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七去翠云楼花了八十两银子,最后小高结的账。
她心中不甚安宁,翻箱倒柜地找出私房钱,加上穆晨出征前给她留的零花钱,凑了五十两。
又去隔壁找雪鸢借了三十两,凑足了银子,放进布包里,
准备拿到司农署,还给小高。
第二天,小高看见案头那一包成色各异的银子,哈哈大笑起来:
“小七,忘了告诉你,
我跟傲雪姑娘是老相识,
去她那里吃顿饭,她还好意思收我的银子吗?
这一看就是你的老婆本,快点收起来吧!”
毛小七小脸微红,推辞道:“不行,我请六哥去的翠云楼,就该我请客,
你不要推辞了,不然以后我都不好意思跟你玩了。”
小高一甩折扇,凑过来说:“实话告诉你,翠云楼里,有我的股份。
你是我兄弟,在自己店里请你吃顿饭,还要你掏钱吗?
快点收起来,不然六哥要生气了。”
毛小七见他一脸认真,只得把那包银子收了起来。
小高才笑了,问道:“你跟那沈公子什么关系,听说沈府最近连失两桩好婚事,失了势,京城的贵人们都在看他们笑话呢?”
毛小七谎称是沈二小姐的朋友,受二小姐所托,去劝劝沈公子。
陈三爷等人陆续进来,两人转移了话题。
放衙时,小高站在路口,冲毛小七招招手。
毛小七笑盈盈地跑过去问道:“六哥,还有什么吩咐?”
小高说:“今儿我得空,陪你散散步,顺便送你回侯府。”
毛小七连忙说:“不用了吧,我天天走着回家,挺安全的。”
小高指了指毛小七怀里鼓鼓囊囊的一包,说道:“今日你带着这个,一个人怕不安全,我送你。”
毛小七不好拒绝,只得作揖道:“谢谢六哥!”
小高笑着说:“都是自己兄弟,谢什么谢,走了!”
他穿着蓝色锦袍,摇着折扇,长身玉立,好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走在路上,惹得路上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侧目。
毛小七腹诽道:平日怎么没发现,小高这么惹眼。
小高边走边说:“小七,我把你当自己兄弟,有句话想叮嘱你。”
毛小七拱手道:“六哥,你说,小七洗耳恭听。”
小高笑道:“我想说的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和沈公子、楚小姐都应该保持距离。
沈家虽是商贾之家,但他们和朝堂上的大人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楚家更不用说,楚贵妃所出的五皇子,文韬武略,甚得圣心。
如此敏感的关系里,真正的朋友都要避嫌。
你一个八品农博士,最好不要掺和到他们的事里面。
免得出了事,你第一个被拿出来祭旗。”
毛小七只觉得一阵寒风吹来,冻得她打了个激灵。
从前她觉得楚玉可怜,想帮帮她,没想到后面牵扯着这么复杂的关系。
她应该赶紧回了楚玉,跟这件事撇清关系。
若是得罪了宋亲王府,这个世界,可真没她的立足之地了。
毛小七拱拱手,轻声说:“谢谢六哥的金玉良言,小七一定铭记在心。”
小高笑着说:“不要小看朝堂上那些大人物,
他们经历过千难万险,才能站在人上人的位置。
他们的心思,我们这些小人物永远也猜不到。
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他们远点。”
毛小七连连作揖,暗自惊心。
送走小高,她回到冷香阁,把雪鸢的银子还了,坐在房里发呆。
小高说得很对,她觉得是帮了朋友的忙,实际是把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
这样的世道,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丫鬟,能做什么呢?
毛小七坐在书桌前,头脑一片茫然。
接下来一段时间,毛小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种红薯。
她天天准时准点去司农署应卯,放了衙,哪里也不去,准时回冷香阁。
帮青梅做做饭,陪雪鸢说说话,倒也自在。
转眼到了七月半,侯府内院收拾得整整齐齐,张灯结彩。
仆人们穿得精精神神,轮流去兰心园请安。
原来今日是楚夫人的生日,雪鸢带着冷香阁一众人等,早已过来贺过寿。
连泰来苑养胎的那位,也派身边的女使,送来一尊金佛。
不多时,有太监宫女带着四色礼品进来,是楚贵妃派人来送礼的。
众人规规矩矩跪下,设香案迎接,
又请宫女太监吃了茶,送上荷包,才将几人送走。
不多时,外面车马喧哗,楚夫人的娘家来人了。
楚侍郎的夫人陈氏带着女儿楚玉,和两个在京中的妹子,一起来贺寿。
兰心园里,小戏班子唱了一天,欢声笑语不断。
毛小七从司农署回来,去兰心园请安贺寿,吃了盏茶,就回了冷香阁。
她前脚刚到,楚玉扶着沉香,后脚就跟了过来。
毛小七只得请楚玉在书房坐了,泡了茶来。
楚玉打发沉香去院外守着,一张娇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哀哀戚戚的,好不可怜。
她拉着毛小七的袖子说道:“小七,我托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毛小七呷了口茶,闷声说:“已经交给他了。”
楚玉低下头,轻声问道:“他......他怎么样?”
毛小七长舒一口气,缓缓道:“他看着玉佩,哭了一场,说本来和你约好,婚后去杜南住的,现在去不成了。”
楚玉的泪珠滑过脸颊,久久不能止息。
“他有没有说别的话?”
毛小七摇了摇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不想再惹麻烦了。
楚玉压低声音,用手绢掩着面,痛哭了一场。
毛小七坐在旁边,除了叹气,什么也做不到。
世间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良久,她起身去雪鸢房里,借了点脂粉,让沉香帮楚玉匀了面,重新梳头上妆,才将她送回兰心园。
此时已是华灯初放,楚夫人留陈氏和楚玉在侯府歇一晚,姑侄再叙寒温。
毛小七回了冷香阁,陪雪鸢说了会话。
雪鸢问道:“你最近总是郁郁不解,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毛小七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天意弄人,不好言说。”
雪鸢立即猜到了为什么,说道:“你是在为楚小姐叹息。
她是贵妃的侄女儿,马上就要做世子妃,飞上枝头,富贵荣华不断。
有什么好叹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