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影子慢慢地从阴暗中走出来，体态曼妙，姿态妖娆，果然是上回打过交道的九尾狐。
南黎和唐呦呦虽然早知道她的能耐，但见她来去他们的住处毫不费劲，还是有些惊惧。
而且她手里还抱着一个小萝莉。
“你放开她……”唐呦呦见到丫丫在她那边便下意识地开口了，但话说到一半又想起丫丫本来就是她带来的，说不定跟她是一伙的，又住口不言了。
南黎有些复杂地望向趴在九尾狐肩上睡的正香的丫丫，接着又看着九尾狐沉声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有很多事要问你。”
九尾狐则是媚笑着看着唐呦呦：“姑娘真是关心这孩儿呢……不枉她一声声地喊你母亲呢。”
唐呦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九尾狐不以为意，又望向南黎：“大人一开口竟然不是要回返魂香，真让妾身吃惊呢。”
“开口要了你就会还吗？”南黎无奈地笑道，“要说抢的话，我又打不过你。”
“大人若不开口，又怎知妾身不会还？”九尾狐一张笼在云山雾气里的脸，但南黎还是可以想象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便笑道：“那好，我要你把返魂香还给我。”
九尾嫣然一笑：“既然大人开口了，妾身自无不从……不过，妾身现在却有些好奇，大人有哪些问题要问妾身？”
南黎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不过他也没指望这么轻松就能拿回来，便开口道：“第一，我那骨剑哪里去了？第二，你留下那凶兽有何目的？第三，你之前提过的那个一直在追寻返魂香的人……到底是谁？”
“大人的疑问还真不少。”九尾狐掩面而笑，“前两个问题也就罢了，没想到大人对妾身那狠心的冤家倒是在意的很……莫非，大人吃醋了吗？”
南黎失笑，虽然九尾狐说的是戏言，但他确实很在意那个人究竟是何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直觉，他如果要继续找到剩余的返魂香，肯定会跟那个人有关系。
“不过这第三个问题，请恕妾身现在暂时还无法回答大人。”九尾狐说着微微冲他一福身，接着抬起头，目光与他相接，“不过终有一日，大人会知道的。”
南黎的心一跳，果然如此！
唐呦呦不耐烦了：“那第一个和第二个问题呢？”
“第一个嘛，”九尾狐妩媚地剜了南黎一眼，“大人可知，那块骨头，是何来历？”
南黎一怔，一开始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又想起当日她将自己的骨剑吸收进身体的情形，不禁面色一变：“难道说……”
“千余年前，妾身曾经遭逢大劫，差一点就魂飞魄散。后来虽然侥幸保住了元神，”九尾漫不经心地说道，“但妾身的肉体却遭人碎尸万段，散落到世间各地……其中一块骨头，也不知被哪一位高人拾得，被制成了法器，说起来，也算是妾身的造化了。”
唐呦呦十分惊讶，没想到南黎的那骨剑竟然是用九尾狐的骨头制成的。
而南黎则
是低声喃喃：“难怪……难怪……”
当初只以为是她道行太深，没想到还有这一段缘由。
九尾狐见他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禁一笑：“说起来，妾身还真是不愿想起来当年那场劫难，一直到如今，妾身都没有完全恢复呢。”
南黎和唐呦呦不禁满脸黑线，心说你这老妖烦不烦，这是有意无意地强调我们有多弱吗？
“至于第二个问题，想必二位也看出来了。”狐妖忽然话锋一转，“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孩子名为睚眦，虽未龙种却不成龙。这孩子乃是妾身一故人之子，因为一些缘故，无法亲自抚养，便拜托了妾身，只是妾身如今自己也身不由己，所以只得麻烦二位大人。”她说着又盈盈向他们行了一礼。
南黎和唐呦呦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九尾狐没有说出的另一半——“睚眦者，龙生九子之一，虽为龙种，然貌似豺豹。其父嗔，欲弃之，幸而母亲哀求，得以苟全性命。”
而传闻中，这龙子睚眦豺首龙身，性格刚烈，好勇擅斗，嗜杀好斗，总是嘴衔宝剑，怒目而视，常被雕饰在刀柄剑鞘上以增加自身的强大威力。
所以，这丫丫才这么喜欢胜邪剑吗？
“而妾身之所以找上二位大人，也是因为这孩子跟姑娘的宝剑有些缘分。”果然，九尾狐娓娓而笑，“不过这对于二位大人也并不是全无好处，这孩子虽然脾气差了些，但对于姑娘的胜邪却有些助益。”
她说的意味深长，唐呦呦的心却猛地一跳，又见到那九尾忽然拍醒了丫丫，然后手一抬，原本在房间里的胜邪竟然自动飞了出来，落在九尾狐的手里。
唐呦呦忍下自己的焦急，耐着性子看那狐妖到底要做什么。
而九尾摸了摸丫丫的头，那女娃的周身忽然又泛起一道光芒，又变回了睚眦的原身，它已经长大不少，依稀看得出那上古凶兽的模样，它低吼一声，随后猛的咬住胜邪的剑柄，唐呦呦一惊刚要出声，却发现睚眦不见了。
原来它竟是整个消失在了胜邪里，而九尾狐一笑，那胜邪剑又腾空而起，这一次是朝唐呦呦的方向来。
唐呦呦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胜邪落在她手里，而她诧异地发现，这剑身竟然比原先重了不少，而再定睛一看，胜邪的剑柄处，竟然多出了一头张牙舞爪的睚眦凶兽的刻印。
