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呜呜了几声,便趴在他身上长吁短叹,什么你这般对我如何对得起我;我堪堪让你等了三百年,你便如此折磨我;我在天上陪你到了地上,又从地上追到魔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便给点甜头又如何……
就在我以为无望之时,有一人终于忍受不了,轻声笑出了声。
两臂伸展,一声长叹,终是将我抱了个满怀。
“这一觉醒来,你便絮絮叨叨,还未过门便这般行止,可怎生是好?”珺珩的声音很低,低得让我耳畔一阵酥麻。
“可是……可是……”瞧他终于能这般正经地与我说句话,我终于落了眼泪。
他微微一笑,我又痴了。瞧着那张剑眉星眸、鼻若悬胆的俊俏面容,我偏生悄悄地凑了过去,盯着这张似乎又成熟了几分却有些憔悴的脸。
“怎么?”
我连忙摇头,不敢说,这小心肝愈加觉着珺珩的颜面真是格外标致。
“珩儿?”
珺珩凑到我面前,与我四目相对,“你方才说什么?”
“我……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总得给些甜头?”我下意识地问,对这般亲密的行为似乎并不陌生,在心底,早将珺珩当了最亲密的那人。
“不是。”珺珩的眼底含笑。
于是,我又往前想,“我堪堪让你等了三百年,你便如此折磨我?”
“还有呢?”
“哦……我说了一大堆,真的想不起来了……”我捂着头,微微活动有些僵直的腿,却被紧紧缚住。我瞬间瞪大了眼,似乎……极为不妙。
难道……难道是……
脑中警钟长鸣……这月黑风高,寂静无人之时的大好时机。
况且珺珩与我相处千年,从未对别的女子有过过分举止,绕是清心寡欲的神仙也该有了什么不好的念头,瞧他此时眼色氤氲,面色红润,我的一颗小心肝也随着怦怦直跳。
我忙紧闭双
眼,索性做了这缩头乌龟,“终归你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
珺珩怔住,突然笑出了声,埋首在我肩窝处。良久,他才歇停下来望着我,偏是那唇角依旧含着愉悦的笑意。
敢情方才他是在戏弄我,我睁开眼,纠结难当,就差没将他的墨色衣袖给揉烂,拿着双哀怨的眸子凝视着他。
“那你想怎样?”珺珩从我耳旁伸过手,抚着我的下颌处,笑得不怀好意。
还未反应过来,这眼神猛然间便从氤氲转为执著,我哦了一声便吞回了口中。
山洞中的热度似乎在这一刻突然升腾,不知是我自己体内发热还是他的体温过高。
他悬在我身上,轻笑了一声,随即坐起身,“起身吧,别像被我欺侮了一般。”
嗯?就结束了?
我颇有些意外地松开手,望着已侧面对我的珺珩,他依旧是一身墨衣,在牙石的余光下,多了些朦胧的美感。
时间久矣,他又消瘦了些,不过见到他还归的右臂,我心下稍安,一股脑从床上爬起,蹭了过去。
“珩儿。”
“嗯?”他顺手将我抱在怀中,把玩着散乱的头发。
“你的法力也恢复了吗?”我轻声问。
“是。”然而,他有些忧色在面。
“怎么?”
“从明日开始我需开始修行……”他突然说道,深邃的眼在我的脸上拂过,然后转回到洞壁上安的某块牙石上。
“为何?珩儿,我们便在这里,再不管世间什么俗事可好?”
“这是我想给你的。”珺珩郑重地蹙着双眉,“但眼下……你认为能躲开么?”
这话一出,我才想起那个离开我们而去的清涟……想起那个受了紫华侵体的混沌……想起诸多天魔两界的战事,想起……苍梧要我许诺之事。
心底微沉,“好,既然诸事未定,珩儿,我陪你一起修行。”
“先睡吧。”珺珩在我的
腰间轻拍。
多了些心事,刚刚珺珩醒来的喜悦感,却被一头冷水兜过,原以为可以在这山洞绝壁处过几日逍遥日子,哪里知道他却清醒远胜他人。
虽明知他是对的,这脆弱的小心肝还是有些埋怨。
更何况……这人,睡在我身侧,却明显再对我提不起半丝兴趣来,这又是为何?
我虽不是玲珑心肠,却也感觉到他心底的忧虑。
忧虑什么?天地间这一处山洞只我们二人,却将我做了摆设,这怎不叫我生出几分焦躁。
在九重天上被人嫌弃也就算了,如今连这般爱我的珺珩也嫌弃了我,真难道前些年间与兰芷的一番内斗、魔界的一番挣扎,让我提早步入了人老珠黄的年段?
“这一觉醒来,你便絮絮叨叨,还未过门便这般行止,可怎生是好?”
