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神医刚一把脉心里慌了一下,这脉象怎么…石神医暗道不会不会,定是我弄错了。他闭上眼长长的舒口气,假装活动一下手指后又重新搭了上去,他心里却又是咯噔一下,怎么会?这怎么会是绝山派的还阳丹?绝山派上上下下都是仙风道骨般的人物,医术精绝悲天悯人,且隐于山间甚少与人世来往,怎么可能给周丰年喂下这无药可解的还阳丹呢?
萧葵见他神色有异问道,“石神医,老将军病情如何?”
石神医掩饰一下内心的慌张,故作高深道,“且等我看看另一个病人。”
周起也消瘦了不少,双颊凹陷的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连着几日只能喂些汤水进去,张俪瑶站在一旁面如死灰,她深知若周起死了她就成了漂泊在外的一颗弃子,这几日不眠不休地照看周起,丝毫不敢懈怠。
石神医搭上周起的脉,心里又是一惊,这,这是噬魂草!又是绝山派不外传的秘药,怎么接连两个人都与绝山扯上了关系,难道绝山派出事了?
石神医两次把脉神情都有些慌张,萧葵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石神医,两位将军究竟是怎么了?”
“这...”石神医心道,自己师承绝山,绝山对他有再造之恩,若绝山真出了事大约也不是他能处理的,他曾发誓绝不将绝山的事告诉别人,目前情况不明自己更要谨慎说话,“老夫判断两位将军都是中了毒。”
“中毒?”萧葵愈发不解,“三个月前我去石城找您的时候老将军便已病体沉珂,若说老将军病情加重还过得去,怎地会是中毒?”
“老将军确实咳疾入肺无法医治,不过如今的病症实实在在是中毒,不过此毒其实也不能算是毒药。”
“此话怎讲?”
“服下此种毒药无论人病得多重,七日之内便如同常人一般,有些精神更甚,七日一过便会周身疼痛,少则三五日最多一月便会疼痛致死,换种话说在紧急时刻此毒也算是续命良药。”
活活疼死,萧葵握紧了拳头,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狠毒要一个将死之人受这样的折磨,“既然石神医知道是何毒药,眼下该如何解毒?”
石神医黯然地摇摇头,“无药可解。”
“那少将军呢?他和老将军症状不同,应该不是同样的毒药吧?”
“少将军的毒尚有法可解,待老夫写个药方配以行针,不过有一味草药须得到隐仙峰去采。”
“石神医尽管交待,只要能治好少将军,我一定找回您要的东西。”
“萧侍卫,老夫有句话…”
“石神医有话便讲,无需忌讳。”
“少将军中的毒会使人数月之间四肢无力身体麻痹,此毒需要连服五日,第六日首次毒发便会突然晕厥不省人事,过几个时辰即可恢复如初,若毒性未发时还能清除体内毒素,可少将军中毒至少有两个月之久,只怕不能恢复如常。”
“那…少将军会怎么样?”
“这个待解毒后再说吧,人与人体质有异,不能一概而论。”
萧葵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石神医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很明白,周起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了,她侧头看看周起,脑中都是石神医的声音,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石神医,总听人说万物相克,毒物附近必有解药,如果隐仙峰有解毒的草药,那少将军的毒是不是也与隐仙峰有关?”
石神医一怔,他没想到萧葵思绪这么快,竟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
“我想起来了,”站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张俪瑶突然插嘴,“几月前周起和霍沉齐去隐仙峰,周起突然昏了过去,是霍沉齐把他送了回来,照石神医所说,那次就该是他体内的毒发作了,难道是霍沉齐给他下的毒?”
“不会,霍公子不会害少将军,少夫人不用无端猜测了,待我去霍府问问便知。”
“那你可问不着了,霍沉齐悔婚被倪志贤抓了去,你得先去找倪志贤要人。”
萧葵头都大了,她才离开醴城几个月,怎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周起的毒要紧。她看向石神医,见他似有心事,猜想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拉着他走到院中。
“石神医,你是不是知道下毒的是什么人?”
石神医尴尬地笑笑,“老夫不过刚到此处,怎会知道是何人下毒?”
“石神医,这醴城的一切都与您无关,您若解了少将军的毒您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我会亲自送您回北朝,请您不要有任何顾虑。”
“萧侍卫言重了,老夫确实不知何人下毒,只是就像萧侍卫猜测的一般,此毒确实来自隐仙峰,萧侍卫只需查查两位将军近身之人可有从隐仙峰而来。”
“多谢石神医提点,”萧葵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再多说了,“不过老将军的毒真的无药可医?”
石神医点点头,“大罗神仙在世也束手无策。”
“那烦请石神医先去开方,您把草药的样子画给我我连夜带人去找,老将军那边也请您费心,即便不能解毒,也请您设法帮老将军减轻痛苦。”
石神医摇头,“老将军的疼痛比百蛇噬咬万箭穿心更甚百倍,与其忍受此种折磨,不如…”
萧葵的指甲已经插进掌心,几丝鲜血已经渗了出来,石神医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唯有一死才是解决痛苦的方法,此时张俪瑶从房内跑了出来,对着萧葵急切地说,“那个贱人,那个贱人也是从隐仙峰来的。”
卷耳不知何时到的观阳城,她吃了长戌的药就昏昏沉沉地睡了,等她从昏睡中醒来已经身在客栈,长戌和怀慕都不在,而自己腹部好似没那么痛了。她缓缓地下了床打开窗户,夜已深可风却不似醴城那般冷,豫州果然比原州要暖和许多,也不知这里的冬日下不下雪。
“看来长戌说的没错,你用了他的药果然好得快了些。”
卷耳回头见是怀慕推门进来,可她身后并没有长戌,她的三哥又要失踪了吗。
“别站着吹风了,我白日里买了盒胭脂,你过来看看,”怀慕坐下对卷耳招手,自己打开桌上的包袱,取出胭脂盒深深地嗅了一口,“好香啊,我在醴城从来没用过这么香的胭脂,这观阳城比醴城好太多了。”
卷耳对这些并无兴致,她转身靠着窗户问,“你和我三哥是怎么回事?”
