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被关了两天后长戌终于找了过来,她一五一十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长戌,担心自己破坏了他的计划,说完便低下头不敢看他。
长戌想了想也无妨,他使得本来就是美人计,谋反只是一个借口罢了,相反他还有几分欣慰,若卷耳笨一点无法自圆其说,那她此刻说不定已经死了,他心心念念的轮回也将化为乌有。
“你做得对,首先要保护自己的周全,其他事总有解决的办法。”长戌拍了拍她的肩头。
一股暖流涌上卷耳心头,多久以来她都没有感受过关心,“三哥不怪我就好,那现在该怎么办?”
“过几日我会安排怀慕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出现,我此刻不能带你走,你暂时先待在这里,等怀慕来了她会想办法让你离开。”
“我知道了,那个柳澄大人和我们相关吗?”
“那是他们的争斗,你只说不认识不知道就是了,其他无需多言。”
“三哥还有什么吩咐?”
“报仇很重要,你的命也重要,”长戌掏出一只发簪,“这簪子淬了毒,见血封喉,倘若遇到危险保命要紧。”
长戌回到客栈见屋里还亮着灯,走进去发现怀慕坐在床边发呆,看到他便问,“卷耳在平王府吗?她真的被李成吉抓走了?”
“废物一个,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好没有影响我们的计划。”
怀慕撇嘴一笑,“卷耳也是个苦命人,被你这样利用还嫌三嫌四落不着一点好。”
“你放心,你和她不一样,我会记着你的好,你也需时时刻刻把我放在心里。”
“我怎么敢不听你的,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几日你多去长安宫附近走走,自会有人把你带到李成吉面前。”
萧葵带人在隐仙峰搜了五天五夜了,几百将士累得不轻也不敢言语,萧葵跟他们一起在深山里摸寻,虽找到几个山洞,但很显然里面无人居住。十月的原州已经寒意潺潺,夜里的大山更是冻人,可萧葵不停没人敢歇息,将士们私底下也议论纷纷说萧侍卫定是魔障了,怎么会有人住在这深山老林里,怕不是也是听信了传闻来寻神仙的,不过闹这么大阵仗将军府也没人吭声,又或者这是老将军的意思,军中传闻老将军病重,可谁也没亲眼瞧见亲耳听见,传闻也不见得作数。
萧葵已经累得麻木了,将士们还轮换着休息,她却是五天五夜都没合眼,从白昼到黑夜又到白昼,她恨不能将隐仙峰劈开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高人。她的少将军已经悄然改变了,他脸上很少有笑容,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凶狠,他的命令不容任何人置疑,他曾是她心目中鲜衣怒马忠厚纯良的少年郎,如今只能拖着一副病体,随意掠夺他人性命。
落发村的里正前几日主动找到了将军府,他说自己的儿子阿行月余前便来到醴城,阿行是来将军府通报秦梅父母的死讯,但却久久没有回家。听到是和卷耳相关的人,周起二话不说先是一顿板子,接着才问话,可无论里正怎么解释说自己完全不知情说卷耳不会害人,周起一个字都不信,他坚信里正是怕被牵连所以不说实话。
萧葵好言相劝,可为了她私自放走石神医的事,周起对她有怨,虽没有处罚她也没放在面儿上说,可周起对她冷淡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一切,如今她再说什么周起一个字都不听,她无奈只好去找霍沉齐。
霍沉齐拖着病体去了一趟杏林阁,自然是人去楼空一副衰败的景象,霍沉齐在卷耳睡过的床边捡到了他送给卷耳的白玉簪,常远见他愣愣地出神便猜到了这簪子的缘故。
回到周府后霍沉齐仔仔细细问了秦梅和卷耳平日的为人,里正反反复复说落发村从没有一个叫长戌的人出现过,他更不相信卷耳和秦梅会害人性命。
霍沉齐对此说法自然是深信不疑,可周起不相信,表面上他答应霍沉齐放了里正,继续派人寻找卷耳的下落,可实际上转眼就把里正发配至边境做苦役,可怜里正还不知道儿子已经死了,连儿子的尸身都未曾见过,萧葵求他手下留情,他却说看在霍沉齐的份上能留里正一命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萧葵的心抽痛了一下,这是她爱慕了十余年的人,如果他已经不是她爱的模样,她还会继续爱他吗?
