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雪鸢说道:“说起来,府里很久没有小孩子出生了。
站在侯爷的角度,自然是希望朱夫人能保住孩子。
可我想起刚入府时,朱夫人日日派人给我送有毒的避子汤,我就恨她入骨。”
翠兰道:“夫人才入府半年,就如此恨她。
府里那些侍妾、美人儿,楚夫人等人,
在朱夫人的淫威下苟活多年,岂不是更恨她。
不过奴婢有一句话想劝夫人。
如今府里三足鼎立,夫人尚且有一丝清闲,可以坐山观虎斗。
如若府里只有两位夫人,一山不容二虎,
那么刀尖一定是直指夫人您的。
到时候,夫人可就没有清闲到这青埂峰小住了。”
雪鸢低下头,沉默不语。
毛小七默默地捏碎了手上的一根药材,很想骂人,却又觉得翠兰说得很对。
雪鸢该如何抉择?
马车驶入逍遥侯府,早有仆妇在门口迎接。
“雪夫人,您可回来了。侯爷和楚夫人都在朱夫人那里。”
雪鸢扶了毛小七的手,匆匆往泰来苑而去。
泰来苑外,仆人们各自忙碌,鸦雀无声。
毛小七打起帘子,雪鸢进了屋,看见一屋子太医在主卧旁的隔间走来走去,低声讨论药方。
雪鸢走进里屋,蒙挚紧蹙的眉头才有一丝松快,说道:“雪鸢,你回来了!”
雪鸢屈膝行礼,轻声问:“朱姐姐怎么样?”
蒙挚指了指床榻:“你去看看她吧!”
雪鸢走到床前,看见朱夫人侧躺在床上,面白如纸,气息微弱。
暮春跪在一旁垂泪。
雪鸢问道:“朱姐姐现在是孕中期,胎像稳固,怎么会遭受这种危险?”
暮春道:“昨日我和夫人在花园里赏花,
不知怎的,踩到一块滑溜溜的石头。
夫人立身不稳,一下摔倒了,伤了胎气。”
雪鸢问:“可有查明缘由?”
暮春道:“是新来的花匠不小心将桐树叶放在鹅卵石上,
鹅卵石沾上桐油,丝滑无比。
那花匠自知理亏,无法辩解,半夜在家里自尽了。”
雪鸢道:“既然如此,还是保住朱姐姐的胎要紧,太医们怎么说?”
暮春道:“太医开了几副方子,喝下去没什么反应。”
雪鸢点点头,出了内宅。
蒙挚在院里青石板上踱步。
雪鸢劝道:“侯爷不必着急,这么多太医在这里,必然能找到好方法,保住腹中胎儿的。”
蒙挚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这个人,不信天,不信命。
可在子嗣方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或许我杀孽太重,与子嗣上没有缘分。”
雪鸢劝道:“侯爷正当盛年,切莫伤心。
妾身回冷香阁去,翻翻医书,看能否找到方子,为朱姐姐尽一份力。”
雪鸢屈膝行礼,带着毛小七回了冷香阁。
冷香阁里,翠兰已经将行礼归置好。
青梅在院里将从青埂峰带回来的山珍分成四份。
一份送到泰来苑,一份送到柠花台,一份送到前院书房,再给冷香阁留了一份。
绿芜早已等在东边暖阁里,等着给雪鸢请安。
雪鸢端着茶杯,浅浅呷了一口,给绿芜介绍道:“翠兰是我从青埂峰别院带回来的,以后就是我们冷香阁的管事。有什么事,可以和她商量。”
绿芜起身给翠兰行礼,轻声说道:“夫人不在的这段时间,府里暗流涌动,颇不平静。
我让徐妈关好院门,闭门不出,但消息还是不时传进我耳中。
楚夫人不满朱夫人由来已久。
侯爷不在家,楚夫人便隔三岔五去泰来苑说话。
朱夫人有孕在身,精力不济,便称病不见人。
但她却在后花园的石板路上跌了一跤,差点没跌出个好歹来。
幸好暮春眼疾手快,接住了朱夫人。”
雪鸢道:“你认为朱夫人的事,是楚夫人做的。”
绿芜道:“证人一死,死无对证,连刑部郎官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楚夫人从前是朱夫人手下第一得力干将,手段了得,又熟知朱夫人的习性。
她要使点坏,一定是精准命中朱夫人要害的。
朱夫人入府十年,其间断断续续怀过几次孕,却一个也没能生下来,
焉知不是人使了手脚。”
雪鸢道:“翠兰认为,不论如何,我应该帮助朱夫人保住胎儿,你觉得呢?”
绿芜道:“不过是老祖宗那一套合纵连横之计,
内宅之中,和前朝并无分别。
夫人若有把握,可以一试。”
雪鸢点点头,说道:“我累了,让小七留下陪我就行,你们先下去吧!”
房间里只剩雪鸢和毛小七两人,雪鸢问道:“朱顺娘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可有把握救她?”
毛小七不悦地说:“以朱夫人和我们的情分,还轮不到我们出手,谁爱救谁救吧!”
雪鸢淡淡一笑,说道:“你说得也对,有时间操心她,还不如去帮青梅做饭。”
毛小七见青梅在厨房门口点燃了两把稻草,拿着一只猪脚烧得黑黑的,不由说道:“为何将猪蹄烧得这么黑,怪难看的!”
青梅笑道:“你嫌它难看,一会儿少吃点。”
毛小七瘪嘴:“不!我一会儿要多吃一碗,才不浪费青梅姐姐一番好意。”
青梅将猪蹄皮肉烧硬,拿着刀挂掉上面的黑色,露出里面金黄的肉皮。
她拿着大砍刀将猪蹄几下劈开,露出里面好看的红色。
毛小七叹道:“这个黑猪蹄看起来不怎么样,闻起来还挺香。”
青梅笑道:“你的鼻子真灵,这是我娘用老家的方法熏制的腊肉。
新鲜猪腿砍下来,用盐腌透了,挂在房里,
用柏树苗、橙子皮等香料,熏制半年以上,才有这个色泽。
用它配上冬天风干的萝卜,一起炖汤,
那滋味儿,保证你一辈子忘不掉!”
毛小七被青梅说得口水直流,走到灶炕前,帮青梅生火。
青梅抓了一把栗子塞到毛小七手里,说道:“栗子饱腹,顺便帮我吃几个!”
毛小七见青梅脸上有羞涩之色,打趣道:“未婚夫在身边就是不一样,有人心疼。”
她本来想说句“哪像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怕青梅打趣她,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回去。
穆晨去前线,也快两个月了,音讯全无,让人怎么不担心!
可她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免得被人嘲笑。
想给穆晨写封信,又不知道地址,急得坐立不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