她抬头惊讶地望着九尾，妖狐莞尔一笑：“这孩子喜欢胜邪的恶气，而它的存在也能增加此剑的威力，对于姑娘来说，可是一举两得了。”
唐呦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摩着那个多出的雕刻，南黎则是定定地望着九尾狐：“你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妾身这几日，也想了一些事情。”九尾婷婷而立，“大人和姑娘志在收集返魂香，并且已经得到了第一块，说明你们和返魂香也有些缘分。只是大人可知道，若是这返魂香留在身边，会招来无数杀身之祸……”
“我自然明白。”
“既然明白，大人还执意
这么做？”
“不错。”
九尾狐掩唇娇笑道：“妾身就是喜欢大人这般冥顽不灵的男人。”说完她又敛了笑容，“既是如此，那妾身就将这块返魂香还给大人。”
这下南黎和唐呦呦皆是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其实妾身也有些私心。”九尾狐叹了口气，“先前妾身想着，若有这返魂香在手，那狠心人定会来寻妾身，只是再三思虑，就算他得知返魂香在妾身手里，但妾身只有一块，他也未必会来寻臣妾，那人……一向喜欢躲着妾身又极有耐心。怕是要三块在手，他才肯现身。”
南黎一愣：“所以你……”
“不错，妾身现在将返魂香归还大人。”她说着手伸进袖笼里，然后真的掏出了什么东西，接着那东西又朝南黎飞来，南黎呆呆得伸出手，那东西轻轻落在他掌心，大如燕卵，黑如桑椹，隐隐透着香气，不正是返魂香么？
“不仅如此，妾身还要恭祝二位早日集齐三块返魂香。”九尾狐笑道，南黎无语极了：“你的话外之意就是，等到我哪天找齐了三块返魂香，你再来夺走？”
九尾狐咯咯笑了起来，唐呦呦面色难看：“那这么说，你把睚眦放在我们这里，也是因为想要我们早日找到返魂香……”
“正是。”九尾狐风情万种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若不是妾身现在还无法行动自如，这种小事万万不敢麻烦两位大人。”
唐呦呦听见这话气的不行，但南黎却抓住了要点：“你说，你无法行动自如？”
九尾狐笑嘻嘻地看着他：“大人说呢？”
南黎的后背顿时就汗湿了：原来眼前的这妖狐根本不是九尾本体，也许只是她的一部分……甚至只是个化身，但却已经有了如此了不起的实力，那若是九尾妖狐的本体，那该是如何的……恐怖！
唐呦呦反应比他稍慢些，但也很快意识了过来，她蹙起眉：“那你的本体……”
“妾身的本体还未从千年前的那一劫恢复过来，但……也快了。”九尾嫣然一笑，“话都说的差不多了，妾身也该告辞了。睚眦那孩子，就拜托两位了，前几日妾身同两位小小地开了一个玩笑，还请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她说着身形减淡，马上就要消失的时候，南黎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喊道：“那你这几日莫非都躲在……”
九尾狐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大人英明。”
而南黎立刻转身，走进屋子里，唐呦呦不明所以也跟了进去，看到南黎打开一个木柜，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上一回他砍断的那条狐尾。
“怎么？”她疑惑地问道，南黎捧着那条蓬松的狐尾双手有些颤抖：“那九尾……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这几日都躲在在狐尾之中。”
“什么？！”唐呦呦亦是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我们怎么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九尾狐的尾巴，本来就是储存妖气的地方，况且那千年大妖，是在厉害非常……”南黎有些颓然，“
若有一日，她真的再来抢返魂香，那我们……”
只是一条尾巴都都不过了，更别说本体了。
唐呦呦怔怔地看着那条狐尾，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瞧着瞧着，南黎手里的狐狸尾巴却无声无息地起了变化，等到南黎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狐尾已经无影无踪，而他手里多了一截白骨。
唐呦呦之惊讶已无需多说，而南黎握着那截白骨，目光定定地望着那九尾消失的地方。
………………
酒吧里一贯的光线幽暗，嘈杂喧嚷。
正在跟吧台外坐着的一位客人聊天的南黎见到唐呦呦拿着空的托盘回来，脸色很臭。
“怎么，你不会是把酒水撒到客人身上了吧？”南黎找了个间隙揶揄道了她一句，这位大小姐因为之前打破的玻璃杯实在太多了，闾丘没有办法，权衡了一下，让她从洗杯间到台前去，专门负责送酒水饮料。
“当然没有！”唐呦呦断然否认，只不过还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我刚刚居然给一个妖怪送了酒过去……真是丢人！”
