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他却持筷,面对满桌的佳肴,大笑着,“来,吃完此顿,我们寻一处清静之地细细说来。”
夙白大惊,望着满桌的食物,“什么?还要寻地?”
若说两个神仙加一个半仙被一位人类牵着鼻子走着实丢人了些。
然则除却晏流不表态只是跟随,其余二人都纷纷表示被白字崖勾搭起了好奇心去。
白字崖好容易才从面前一团烧鸡上抬起头,先是看看动也未动的晏流与夙白;再瞧了瞧笙露,她也只是偶尔挑起一些素食放在碗中,细嚼慢咽的吃着。
“你们不吃么?”
说实在的,若有些仙果放在桌上,或许他二人还会尝一尝,做神仙做久了倒是最惦念烟火味,但吃却是一点都吃不了的。
见他们三人都缓缓摇头,白字眼大咧咧的抬手,从晏流面前抢过一块乳猪腿,油腻味飘至晏流鼻中,他微微蹙了蹙眉。
白字崖说,“好歹也是我请客,居然如此嫌弃,哎……哎……哎……”
夙白抬起桌上的酒盅,红唇微浮,笑意暗藏,“白兄莫怪,我等在出来之前便吃的着实太饱了。”
白字崖笑,笑的何其畅快,他说,“拼酒?拼酒我最喜欢了!”
夙白面色微僵,就看身旁的笙露笑的极其奸猾,她说,“原来哥哥你要与白公子拼酒哇,哥哥你切莫输掉!”
夙白危险的眯上眼,酒盅放下,“哥哥我一定不会输的。”
白字崖也眯了眼,“白某也定不会输的,晏大哥。”
晏流微愣,不料此人拼酒也要拉帮结派,于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于是就看这饭桌之上,白字崖与夙白进行了一场风卷残云的拼酒之阵,笙露在一旁声势惊人的助场,二位小白公子之间,一时居然不分伯仲。
好容易等到一顿饭完毕,笙
露已经气力全无的靠在晏流的肩上,她颇为哀怨的瞅着还在浅酌的白字崖。
晏流动也不动,端坐在凳上,手中是一杯茶,他心道,茶壶中的水也快喝完了。而后他幽幽的瞧了眼伏在桌角上睡着的夙白,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夙白在酒力上头的最后一刻还持着醉眼说道:“这厮……太能喝了……”
笙露无语心道,此人!此人居然将夙白给喝倒了!世道啊!
总算听得白字崖呼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酒盅,“喝完了,吃完了,爽快啊,我们走,现在带你们去旧地重游!”
笙露陡然间一激灵,瞬间来了精神,“什么旧地重游?”
白字崖笑眯眯的,“尔等不是想知道我如何灭妖的吗?带你们去听故事!”
一力去扶夙白,那一只手臂搭在肩上就将笙露压的一趴,她颇为无奈的望着正站起身的晏流,晏流微微一笑,伸手扶起夙白,很轻松的夹着他走。
夙白歪歪斜斜挂在晏流身上,口中囔囔着:“杀————四方——”
笙露笑,跟在众人身后,白字崖在前方说道:“来,来大家让一让,谢谢大家对白某的关心,白某眼下要与朋友前往他方,莫送莫送啊,若是真想念白某,不若替在下会完此处的账,哈哈哈着实感谢。”
此人……真是个泼皮无赖吧……
好容易挤出围观人群,四人向着笔架山的方向继续进发。
路上行着,笙露偷偷的问晏流,“师尊,真的要跟着他瞎混么?”
晏流沉吟了一下,轻声说道,“按照伊耆所说的那侨乡并没有苍术的下落,眼下我等就只能见机行事。”
笙露想想也是,自从几人在南方转了个遍,发现恐怕被那上古炎帝哄骗了一回,在侨乡连个苍术的影子都没找见,只好往
西南方走。后来发现能听到与妖有关的只有这天河镇。
无奈,此回也算吃饱喝足再无任何顾虑,白字崖前方带路,边走边打了个趔趄,想来也是喝着不算少的缘故。
一路甩脱众人的尾随,就看白字崖边虚晃的走着,边回头瞧着跟随的三人,三人有些沉默,显然是被这二货的无限精力给闹的有些疲惫,唯一不动声色的只有晏流了。
白字崖微微一瞥晏流,忽然说道:“晏大哥真乃世外高人啊。”
“此话怎讲?”晏流将夙白的身子向上抬了抬,不着意的问。
白字崖笑,“或许白某喝的有些多,怎看晏大哥从来走路都脚不着地,简直是神乎其神的妙法啊……”
晏流微愣,连着后头的笙露都注意到,师尊最后两脚的确是丝丝悬在空中而未着地,未有敏锐的观感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晏流微微一笑,足踏实地,“白公子恐怕真是喝多了。”
他心中却略微警觉,或许白字崖并无想象中那般简单。
白字崖转身,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看了眼,嘀咕着,“果真是喝多了?不该啊……我这千杯不倒的量。”
然而当他再走一步就如同在打醉拳一般趔趄,笙露忙慌走去,扶住了他。
他醉眼朦胧的,嘻嘻笑,“谢谢赵小公子……嘻嘻……”
初春的笔架山,重峦叠翠,云烟浩渺。
山脚下的泥土因着将将的一场春雨而格外的湿润,走一步便带起一脚泥。空山新雨后,那湿润的泥土香混着早春的花香,频频的送入众人鼻息之间。
笙露觉着有些吃力的抬首,埋怨着,“你没喝多,不能自己好好走么?”
