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为她泡了一杯香片，亲自端到她面前，小声问道：“裴董，您啥时候也这么喜欢听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了？”
“嗐，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为了以防万一被催婚，我还不得先先做到‘知己知彼’‘心中有数’？有了她这个‘模板’，看谁还敢嚼舌！”
女人之间的“塑料友谊”有一部分就是来自这些茶余饭后的杂谈，你说她，她说他，她们说她们，她们也说他们。小兰本是不愿参与这些的，无奈自己领导让她打入“内部”，那么自己也只能深入群众了呗。
小兰是董助，职位虽然不算很高，但胜在有一定的话语权，在总监、经理看来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人，于是她一出马，很快就套来了信息。刨去那些添油加醋的形容词外，得到的最后结果就是：裴灿确实知三当三了。
“咱们不是政府部门，也不是事业单位，这种最多也只能算人品问题。何况咱们集团就是家族企业，只要她姓裴，不做危害集团的事儿，我还能开了她？”裴吾骥翻阅着视察工作时拍摄的照片，又问道：“去探听消息的事情是你亲自去做的？”
小兰捂嘴笑道：“哪儿能啊，找个实习的去买点饮料蛋糕探个路套个话就完了，我可是代表了裴董您的脸面，哪儿能干这种搬弄是非的事儿呢？”
裴吾骥冲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随后便开始一天的总结工作。
因为白天视察的缘故，办公室里已经堆了一叠需要她批阅的文件，等她一一看完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她将喝剩的香片倒进了水池，刚打开水龙头准备洗一洗杯子，却意外瞥见茶水间地面的瓷砖上反射过一道阴影。
自袁斯年第二次车祸后，裴吾骥总觉得自己似乎被监视了，虽然她已经十分小心谨慎，可还是觉得背后发凉。白天工作时总有一堆人围绕着她，倒显不出什么异样，到了夜晚她独自一人时，那种被偷窥，被监视的感觉就愈加明显。
袁斯年的案件引起了警方的重视，至今为止刺杀已经基本确定了嫌疑人，但车祸案却始终没有眉目。裴吾骥虽然胆子大，却也不得不防，她立刻电话联系了家里的管家陆波波，又通知了保全公司调取近日公司内部的监控录像。工作是吩咐下去了，可不管是路波波派人前来接她还是保全公司调取监控，都是需要时间的。
裴吾骥原想着乘坐电梯下到地下室，刚走出茶水间，就看到一个身穿黄色马甲的外卖员提着一个塑料袋迎面走来。
裴吾骥朝他招了招手，问道：“师傅，你这外卖是谁定的？”
“王芳，”外卖员气喘吁吁，语气中带着愠怒，他道：“我打她电话也不接，你是她同事吧，你帮我给她。我还有两单要跑呢，可急死我了。”
一听这个如此大众化的名字，裴吾骥心中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她面不改色道：“王芳不是这个楼层的，你走错了。这丫头买的是什么呀？”
“炒饭。”
裴吾骥走到监控底下，指了指手边的一个办公桌，客气道：“你把饭留这儿吧，我给你送，别耽误了你下两单的时效。”
外卖员当然不想错过剩下那两单，不等她说完转身就想走，可没走两步又被她叫住，“师傅，你是电梯上来的还是楼梯？”
“楼梯啊。嗐，你们这个电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还坏了，我从一楼跑到十二楼，结果还没找到王芳。”
“谢谢师傅，回头我让她给你好评。”
裴吾骥知道今天自己这一遭恐怕是躲不过去了，虽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动手，但她也不愿意坐以待毙，于是直接联系了程可立。“哥，我今天加班，一个人挺害怕的，你来陪我好不好？”
程可立回家倒头就睡，正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接到了电话，迷糊中一看竟是这小魔王，“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裴吾骥与程可立虽然是表兄妹，但两人接触并不多，平时连过年都未必能见上一面，两人的关系等同于点头之交。虽然后来因为袁斯年工作调动的缘故，她向程可立打了招呼，在后期的侦察工作中也给予了不少帮助，但两人私下里依旧是没有联系的。可在这大晚上，裴吾骥竟然给他打起了电话，从她的言语情绪中还听出了不同往常的怪异，这让程可立立刻警觉了起来。
“在公司？你一个人？”
“是啊。诶，你就在这附近啊，别，别给我带夜宵了。”
程可立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我马上到。”
“好，我等你。”裴吾骥环视了十二层：大门是敞开的，没有半个人影。
突然，裴吾骥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客气、温和、礼貌，“裴女士您好，我是瑚嘉医院住院部的护士……”
糟糕！
我洗杯子的时候，没有锁办公室的门！裴吾骥下意识转头朝自己办公室看去——
裴吾骥的办公室里有不少公司内部机密文件，如果被人盗取，那么集团就没有核心竞争力了。她快步奔回办公室，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人，柜门被她拉开，里面的衣服被她推到一侧，同样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但，她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办公区内还有一个小卧室，此时卧室窗被拉开了一条缝！
裴吾骥抽了两只纸巾，推开窗户向外张望，茫茫夜色，灯火通明，可是依旧是一无所获。
瑚州的夜生活很丰富，即便是夜晚十一二点，马路上依旧是川流不息。幸而瑚州市区和市郊都是明令不能鸣笛的，程可立开着车来回穿梭，因而收获了不少闪光灯，闪得他就是马路上那颗“最闪亮的星”。