脑中想起他醒来说的第一句话,瞬间气结……原来,他真的是嫌弃了我。
算来,他年岁小我许多,这番盛年却如此清心寡欲,在那么紧要关头,连我都收之不住,他却如那凡间的柳下惠,举止端庄了。
于是,他睡得沉沉稳稳,我却百感交集,一来是年岁渐长的神仙的苦闷,二来是恨嫁不能的惆怅,三来是面对珺珩不闻不问的心急。
这一夜,睡得我思绪万千,愁容满面。
虽说我是个脑袋简单的神袛,但是遇到某些惆怅万千的事情时,常会陷入失神状态。
有时候,想太少不好,想太多自然也不好。
这二人相处的美好时刻,珺珩以着修行的理由远远跑开,大白天里便让我一人做了看家的主妇,不生火不弄炊,只是傻傻地坐等着。
这难道不是避我吗?
只是为何要避我?这桩事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若说我们已经是老夫老妻,相处个几千几万年相看两生厌了,那么避我诚然可信;可这明明数十年未见,人说久
别胜新婚啊。
我是只经历了久别,便陷入了感情危机。
思来想去,我也不过是在九重天上准备嫁给安陵帝君此事做得有些缺心眼,在帝俊这件事情上纠结甚久让其烦恼,究其万分,我也不过是一颗坦荡荡的心为了他。
如此反复几日,他依旧与我笑语嫣然,好一派举案齐眉的举止!
夜里睡在一起,他倒是睡得坦荡,我抚着他胳膊上细密的伤口愁上心头,紫华拂过,虽是痊愈,却对他此时如此不要命的行径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第二日一早,他窸窸窣窣开始收拾行装,我便假意躺在床上学着往日的赖床行径。
已经在套外袍……嗯,这声音听着像是在穿鞋。
似乎已经准备妥当,他在我床边停下。我心下惴惴,前日里因着夜里无眠早晨就睡死过去,这一时间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气息似乎有些接近,只感觉有一软软的若凉糕般的触感印在额上,而后听见他的一声轻笑声。我表面上睡得沉静,这脸上也不知是何种色泽,心中只催促他尽快走,否则真的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倒不急不缓,就在我身畔站了半晌,才转身离开了山洞。
听见这气息离得远了,我才长呼一声爬起了身。
执着袖子在额上擦了擦细汗,我拍了拍脸颊,滚烫滚烫,果然因着那一亲又脸红脖子粗了。
明明是避着我,又为何要做这行径?
心中怨怼,口中倒也不念叨什么,我连忙穿上长衫,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几个腾跃便跃出了山洞。
远远望见他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峦中。
我嘿嘿笑了一声,手中捏出个小花囊,你有金刚圈,我也有我的降魔杖。虽说珺珩是帝君一系天神之子,但我也是上古神袛,作为枕边人,做些手脚他还是不能发现的。
小花囊飘飘荡荡,三条缕缕小紫花
便在前方若隐若现地引路。
这小花囊就一路将我带往了天来岛的北端,这北端的天极为阴沉,比之我们那山崖处的天光,要晦暗很多。
我心中有些疑虑,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几只巨兽接连在谷底咆哮,隐隐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群兽吼声。
这珺珩,在做什么?我加快速度,随着那小花囊的方向飞去。
这一路的山林密布,迷障甚多,来到北海岸附近,身边不时飞过魔鹰。
一只金眸魔鹰突然对着我便是一头猛撞,我停下脚步,侧身闪过。
所幸它只是随意一撞,见我并未有攻击举动,也施施然地颇为蔑视挑衅地转过头去,继续飞它的阳关道。
我微微皱眉,此地魔兽横生,珺珩来此找虐来了?
不远处的山林与外围的山林颇为不同,那片山林远望似一团火焰,扑面便是热浪,原来竟是魔界特有的火树。
再近些,便能见那天玑剑的红光穿梭其中,我怕会惊扰了珺珩修行也因着天性惧火,所以按下云头,悬在山林边侧凝望着在火树中间的珺珩。
他手持天玑剑,那些火树的火焰一波一波的在他的身体上烧灼过,而我的心也在这一趟趟攻势下,心惊肉跳。
身周无数蛰伏在地上的爬行兽类,这些兽长得格外奇特,浑身通红,若蛇吐着蛇芯,却浑身火鳞,坚硬的甲身看着极为笨拙,腾跃间,这些火兽居然还有细微的羽翼,能在低空中快速掠过,行动异常迅速。
我终是知道珺珩身上细密的伤口究竟是因着什么造成,他每日都在这火树中经受如同地狱般的修行,还要同时与如此多的火兽战斗,不受伤便是奇迹。
所以我只待了一会儿,便悄悄折返。
他在这地方修行,必是不想让我担惊受怕,虽然我对这种高强度的修行有些不安,却也知道,越是艰苦就越能磨炼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