南黎往她回来的方向扫了一眼，就瞥见不远处的卡座有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诚惶诚恐地端着一杯酒，一脸不安地往唐呦呦这边看。见状他不禁失笑：“话说，你威胁人家什么了？”
“什么威胁？”唐呦呦不屑道，“本座只不过教导了他几句，让他安分些罢了。”
南黎咧了咧嘴：“我大概想象的出来……不过啊唐姐姐，你这样很容易让我们的客源流失啊……”
他话音未落，那大汉就一路小跑着到了吧台边，低眉顺眼地说了一声：“结、结账。”
“今天这么早就要走了啊，熊先生。”南黎斜了一眼旁边的唐呦呦，一脸“你看你干的好事”的表情，她面无表情，仿佛没有看到。
“嘿嘿嘿……今天……有点事……”那熊先生期期艾艾地开口，又偷偷地看了一眼唐呦呦，正好对上她寒光毕露的眼，又吓得赶忙低下了头。
南黎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那好，我看看账单……您今天一共消费了399元。”
那大汉从屁股后头的兜子里掏出了一个钱夹子，然后也不数，直接一叠百元大钞塞到了南黎手里，接着转身就要走人。
“请稍等，我为您找零……”南黎急忙叫住他，熊先生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用找了，剩下的给你……们当小费吧！”
他说完加快脚步要离开，却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传过来：“给我站住。”
他的身体蓦地一抖，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了。
唐呦呦面色不善地一步步走近他，然后冷声道：“给我转过来。”
熊先生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哭丧着脸说道：“这位姐姐，小的我真的很安分呀，我天九晚五按时上班，从来不迟到早退，过马路的时候从来都走斑马线还帮忙扶老奶奶……”
“闭上嘴，伸出手来。”大概嫌他太吵，唐呦呦皱起
眉，那熊先生立刻就噤若寒蝉，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唐呦呦面若寒霜地把一沓钱放在他手中，随后一扭头：“你的钱忘拿了，你可以走了。”
很酷地甩出这句话之后她自顾自转身往吧台走去，不过走了两步又想起就把的规定，于是停了下来，不情愿地回过身去，生硬地说了一句：“客人请……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那大汉原本正在愣神，乍然听到唐呦呦这咬牙切齿的一句又差点吓尿了，他惊恐无比地望了一眼这个传说中身怀胜邪出手狠辣的少女，一转身“嗖”的一声跑得没影了。
南黎看着那落荒而逃的妖怪不禁摇头叹道：“今晚的小费就这么没了，回头客也少了一个，唉。”
“哼，不义之财不可取，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唐呦呦回到吧台边上，正好听到了南黎的这句牢骚，她不悦地出口反驳，南黎怨念地瞪她：“你懂什么，这也是我们收入的一部分好吗？不然光凭服务员的工资，那点钱哪里够啊？！”
“拿了不该拿的，无形之中便是欠了别人的，便是种下了因，有因必有果，这因果纠缠，迟早是要报应在自己头上的。”唐呦呦抱着手臂斜睨着他，“你这贪小便宜的性子，可真应该改改了。”
没想到今晚还被她讽刺了一回，南黎哭笑不得，正要开口反驳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阵悦耳的乐曲声响起，那琴声淙淙如泉水流过，瞬间把那些嘈杂之音给盖过了。
唐呦呦也被这琴声所吸引，她侧头望去，只见酒吧一角摆放的那台三角钢琴边上坐了个女孩，她纤细的十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优雅轻快地跳跃着，似是舞蹈一般，她微低着头，神情很专注。
“这曲子还真好听。”南黎赞了一声，唐呦呦也看着那女孩，很没有重点地吐槽了一句：“看来这妖怪窝里做工的，倒也不全是妖怪。”
南黎的嘴角抽了抽：“……你我难道不是人？别忘了我们也是在这儿打工的，唐姐姐你要摆正心态啊。”
这就是把刚刚她的那句嘲讽还回去了，唐呦呦白了他一眼，南黎暗自好笑，而后指着新送过来的一盘摆放的很精美的果盘：“这个，送到三号卡座去。”
唐呦呦心里再不爽还是端着果盘走了，南黎正在暗爽，却忽然给人拍了一下肩：“哇塞，原来你真的在酒吧工作啊！”
南黎光听这一惊一乍的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他转过头去冲他挑挑眉：“不可以吗？倒是你，一个警察跑到这种娱乐场所来，一看就不是正经警察！”
明杰在吧台边上的一个位置坐下：“我很正经好吗！哪条法律规定警察不准去娱乐场所了？而且……”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现在是下班时间！”
“我又不是你领导，不需要跟我汇报。”南黎笑，“不逗你了，说起来你帮忙让唐呦呦办了临时身份证，我应该谢你一下……择日不如撞日，我请你喝杯酒吧。”
他说着就指了后面的酒柜：“想喝什么随便点……不过别太贵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