“我看你想问的是我和霍沉齐吧。”怀慕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们的事他已经告诉我了。”
“是吗?”怀慕的手指在脸颊轻轻划过,“他有没有告诉你我肤如凝脂肌如雪?”
“他说你瞧不上他。”卷耳的心仿佛又碎了一次,她不敢想霍沉齐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说出这样的话。
“比起荣华富贵他确实逊色不少,不过他也真真是个会疼人的主儿,想当初我们院儿里的姑娘都盼着和霍公子共度良宵,”怀慕嫣然一笑,“卷耳姑娘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女人一样龌龊。”
“霍沉齐可不是个吃素的,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他都没碰你,只能说他确实瞧不上你。”
“我三哥叫你说的吧?你不必刻意说这些来刺激我,我和他已经恩断义绝了。”卷耳嘴里坚强,心里却破碎不堪。
“我犯不着刻意与你说这些,这本来也是事实,霍沉齐的风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有一次春风楼两个姑娘为了他还动手了呢,说是晚上三个人...”
“你别说了!”卷耳吼了起来,她这一声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随即便瘫坐在地。
“哟,这就受不了了?那你就不该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嘛?还说什么恩断义绝,我看你还是很在乎他嘛。”
“别说了,我不想听。”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嘴里说着不爱心里却惦记得紧,”怀慕幽幽地走到卷耳身边伸手将她扶起来,“等你养好了伤回去找他便是,他总会分点疼爱给你,倪家那位大小姐虽然脾气差了些,可架不住霍沉齐抹了蜜般的嘴,她不会为难你的。”
“我叫你别说了。”卷耳极力克制内心的愤怒,甩开怀慕的手。
“这跟我置什么气呢,我也是好心呐,瞧你这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霍沉齐见了肯定心疼,他那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保你一听百病消...”
“我叫你别说了你听不懂吗?”卷耳猛地扼住怀慕的喉咙,用力将她抵在窗边,怀慕被她压得死死的双手拼命挣扎身体却纹丝不动,她从没想过一个姑娘的力气能有这么大。
“放...放手...”怀慕努力吐出几个字,面色涨得通红。
卷耳狠狠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往后不许你再提起他,一个字都不许。”
怀慕拼命地眨眼表示知道了,卷耳猛地松手,怀慕的身体软了下来,她俯身咳嗽许久,抬头嘶哑地说,“你同你三哥真像,说翻脸就翻脸。”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你和我三哥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怀慕心有余悸地后退几步,“我在周起府上住得好好的,哪知有天夜里你三哥突然摸了进来,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我看你现在倒是很愿意。”卷耳讥笑一声。
“我哪儿敢不愿意,我的小命攥在你三哥手里呢。”
“可是他跟我说过不是把你送给周起,你怎么会在周起府上?”
“那,这可是你提的不是我,你一会儿别跟我翻脸。”
卷耳无奈,捂着腹部走到床边坐下,“你到底说不说?”
“脾气这么大,男人喜欢温柔的女人,”怀慕看她沉着脸赶忙说,“北朝皇帝李憬病重,太子李昌又是个好色之徒,周起看上了我的美貌要把我送到太子身边做探子。”
“你?”卷耳摇摇头,“那他真是看走眼了。”
“你觉得我不够美吗?”
“美则美矣,不过你这么爱财,只怕百两黄金就能买你的忠诚。”
“打探消息罢了要什么忠诚,我在太子身边享尽荣华富贵,还能卖消息给周起,我何乐而不为呢。”
“太子身边自然美女如云,你倒是信心满满。”
怀慕得意地挂上微笑,眼眸向上目光似已穿透房顶,“我活了这么些年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讨男人的欢心,只要他是个男人,我自有办法拿下。”
卷耳望着她明艳动人的脸庞,心想单凭这张脸她也是有资格的,若自己长成她那般模样,霍沉齐是不是,呸,她啐了自己一口,暗骂自己没出息的家伙。
“可你有没有想过,做探子是很危险的事,只怕你钱有了命却没了。”
“荣华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我若是怕就不会答应他们。”
“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好色之徒,你就算国色天香也总会有比你更美的女人,过几年等你年老色衰入不了太子的眼,你该当如何?”
“想不到你还挺关心我,”怀慕笑着走到她身边,“等我失去了利用价值,周起和他便会接我回来,他答应会娶我许我后半生安稳,他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那我三哥岂不是毁了你的大好前程?”
“那也没办法,前程跟性命相比就不值一提了,不过你三哥这个人当真狠毒,只怪我的美貌招惹了他。”
美貌是把双刃剑,怀慕原本无论是跟着霍沉齐还是周起都有好日子过,可如今却只能跟着长戌,他们兄妹的将来能否活着还未可知。
怀慕心里更是清楚,长戌来观阳城是为了行刺皇上,不管成功与否都是抄家灭门诛九族的大罪,她被长戌挟制已无法脱身,可她担心东窗事发会牵连红杏院的姐妹,方才她出去偷偷叫人捎了封信到红杏院,信中只说自己被人胁迫身不由己,红杏院恐有大祸,希望红姑能相信她的话,带着一众姐妹速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