白字崖面色酡红,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往前挂了一步,笙露用了吃奶的劲才给他扶了起来。
不觉大喘了口气,
回首向师尊求救,眼瞧着师尊肩臂上尚挂着烂醉未醒的夙白,悻悻然的又撑起白字崖的身子,说道:“你不会带错路吧。”
白字崖指着前方小径,摇头说道:“只是身子懒软了些,烦劳小赵公子了。”
笙露叹气,摇了摇头,咬咬牙将其连拖带拉的抓着。
他说,再往山上走,抄小道便可至当年搜寻那密洞所在小径,笔架山前山看似平坦,后山则极为崎岖,入那密洞之所极难寻找,需走到高处云端内,方可一探究竟。
眼见着一条路盘上尽头,身旁是迷雾漫漫,如沐云间,这一处便像是在九重天上时候的感觉,只余了面前山崖边垂下了无数的青翠垂藤。
白字崖停下,笙露也随后停下。
他拨了拨峡道旁的垂藤,垂藤拂过。忽听泉声聒耳,如同雷鸣一般。众人往前面一看,对面崖壁下面有一条长涧,宽有数丈。中流倏地突起一座石峰,石峰上面丛生着无数的青松翠柏,四围俱是大小孔窍。涧中之水,被那小石堆分成十数条银龙,从崖侧奔腾飞涌而来。流到那石峰根际,受了那石的撞击,溅起几丈高的水花落下。再分流绕过石峰,化成无数大小漩涡,随波滚滚往下流头奔腾澎湃而去,好似那中流抵柱都要被冲走。水撞在石缝孔窍中,收翕吞吐,响成一片黄钟大吕之声,与刚才瀑布的鸣声,又自不同。
“哈哈,找见啦。”白字崖指着对面水瀑处,那不显眼的水瀑之中正若隐若现藏着一个密洞。
“你当初……是如何过去的……”笙露指着遥遥可及但又触手很远的密洞。
白字崖突然推开笙露,“好歹我是一代大侠无字真君,这飞天遁地绝世轻功,我还是有的!看我……的!”
只见他忽而若大鹏展翅
,两脚凭空踏起,居然就这么凌空飘起,从姿势上着实是漂亮的惊人。这一惊世一飘突然教笙露对此人有了点改观,看他在空中踏了几个流线般的步伐,若水上飞燕般的窜入到崖洞前去。
笙露刚要跟上,被晏流一拉,他说:“稍候片刻,莫要着急。”
只在那刹那,燕子白字崖便哧溜一下滑到在山崖边上,笙露惊慌的“啊”了一声,就看他似乎趴在了崖洞旁,费力的撑着双肘爬了进去。
笙露心觉此人的好笑之处比比皆是,可晏流却觉着此人的玄妙之处处处皆有。然则看多了天上神仙的简单,一时间反倒摸不出此人的斤两,瞬间觉得崖洞之内对着他们挥手的那人,愈加值得参详。
“师尊,要过去么?”笙露小心的问了句。
晏流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他说道:“适才你二人在前,我已多次试探,并无可疑之处,我等先去看看,再作打算。”
好歹是神仙,还真能就被此人给算计了?晏流不信。
用素秦的话说:晏流,你可是亲手灭杀了妖神阖溪的人。
晏流不自负,也不自大,但这点自信是有的。
他问笙露,“露儿,你先在惜芳给你的药丸里寻找一味清醒丸,先喂于夙白,以免另出状况。”
“喔!我险些都忘记了。”笙露慌忙在小褂兜中翻着,小褂兜是自己的宝贝,花笼裙脱掉了,小褂兜不能脱。
对面崖洞里的白字崖频频挥手,呼唤他们赶紧过来,晏流微微比了个手势,让他稍慢等候。
笙露的手在药瓶中穿插着,忽然碰见一瓶翠绿色画着白芽的小瓷瓶,瓶体透凉透凉,上面贴着小小的字样:清醒丸。
她着紧从挂兜中拿出,递给了晏流。晏流一手扶着夙白,一手撬开瓶盖,将瓶子递到夙白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