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深坑,高耸的台阶,怪异石像镇守四方。
褚锦玥在下坠中看见石阶层层向上,巨石像在她眼前越来越高。
奇怪的威压令她窒息,眼前画面逐渐扭曲继而一片白光乍现,
手镯也开始发出挣鸣之声。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砰一声掉进入一片昏暗之地。
身体重重砸下,褚锦玥吃痛喊了一声。
她惊魂未定,心跳越来越快,她七手八脚检查了自己的身体。
然后慌忙抬头,头顶是石头,脚底是石头,周围是四通八达的交错楼梯。
褚锦玥直直觉得这次死定了!
她双目奔泪,竟有种濒死的怪异兴奋感,她心一横,反正活不成了。
挥舞着手臂开始破口大骂,“哪个王八犊子把老娘推下来的!有本事你出来!敢把老娘拉进去不敢露面吗!”
这座巨大的宫殿八面通了楼梯,褚锦玥的叫骂声和手镯铃声一阵一阵从楼梯间返回。
——
她眼间露出狠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大口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继续喊:“啊?给老娘滚出来!”
滚出来—出来—来——
“妈的!”
妈的—的——
褚锦玥:……
忽然两方相对的楼梯亮了,东北和西南。
褚锦玥大骂了一声,忽然咧开嘴像疯了一样大笑起来。
“哈哈哈死地!二选一......”
笑声回荡,她被淹没在回声里,朱红的裙摆随身而起,她在那幽暗中走向了死门。
手指循着石墙阶阶而上,在身后留下一道血痕,十指连心她甚至感觉不到痛。
褚锦玥的面上没有表情,泪水打湿了睫毛也淋湿了胸前的衣襟。
在这个世界身死,就会回到原本的世界吧,她心中这样期盼着,却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穿过楼梯来到另一个大殿,中间有一球状物,上面还环着两圈破败的石环。
这东西蛛网连连,布满尘土。
忽然她听见了一声:“玥玥。”
褚锦玥紧绷的神经啪得断掉了,心中尘封已久的尖锐东西破身而出。
她在那疯狂中猛然转身,“隐哥!”
那人在光里,模样一如从前,声音温柔凄凉,有万般不舍,“玥玥,回去吧。”
“不!你别走!”褚锦玥字字含泪,跌跌撞撞地奔向林隐,却扑了个空。
林隐步步后退,她步步紧跟,她追不上,抓不住。
忽然褚锦玥声嘶力竭地喊着:“你回来!”
她跌倒在雾里,林隐消失在光中。
迷雾让她窒息,她奋力挣扎着想要继续追寻。
“玥儿!”
北堂隐带着晨曦的微光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玥儿,醒醒!”
褚锦玥猛然睁开眼,头发衣服都湿透了,
待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想要冲上去抱住他的时候,她停住了。
她在余悸中打战,泪眼望着眼前人久久沉默。
北堂隐不知她梦见了什么,只是轻轻为她擦着泪,
“没事了玥儿。”然后环抱住了她,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背。
褚锦玥的头靠了着北堂隐的胸怀,她缓缓平复着呼吸,抬手发现自己的手腕上什么也没有。
她定了定神,哑声说:“北堂隐,你不要离开我。”
北堂隐轻抬眼皮,眼中满是震惊,他忆起了前日的噩梦:
他眼睁睁看着褚锦玥消散在她他面前。
晨光照进屋,洒在北堂隐的后背上,光亮驱散了黑夜的魇梦,也放逐了尘封内心的欲望。
北堂隐在失而复得的焦虑中将她抱紧了,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的长发,
“我不会离开你,别怕。我一直在。”
自那之后褚锦玥病了几天,最近才恢复了些精神,却还有些气喘。
她叫花朝将舒文斋的书案收拾了,然后将那花囊手镯画了下来。
花朝一边撸着袖子磨墨,一边歪头看着褚锦玥的图纸,
“娘娘今日怎么想起做首饰了?咱们家之前什么珠宝玉器没见过,娘娘笔下这好像并无特别之处。”
褚锦玥停笔闷咳了两声,说:“昨天本宫梦见一位白发仙人,说本宫近日有大灾,需要赶紧打出这镯子,保平安!”
褚锦玥目光炯炯有神,说得若有其事,令花朝深信不疑。
花朝自言自语道:“那的确要打个。”
但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大喊一声:“什么!”
把褚锦玥吓得虎躯一震,墨汁差点抖到纸上,一脸嫌弃道:“干什么?”
花朝慌忙放下墨块,转到褚锦玥身边,一脸愧疚,说:“娘娘,奴婢不是故意吓您。
您说您这是从梦里来的,谁知道那白发仙人是不是真的,说您有大灾就有大灾,万一是哄骗您呢。”
褚锦玥连连摇头,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娘娘我可惜命得很。”
她用细尖毛笔勾勒好花囊的纹样,其实说是花囊不如说只是个镂空的坠子,镂空的纹路是八卦长短横纹。
手环细扁,可以调节,中间是个环扣。
完成之后褚锦玥叫高二蒙进来,吩咐他照这个图样打个金镯子。
高二蒙拿捧着图纸端详许久,疑惑不解,问道:
“娘娘,既是镂空,若为暗香盈袖,是否需将这花囊打开?”
褚锦玥仰坐在椅子上,神情淡然,
这东西自来时便是个全封闭的坠子,根本塞不进去暗香,做出来应该也不会铃铃作响。
说:“不必,就这样。”
高二蒙捧着稿子应声而去,之后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了怀里。
万惠心太久不见北堂隐,赶紧派人打听,她这才知道北堂隐天天往栖梧宫跑。
玲雨说:“奴婢听说日前皇后娘娘梦魇,吓得生了好大一场病,日日缠着陛下,陛下这才没空来看娘娘的。”
万惠心吹胡子瞪眼,一脚蹬开了正在给她按摩的小宫女。
气愤地说:“她出了冷宫倒是开始对陛下上心了,从前不是爱搭不理吗。如今是转了性子了。”
万惠心起身去了梳妆台,细心改掉了浓妆,换了身素雅的衣服,颇有几分褚锦玥之前的颜色。
语气凶狠地说:“本宫不能坐以待毙了,当初就该让她死在冷宫。”
厉江娥白日里常来栖梧宫伺候,还会带些精致点心与褚锦玥同食,
褚锦玥虽对厉江娥的人品表示厌恶,却对她的手艺赞叹不已。
画梦还常常因此吃醋,因为她给褚锦玥做的点心会根据她的身体状况加一些中药,
因而口感略差,常惹得褚锦玥连连皱眉,
“不吃,拿走,不是苦就是酸,你看别人拿来的都是甜的。”
画梦撅嘴说:“娘娘既然不喜欢她,还天天吃她的东西,到时她若真的求娘娘帮她,您是帮还是不帮。”
褚锦玥微微一笑,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让画梦感觉十分奇怪,褚锦玥额头平坦,眉间舒展,圆圆的杏眼闪着灵光,朱唇上扬,左脸的酒窝深陷。
她笑着,跟之前一模一样。
只是戴了个更大的凤冠,上了妆,换了花钿样式,抿了口脂,更精致明艳了些。
明明什么都没变,但好像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