待程可立赶到东极大楼时，并未发现楼里有什么异样，他乘着电梯到了十二楼，看到裴吾骥正翘首以待，连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吾骥说了近期发现有人跟踪的事情，又指着监控下的一个办公台，说道：“刚才有一个外卖员来我们这层楼送饭，说是一个叫王芳的人点的餐，但事实是我们这栋大楼里根本没有人叫王芳。而且外卖员还说今天电梯坏了，不能乘电梯，可是你却是坐着电梯来的，我当时就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电梯里做了什么手脚，”她指着那个白色塑料袋道：“我让外卖员把东西放在这里，如果等会要调查的话，这个外卖单子能派用处。”
“还有我的办公室，”她把程可立带去办公室，指着套间卧室里那道缝隙说道：“瑚州市区空气质量不算好，我通常使用新风功能换气，并不开窗，而且我也确定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窗户都是关上的，但，它开了。”
程可立里外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肉眼可见的痕迹，他道：“我打电话找技术队过来，你就站这里别动。”
瑚州市公安局技术队因为那起1118特大碎尸案已经忙到原地飞起，程可立自然不能再劳动他们，便请了东极大厦所属的分局派人前来帮忙。
看过监控录像后可以确定东极大厦十二楼在9：03时所有员工都已经离开，但有个人在十点左右又溜了进来，不过那人乔装打扮过，所以暂时还没有确定身份。痕迹检测后确定了来者的身高和年纪，大约是一个身高一米七六到一米七八左右的成年男子，身材削瘦，估计体重不到六十公斤，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
痕检员问道：“你们公司有这样的人吗？”
裴吾骥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知道几个，但不确定。“这栋楼全部都是我们集团的，我们集团人数很多，我一时间也没法儿确定。最新的员工名册都在人事部，我这边没有。”
“我注意到窗户的拉手上有两条痕迹，能确定是什么时候划的吗？”程可立转过身打了一个哈欠，随口问道。
痕检员又检查了窗户拉手，看了好一会儿才赞叹道：“程支好眼力啊，这么细小的痕迹都看到了，这个划痕很新，应该是今天划的。”
程可立困极了，他又打了一个哈欠，还想说什么，却见裴吾骥递来一杯香片，他一饮而尽。
“我有一个想法，”裴吾骥看着拉手上光滑整洁的划痕，道：“我们可以去楼上看一看。”说罢她带着两人乘着电梯来到了13楼，裴吾骥向两人介绍了楼层的功能分布，“1层是前台、保洁和安保，2层是餐厅，3至7层是我们员工的办公室，中层和普通员工都在这几层楼，8层和9层是仓库，10层和11层是集团高管的办公室了，12层只有我和几个助理及秘书。”
“这栋楼有16层呢，楼上还有什么？”
裴吾骥将两人带到13层，用自己的门禁卡打开了门。“13层是康乐中心，休闲娱乐的，但员工们一般不会上去。至于14层，因为数字犯忌讳，所以就空关着。15层放的都是机器设备，所以也不会有人去。”
裴吾骥思路清晰，当她看到自己套间卧室相对应的窗户上也有两条清晰的新痕时，她就猜出了大概。“麻烦这位老师看一下，这个划痕和楼下我窗户那儿的划痕是不是用同一种工具划上去的？”
痕检员用放大镜看了后表示是一样的，他顺着划痕还注意到了有擦痕。
程可立也上前看了，表示赞同。
裴吾骥问道：“这位痕检老师，麻烦看一下，这是用什么工具划的痕迹呢？”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鱼线，不太可能是铁丝或者钢丝，如果是这两者的话，划痕不会这么浅，”痕检员推了推窗户，分析道：“这个窗户是双层玻璃的，很厚重，如果要用鱼线的话，至少是5.0到6.0的线，不然受不住力。”
程可立抱臂站在一旁，他眉头紧紧蹙起，脸上写满了烦躁，“你有没有丢失什么重要文件或者硬盘之类的东西？”
“我都没敢去整理，就怕给你们的工作候添麻烦。”裴吾骥回忆起自己这一天的安排：早上一上班先去视察工作，临近回公司之前让秘书找了保洁将办公室打扫了一遍，此外，除了自己去过一次茶水间外就没有再离开办公室了。她暗暗分析道：但自己回公司后，即便本人不在办公室，助理秘书也不敢单独进入办公室的，更遑论去到卧室呢？大概率上是保洁将鱼线挂到拉手上去的。
三人乘着电梯回到12层，裴吾骥又意识到一件事情：电梯！
“那个外卖员跟我说电梯故障，他是从1层跑到12层的，但是我们现在都坐过电梯了，电梯并没有问题，”程可立看着她，表示不解，“有没有可能是有人估计欺骗那个外卖员，故意不让他坐电梯呢？”
痕检员厌恶地撇嘴，小声嘟哝道：“那就是惹人厌的恶作剧了。”
“12层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外卖员说他打了打王芳的电话，但是这里根本没有王芳这个人，如果外卖员肯定会大喊，那么我肯定会出现。照我的性格，我看到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肯定会问一句‘怎么这么急？’‘怎么这么累？’外卖员就很有可能提到电梯坏了。如果那时候我急着准备回家，我可能不会联系物业去修电梯，可能就直接走楼梯了。”
裴吾骥说话语气平和，不紧不慢，有条有理，在搜索痕迹的几个技术员都忍不住抬头听她分析推理。
只见裴吾骥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外卖员离开后没几分钟，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说是瑚嘉医院住院部的护士，说年年现在情况不好，”她看向程可立，惊恐之色满满浮进眼底，“如果这个时候我走楼梯，楼梯里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楼梯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