与他站在望都平等的对话。
赵昀挥了挥衣袖,他往前走了几步,与赵清珵轻声细语:“南翊侯,孤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想在望都掀起什么风浪。”
“孤,拭目以待。”
“太子殿下在望都权势滔天,润鹤身份微贱,纵然回了望都,怎敢忤逆殿下,润鹤不过是、悉听殿下尊便。”
赵昀一声冷哼,“装模作样!”
说完,赵昀便兀自离开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李聿等赵昀离开后才走了过来,他望着赵昀背影,说道:“赵昀在人前一向装的温和有礼,眼下与你撕破脸皮,只怕是下了狠心。”
“他在越州就想杀我,不惜出动锦衣卫,我与他之间,早就只剩下你死我活了。”赵清珵看得开,提起锦衣卫,他突然想到了越州留的那个活口。
“放心,人没死,石斛盯着他,老老实实跟着车队来望都了。”
一路上赵清珵病着,也没这个精神审讯那个从越王府被带出来的锦衣卫,赵清珵与李聿边走边说道:“过几日让石斛将他提过来,我有话问他。”
“怎么了?”
“赵昀三翻四次调动锦衣卫,足以见他在锦衣卫渗透的
势力之深,连谢承都没有发现此事,长此以往怕是会出大乱子。”
“谢承徒有一身功夫,他能当这么多年的指挥使,多半有姨母在背后提携……”
谢承是个聪明人,但也仅限于聪明,办事利落,李蓉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一如当初她愿意提携赵清珵,就是看准了赵清珵的听话机敏。
“赵清珵这个小子,如今是聪明过了头,没了人提点,去了一趟岭南,连天高地厚都不知道了。”
李蓉站在正殿逗鸟,手中抓了一把稻米,挂在廊上的白毛鹦鹉无比安静,石瑞站在她边上,轻声道:“南翊侯年少气盛,得了一块封地自然想要做一番事业,娘娘不必为了南边的那点子事情上心,左右由得南翊侯去吧。”
岭南偏远,赵清珵实在,当初什么地方都不要,求了这样一块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李蓉是在赵昀巡查河道回来后发觉出不对劲的,赵昀这个人,李蓉太了解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守着一个太子之位就像是猛兽守着猎物,他会在南地逗留这样久,绝对是因为赵清珵在岭南做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威胁到了赵昀。
李蓉在赵昀逗留越州的时候就派了人去岭南
。
“赵清珵不甘沉寂,有心在岭南闯出一番动静,那块地方他说了算,赵昀也是没度量,不过是建个港口,转头就把越州港炸了。”李蓉笑得讽刺,“赵昀不过如此。”
“太子得罪了南翊侯,南翊侯此番进都,有的闹呢,娘娘尽管放手让南翊侯去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省的娘娘动手。”
“这一年赵昀手伸的实在是长,如今六部本宫都说不上什么话了,幸好还有一个司礼监,要不然本宫这垂帘听政,怕是也该到头了。”
内阁六部一条心,李蓉若不是还握着一个拥有批红权的司礼监,如今在朝堂之上哪里还有什么说话的位置。
“皇后娘娘,南翊侯与少将军到了。”
长翎殿内燃着沉香,香味清淡,李聿每次来长翎殿,总觉得像是回到了辽东。
“这是我娘常年在屋子中燃的香,说是找大师专门调配的沉香,宁心静气,母亲说姨母在深宫寂寥,燃上此香能够使心胸宽广些。”
李聿坐没坐相,一双长腿随意搭着,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半个人都窝在了椅子里头,懒洋洋地,半眯着眼睛,轻声道:“这是辽东的味道。”
“你个野猴,从
望都野去了岭南,心里头还记着辽东?姨母怎么不信呢。”
李蓉的说话声响起,赵清珵起身,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你如今是南翊侯了,早已不是官身,不必如此多礼,进了长翎殿便是自家人。”李蓉如今愈发端庄,虽然没有着吉服,但凤冠上硕大的东珠压下来,她便是北周最尊贵的女子。
李聿见了人,依旧没个正行,起身行礼的时候也不规矩,李蓉朝他摆了摆手,“行了,这儿没外人,用不上这样规矩。”
“姨母如今愈发年轻了。”李聿嘿嘿一笑。
李蓉坐定,让石瑞奉茶,她一声轻笑,“油嘴滑舌,没规矩。”
“是姨母说的在您这儿不用这样规矩。”李聿大咧咧坐回了椅子上,他朝石瑞招了招手,“姑姑别忘了,我爱喝大麦茶。”
石瑞呵呵笑了笑,“知道,老奴忘不了。”
“辽东拢共一年就送几罐大麦茶进宫,皇后娘娘记着少将军您爱喝,舍不得喝,全都留给少将军您了。”
李聿歪着脑袋,冲着石瑞如年幼时那般笑着,语气里头带着如今少见的撒娇:“姨母与我一样,只有想家了才舍得喝辽东的大麦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