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一个穿着黑色斗篷身影悄悄从街角闪进一处挂着红灯笼,院墙低矮的屋子。
“都安排好了吗?”
“您放心,都给您安排得妥妥贴贴的,保证不叫人知道。”
临别前,那人还向黑斗篷说了一句“生意兴隆”。
贾娇倩心里顿时一梗,捏紧双拳,脚下生风快步离开。
回到贺兰府,贺兰滢呆呆坐在房中没有点灯,下人都以为她已经睡了。
贾娇倩一进门看到女儿瞪着双眼流泪,心疼的抱住女儿。
“等一个时辰后再出门,那时候大家都睡了,不会有人知道。”
不会有人知道,可是她自己知道。
贺兰滢木然的点头,她的心很乱,她怕很多东西,怕接下来要面对的事,但更怕事情暴露,她怕死。
“娘,我真的要……”
“滢儿,别想了,这是咱们唯一活下去的办法。”
贺兰滢已经把在宁远侯府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坦白,母女两想了一夜,确实只有祝春鸢说的那个法子。
必须在一个月内确诊怀有身孕,而她想要孩子就必须找人借种。
这事不能告诉贺兰宏毅,也不能随便在家里挑个小厮,这相当于亲自交出把柄给旁人。
贾娇倩想起了从前住在附近的一户人家,被有钱乡绅从楼里赎身后做的外室,偶尔会找贾娇倩闲聊,她说有一种暗娼,自己找个小院子就能做皮肉生意,非常隐蔽。
“滢儿你放心,那人嘴巴很紧,收了银子就回乡下住个十天半个月,不会有人发现的是你替换了她。”
贺兰滢默默垂泪,这和她幻想的新婚夜完全不同。
她本该有个温文尔雅,同她举案齐眉的夫君。
夫君会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她会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坐着八抬大轿出嫁。
夜里夫君会掀起她的红盖头,两人共饮一杯合卺酒,她还要把两人的头发绑在一处,然后剪下来放进香囊里收好。
然后……就到了天微微亮时。
今日的晨光好似带着暗红的血色,贾娇倩躲在隔壁罩房念了一晚上的佛经也无法冷静。
她要亲耳听着女儿被不同的男人折磨,她恐惧贺兰滢的哭声,但如果没了哭声她又会担心女儿的安危。
她不得不认真倾听,哪怕紧张到吐了好几次。
将大门落锁,贾娇倩鼓足勇气才敢进到贺兰汐所在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也不过一架屏风一张床,床也是最结实的土炕,上面铺着草席。
贺兰滢仰躺在上面,双目无神,任由贾娇倩抱着她哭。
两人如此昼伏夜出几日,引起了春见的注意,她稍微花了点心思跟踪,回来后就把事情告诉了贺兰汐。
贺兰汐听完春见的话沉默良久,从贺兰滢决定走进那间屋子,躺在严小侯爷身边开始,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比起关心贺兰滢,含翠这几日也总是心不在焉,甚至都不缠着春见比试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我那个蠢弟弟,学堂厨房不肯退伙食费,他就决定肚子疼死也要硬吃下那里的饭。我偷偷跑去看过,厨房的环境比茅坑都脏,青菜随便丢在地上,水桶里的水都是黑的。”
之前江昱衡腹痛不止去看大夫,确实说是食物不洁所致。
“学堂不管?”怎么说都是严后主持的学堂,真的吃坏学生他们也没有好处。
“反正那些贵族子弟也不会去,他们就是打量着能骗一个是一个。米都是用的陈米,还混进很多泥沙,菜叶子又老又黄都是虫眼,肉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死肉,臭气熏天。”
“不退伙食费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含翠更加来气,“一荤一素的午饭每月就是二钱银子,他们明明可以去抢劫,却还要给我们假装给我们做顿饭。就因为厨房归那个什么施总管管理,听说他是山长的小舅子。”
贺兰汐明白个大概,到要具体了解她还是决定去问一个人。
外边门店人声鼎沸,内院的机杼声也不遑多让,绣娘们的手上下翻飞,一幅幅生动精美的图案由丝线一点点生成。
红绡的手还有纱布抱着,只能看着女儿动手,她偶尔指点两句,看到贺兰汐到来,她先是惊喜说要去倒茶,而后又担忧的问道。
“是不是左建廷又给贺兰小姐找麻烦了?”
贺兰汐让她坐下别忙,春见站在贺兰汐身边,含翠去屋里倒茶。
“你放心吧,他不会来找我麻烦的。”
贺兰汐把左建廷在赌坊被人剁了一只手的事情说了出来。
左染没忍住骂了一句“他活该”,又小心翼翼看着她娘,就怕听到“他始终是你爹这样的话”之类的话,那样她会很寒心。
红绡微微蹙眉,而后舒展,“没错,就是他活该。”
这几天在布庄里生活她体验了前三十几年的生活中从未有过的充实。不是那种被生活琐事压榨没有一丝喘息的疲累,而是内心的充实。
她亲眼看到绣娘们一针一线换回了真金白银,手艺好的更是有很多夫人小姐追捧,再不会有人骂她只会一点上不得台面的针线功夫了。
贺兰汐顺便查了这几日布庄的营收,和别家布庄拉开差异性后生意果然好了不少。
“多亏了贺兰小姐提供的图案。”
“也不是我,那都是从古籍名画上摘取细节而已。”
“那也是贺兰小姐独具慧眼,现在我们布庄更新了很多图案,所有绣娘都在学习,引领了新风潮,我们都快绣不过来了。”
贺兰汐提醒她们,虽然挣银子很重要,但也要多注意身体。
“对了,有一件事。”
贺兰汐问起了学堂的庶务总管。
红绡回忆了片刻。
“确实换了施总管以后学堂各项设施都差了许多,我听过一些丫鬟抱怨,以前她们偶尔还能在学堂厨房打打牙祭,后来换了总管把原先的厨子赶走,改成了月票,她们就不去了。”
“我知道小厨房的大叔住在哪里。”左染想起来她之前听人说过,“在城南的七里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