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汽油味压盖了血腥气。
陆景溪咬紧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同时,逼退左腿痛意。
同时抬起右脚,一脚踹碎窗玻璃。
她一动,不知是她的血,还是陆景肆的血,便如水一般,从两人之间淌下去。
她单手托住男人的腰,声音发颤,“哥…陆景肆!你应我一声!应我一声!”
她越说,声音越颤抖,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能感受到,抱着她的人,呼吸愈发微弱。
就在这时,车体忽然被一股力道掀起,同时,车门被暴力砸开。
熟悉的怀抱将她从后头抱住,她从陆景肆怀里回过头,看到连承御因惊恐而过于苍白的脸。
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哽咽的声音哀求,“连承御!救我哥!快救我哥!”
“溪溪!”
连承御看到她半个身体被鲜血浸透,呼吸凝住。
他立刻将人抱出,可陆景溪却满眼猩红地看着他,“我哥!救我哥……”
“好,你别乱动!”
将人交给何欢,连承御重新钻进变形的车厢内。
陆景肆身上的安全卡扣变了形,无法正常解开。
连承御摸出后腰的刀,将安全带割断,随后托住已经没有人任何反应的男人,将他慢慢挪到车门边。
江松正忙着解救车内其他人,忽然嗅到车内传来的焦糊味。
他浑身警铃大作,嘶声大喊,“跑!先生跑!要爆炸!”
连承御眸色一凛,当即托住陆景肆跳下车。
但根本没来得及跑几步,后方破碎的保姆车冒出剧烈火光,轰然的爆炸声,让所有人耳鸣不止。
陆景溪眼睁睁看着两人被冲击波掀翻在地,焦黑的浓烟升腾而起,下头的两人一动不动!
她的心脏是瞬间被挖空了一大块!
顾不得扭伤的小腿,踉跄着冲过去。
火光扭曲了四周的视野,炙烤的温度,让她皮肤火辣辣的发痛。
可她什么都顾不上,径直朝着两人扑过去!
连承御抬起头时,就见满身血的女孩,跌跌撞撞跑过来。
他朝她伸出手,然而她的视线,却自始至终都落在旁边人身上……
“陆景肆……你醒醒!何欢!”
何欢将货车司机锁在一旁,立刻冲了过来。
救护车警车也及时赶到,医护人员立刻将几名伤患抬上了担架。
连承御被灰头土脸的江松扶起,站在一侧,黑色大衣沾染泥土,手掌微蜷,藏于袖口内。
陆景溪跟着医护人员的担架往前跑。
忽然,她顿住脚步。
转过身看向站在浓烟下头的连承御,急忙往回跑,紧张地看着他,“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男人冰冷的手握住她的肩,刚刚那一瞬,他竟又有种,她要离他远去的想法。
眼下看到她眼里的担心,才哑着声音道,“我没事。”
江松看着他的侧脸,抿了抿唇,但什么都没说。
医院。
从电梯延伸到抢救室门口,是一条染血的路。
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像魔鬼的触手,包裹着陆景溪的身体。
她凝着地上的血滴,看到身上的血渍,浑身写满恐惧。
她拒绝连承御带她做详细的检查,仰头看着‘抢救中’鲜红灯牌。
“溪溪……”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连承御你让我在这里等,我哪都不去!我不去!”
她一字一顿地强调,眼眶里含着泪,呼吸急促又压抑。
明明好日子一步之遥,明明不久前,她才欢欢喜喜地接大哥出院……
连承御看着她周身的伤痛,像稍一触碰,就会凋零的枯枝败叶。
男人抿了抿唇,最终没说什么。
何欢接了个电话回来,脸色极其古怪,她咬着唇,看向连承御。
男人眉梢轻敛,“什么事?”
何欢畏惧地看了眼陆景溪,见她也看过来,立刻汗毛乍起,顿了两秒道,“警方说,肇事司机突发心脏病……死了。”
连承御眸色一凛,立刻看向身旁的女孩。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钻进陆景溪的每个毛孔里。
混沌失措的大脑瞬间开辟出一条清晰的思路。
车祸不是意外!
“溪……”他的手抬起,刚要落在她肩膀上。
结果……
她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把挥开他的手,带着满身的刺往后退了两步。
男人的手,僵在空气里。
陆景溪此刻就像和外界的人与事彻底隔绝,逼迫自己冷静思考。
如果说有人想将她赶尽杀绝,除了欧洲那边,再无他人!
连承御看到她眼底刺骨的冷,以及那份久违的抵触,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一股巨大的恐惧,将他拖拽回了前世。
前世她惧怕他,抵触他,厌恶他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慌乱地上前两步,想要抓住她,仿佛这样,她就不会再次离开自己。
“溪溪,我会查,如果是……”
可女孩没有像往日一样,依偎在他怀里,甚至连眼神都不肯给他一个。
她低着头,染血的身体狼狈颤抖,眼泪颗颗滚落。
“连承御……我不在乎他们怎么对我,真的,决定跟你在一起时我就选择了接受所有的明枪暗箭,可……涉及到我的家人,不行!”
“如果我哥……”
“不会的!他不会出事……”
他拦断她的话,生怕她会说出自己无法接受的结果。
走廊里压抑的气息让人无法呼吸。
急救室的门打开,医护满手血地跑出来,“谁是家属?现在病人情况恨不乐观,这是病危通知单,请签一下字。”
陆景溪感觉身上的血液凉透了,动了动僵硬的唇,“我……我是。”
握着笔的手,竟写不出连贯的名字。
歪歪扭扭的字体签好,只见到那扇决定生死的门,开了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