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奕想起那天喝酒时,酒桌上与安乔同名的小姑娘,人家喊她小乔,他怔愣了片刻,和人喝酒的心情变得没有那么糟糕了。
他又想起被那女人拒绝的那个夜晚,从没觉得银杏城的空气如此压抑过,看见她的嘴在他面前一张一合,一个字一个字地冷冷迸出来,他有一瞬间竟然理解不了字面的意思。
邵奕气馁之下将手机扔到一边。
酒精上涌,男人的思绪也跟着乱飞,眼前一会儿是在南岱城被人指着鼻子骂逆子,被人用杯子砸他的场景,一会儿又是连日来伏低做小的憋屈与烦闷,还有她在情急之下给了他的那一巴掌……
他抬起胳膊沉沉压在面上,周身爬满了落寞。
一室清冷。
男人晕晕乎乎中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已是凌晨时分。
他大掌摸索到手机,界面一打开,入眼的便是女人的手机号码,茫然只是刹那间。心底,又缓缓腾出一股冲动。
他硬压着才没拨号过去。
然而心底深处总归不甘,邵奕转眼打开微信,将那一串烂给于心的号码输入进添加好友栏,和上次一样,页面里很快跳出安乔的微信号。
安乔的微信图像仍然是那张工作照,笑容温和又恬静,轻易抚平了邵奕烦躁的情绪。
他手指鬼使神差按了添加按钮,在发送键上停顿了好一会儿,想起上次石沉大海的好友申请,最终没将发送键按出去。
邵奕心虚地退出来,没了睡意,酒也醒了大半,才觉得浑身黏腻得难受。
他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凉,彻底睡不着了。
腰间裹着条浴巾,邵奕接了杯温水,站到落地窗前。
公寓的楼层很高,从落地窗中望出去,可以俯瞰整个银杏城大片的景致,璀璨的光火,一切都显得渺小。
站了会,男人略感心情平复了些,转身耐着性子,处理了些手机上紧要的工作。
寂静的夜里,细微走动的时针渐渐指向凌晨三点,邵奕心里一个想法似乎更加剧烈,也更加迫切起来。
蠢蠢欲动的心让他再顾不上去思考所谓的骄傲与自尊,他抓起玄关处搁置的车钥匙,推开房门走向电梯,电梯一路通向车库。
惯常的座驾被人开了出来。
夜色皎皎中,昏黄的灯光依旧,街上空无一人。
邵奕的黑色座驾随着马达的一声嗡鸣,嗖地冲出去。
在这一刻,什么自尊,什么骄傲,统统已经没那么重要,他一心朝着城郊的目的地驶去。
然而,真到了安乔家楼下,男人忽然又退缩了。
他坐在驾驶室里,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那扇小小的窗户。
一排排的楼栋,一扇扇窗户,只有她的那间,散发着柔和的微弱灯光,像是在等待晚归之人,又像是在黑暗中替人照亮前行的路程。
邵奕浮躁的心,一瞬间静下来。
他轻轻推开车门,走到靠近大楼的那侧车身,微微倚在上面,摸出根烟,偏头点着,兀自吞云吐雾起来。
他想起和她分开的这些年。
刚开始,他确实没怎么想她,偶尔午夜梦回,真想起来,对她只有恨意,恨不能亲手掐了她,恨不能将她绑在身边,更恨自己无法像个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勇士站在她面前,狠狠炫耀一番,狠狠羞辱她!
然而真到了他功成名就的那天,他反而不敢回去了,不敢去找她,不敢打听她。
怕她过的不好,怕她无人相伴,孤苦无依。又怕她过得太好,怕她日日有人陪,夜夜有人拥,她身边早已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一夜到天明,邵奕也不知抽了多少根烟,直到盒子里再无一根,他才悻悻收回手,感觉头疼欲裂更厉害了。
清晨,安乔拎着扔垃圾下楼,经过路边时,意外发现一地的烟头,好看的秀眉皱了皱。一来,感觉这人实在没什么公德心,二来禁不住腹谤:烟这么个抽法,迟早抽出毛病!
是夜。
邵奕应酬归来,依然如昨夜一般,睡醒后再驱车到安乔家楼下,仿佛只有在那里,只有在她的楼下,他才能寻得一处安宁……
可这样的日子,并没像邵奕计划中那样。
这天,他才驱车到安乔家楼下,就感觉胃疼得一阵厉害,冷汗森森,强忍着将车停稳。
年轻的时候为打拼事业,邵奕喝了不少酒,事业有了起色,胃也伤得差不多。近些年随着公司的上市逐渐扭转了局面,不再需要自己出面,然而最近应酬多了,又不得不参加,没机会好好吃饭,果然胃病就犯了。
他忍着疼痛给苏韧打电话。
苏韧以为他在公寓,边穿衣服边道:“我马上到!”
邵奕咬牙忍了忍,“我在……城郊这里。”
苏韧微愣,随即明白过来。
作为邵奕的特级助理,苏韧行事一向很快,没多久便出现在安乔家楼下,见邵奕脸色苍白,他搀着他上了自己的车,一路将人送往医院。
早上,安乔一如既往地下楼,准备去上班,也不知是无心还是眼拙,直到两天后才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远远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像是某个人的车。
可是,那人的车怎么会在这里呢?
安乔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被近期自己各种疑神疑鬼的想法无语到。大街上那么多辆相同的车,难不成都是那人的?
她失笑地摇摇头,走了。
下班回家时,出于猎奇心理,她从眉睫之下远远偷瞟了眼那辆车,车内似乎没人。又去看那车牌,嚣张的数字就如同那人一般,强硬地跳进眼球。
她心口轻轻一颤,一股难以言语的情感顷刻间传遍四肢百骸。
安乔愣了会儿,几乎可以完全断定。
她按捺吐息,自我催眠,既然车里没有人,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那就说明不一定是来找她的。这里楼栋这么密,居住的人又这么多,不见得一定要来找她!
她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下来,也一下子涌出点说不上来的失落。
次日,她目不斜视朝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去。下班回来,那人的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