周起站在院中,手中的长剑抵在地上,而他则刚刚从胸口的阵痛中缓过来,如今的他别说一套剑法,简单几个招式都练不下去。
“少将军,长戌的画像有了。”常远匆匆而来拿着一张画递给了周起。
“查了这么些日子就换来这样一个不清不楚的画像?”周起看着手中半人半鬼的画像十分恼怒。
“我们推断长戌是九月初六那日离开醴城便去查了城里的车马行,这是根据西市车马行的掌柜所述描绘出来的,掌柜的说那日有人来租马车,说好晚间归还但此后便再无音信,我们由此推测此人可能是长戌,不过时日已久掌柜的说若再见到应该可以认出但描述不清,若长戌选择偷一辆马车出城,那可能连这个线索都查不到。”常远有些不服气,他们这些日子忙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却被周起如此嫌弃。
“可有查到马车出城后去了哪里?”
“没有,不过掌柜的说长戌身边跟着一个姑娘,虽说蒙了面纱,但他觉得像是城里红杏院的一个姑娘。”
“是怀慕吗?”
“掌柜的说是怀慕,但他只远远见过几回,并不十分确定,也正是因为这个姑娘,他才多看了长戌几眼。”
原来怀慕真的是长戌的人,可怀慕的身世他打听得清清楚楚,年少时被卖到红杏院,之后多年一直呆在红杏院,怎么会和长戌有纠葛?怎么自己身边的女人一个个都是长戌的人?
霍沉齐的外伤好了许多,只是伤口结痂痒得很他又克制着不能抓,他的右腿断了被两块木板绑着,右耳几乎听不到声音,喉咙不知被灌过什么药声音也变得沙哑不似从前,可这一切伤痛远不及周起告诉他卷耳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
他其实一早就察觉到卷耳和秦梅一丝异样,只不过他没放在心里,他总觉得自己聪慧过人大智若愚很多事看破不说破故作高深,现在想来却是自作聪明作茧自缚了,可要他相信卷耳对他毫无真情也是不可能的,那样奋不顾身救自己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单纯地利用他,他只希望自己好得快一点,他要亲自去找卷耳,亲口问个答案。
“这便是长戌。”周起从外面进来,扔给霍沉齐一张画像。
霍沉齐半躺在床上拿着画像端详了半天,终还是无力放下,“凭着这幅画像能抓到人才见了鬼。”
“凭它自然抓不到,但如今有了更好找的人,”周起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离霍沉齐不远的地方,“说出来你不信,连怀慕都是他的人。”
“什么!”霍沉齐惊呼一声。
“我起初以为怀慕是不愿去北朝担心害怕才趁乱逃走,萧葵早就怀疑她和长戌有关,看来萧葵真的说对了,也不知她在长戌的计划里起了什么作用。”
“问过红姑了吗?她可认识长戌?”
“不认识,她说怀慕断不会认识这样的人,怀慕每日跟什么人接触她一清二楚。”
“这事不对,”霍沉齐一边思索一边说,“怀慕若是自己逃走便罢,无非我们再去寻找合适的人选,可她若是被长戌掳走呢?”
周起看着他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霍沉齐急着说道,“我们是送怀慕去北朝做探子,这件事你知我知她知,可若是让心怀不轨的人知道,我们岂不是变成私通敌国?”
“哪有那么严重,更何况仅凭她一人之言谁会相信?”周起不以为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一直以为长戌是主谋与你们不过私仇罢了,但如果长戌是受人指使来铲除你们父子,如今你安然无恙,他们难道会罢手吗?若是一顶私通敌国意欲谋反的帽子扣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周起腾地站了起来,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人就是张俪瑶,霍沉齐一看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急忙说道,“不可能是她,你别病急乱投医,她在府中多年若她想下手可以做得更隐蔽些。”
“可是除了她还能有谁?皇后收服我父子不成便想铲除我们,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皇后除掉你们对她有何好处?表面上看至少你们还是姻亲,朝中大臣也会对平王另眼相看。”
“父亲一直都不喜欢平王,他不会站在平王这边的。”
“喜不喜欢平王都是皇后嫡子,将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就是他,我多说一句,朝中的事你莫要插手,只管看好北境便是,省得给自己惹麻烦。”
周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也是皇子,自己若要选也自然站在他这边,也许,也许他真的有机会呢?
“你想什么呢?”霍沉齐打断了周起的浮想联翩,“你是不是也想到了?”
“什么?”
“最想取你们父子而代之的人。”
经霍沉齐一说,他的脑海中有了另外两个名字,倪志贤,安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