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陆初杳正伏案在窗台边的书桌前奋笔疾书,完成短篇小说的最后几百字。
在认真工作的人眼中时间过得很快,一上午的时间眨眼而过,她伸了个懒腰,直视院外葱郁的繁茂大树。
“天气真好呀~”
静谧的房间,大床上宋知予悠悠醒来,他翻过身小嘴嘟囔,“妈妈。”
奶呼呼的声音带着无限依赖,陆初杳放下笔走进床边抱起儿子,腕表指针指向十点五十,得准备午饭了。
炉子上小火慢煮的蔬菜粥发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氤氲热气冲开不锈钢锅盖,陆初杳用厚厚的厨房毛巾捏住盖子放到旁边。
白瓷勺没入蔬菜粥进行顺时针搅拌,客厅里的孩子已经饿得不行,哇哇叫着。
陆初杳只好加快手上的速度,利落整理好微乱的台面,然后小心翼翼端着瓷碗出来。
对上儿子手舞足蹈的馋样,她无奈笑道:“不是早上才给你喂过一顿吗?”
说罢便将瓷碗放置一旁,坐在高度适中的凳子上,然后拉过儿童座椅确定好安全的喂饭距离。
这孩子有个优点,吃饭不闹腾。不像别的小孩喜欢跟家长叽叽歪歪把食物弄得到处都是,吃顿饭像打了场仗似的。
她挖起一勺蔬菜粥,微微嘟起红唇吹了吹,待不烫后才送入孩子张开的小嘴里。
一勺一口,很快一碗粥就见底了。
陆初杳摇头感叹,“人家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呢,两岁不到就这么能吃,这是侧面逼着我俩使劲奋斗呢?”
要不说宋知予幸运,投胎在陆初杳肚子里,因为比起这个年代的很多孩子来说,他的童年无疑非常幸福。不愁吃,不愁穿,还有各种新奇玩具。
幼儿不知愁滋味,吃饱后臭小子又开始犯困,手里握着他爸亲自制作的木枪昏昏欲睡。
宋铭泽下班到家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家崽双目紧闭坐在儿童围椅上,时不时低头打瞌睡的可爱模样。
他换上拖鞋,朝着叮叮当当的厨房走去。
系着围裙正炒菜的陆初杳没注意身后来人,侧身拿酱油瓶时恰好撞上一堵肉墙,“呀!”
油瓶从手心滑落的瞬间被宋铭泽稳稳接住,“是我。”
陆初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是你,酱油拿来。”
最后一道烟熏腊鱼出锅,宋铭泽自觉接过盘子,然后又返回厨房洗手盛饭。
“咦,今天一天都没听见动静欸。”
门外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叫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宋铭泽笑而不语,好像一门心思放在干饭上。腊鱼炒得咸辣入味,夹一块鱼可以拌下三大口饭,他吃得快但不粗鲁,哐解决完一碗米饭后又进厨房盛第二碗。
陆初杳对丈夫的饭量早已见怪不怪,突然想起什么,她揶揄地笑起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怎么?宋知予又做了什么?”
年轻夫妻对唯一的独子十分宠爱,饭桌上大半的话题都是由宋知予展开,比如他今天冒出什么新鲜词汇啦,能听声音辨别方位,再比如他会听很多指令,让闭嘴就闭嘴,让放下玩具就放下玩具。
“他今天很乖,只是我发现你儿子他是个潜在的大胃王,别人家的小朋友一天三顿,而他不一样,五六顿都不嫌多,咔咔炫。”
虽是抱怨,但言语间所含的宠溺与纵容,宋铭泽如何能听不出来。
黑眸流转着柔和的光,性感棱唇自边缘溢出一丝浅笑,“随我,长得高。”
作为南方少有的高个子,宋铭泽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陆初杳条件反射想反驳,临近嘴边了却哽住,在身高这块她还蛮希望儿子随他老父亲的,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呀,安全感杠杠滴。
李建斌弟弟一家在清晨时分提着大包小包离开了家属院,彼时天蒙蒙亮,家家户户闭着门,路上不见一人。
他们走得悄无声息,若不是李家那位大嗓门老虎婆叉腰站在家属院门口指着朱美丽鼻子咒骂,陆初杳还不晓得这事呢。
婆媳俩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陆初杳没下楼,凭借良好的视力和听力直接推开窗户占据高位围观八卦。
吴春莲自小儿子走后就一直憋着气,要不是大儿子李建斌用前途吓唬她,她当天早上就要闹开的。
今天是第二天,终于把小叔子一家打发走的朱美丽心情十分美好,她哼着歌想去市里检查下腹中孩子的健康。
因为近段时间的内火攻心让她总觉得肚子不舒服,又想着自己手里还有丈夫的津贴,花个几块钱做体检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趁着吴春莲在房间呼呼睡大觉的空档,朱美丽拎起布包火速出门。
就在踏出家属院门的那刻,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只布满皱纹的枯手大力抓住她,“好哇你,趁我睡觉你就偷溜,鬼鬼祟祟干什么去!”
“是不是想去偷人?”尖锐的高分贝响彻家属院上空,惊扰了一群挂在枝头浅眠的鸟儿。
鸟儿扑腾着翅膀往四面八方飞走,同时从楼道口,小路边,菜园地快速涌来凑热闹的人们。
朱美丽被婆婆空口造谣的指控气得半死,她左手撑着后腰,右手死命挣脱老虎婆的挟制,起伏着胸脯道:“你放屁,谁偷人啊,你才偷人!”
初见时那个胆小怕事楚楚可怜的人设形象在此刻朱美丽的身上不见半点踪影,许是肚子里这块肉给了她强硬的底气。
和婆婆互喷脏话压根不带怕的,也不管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口水乱溅,“我败家娘们?哈哈,笑死人,我男人赚的钱不给我和孩子用,难不成全要花在你小儿子一家身上,我呸,不要脸。”
“天啦,老天爷啊我不要活啦,我含辛茹苦把三个孩子带大,家里但凡有一口吃的我都舍不得进自己嘴啊,省吃俭用让我家建斌当兵报效祖国。想着家里没钱,怕他结婚困难,特地买来的童养媳当女儿养着。”
“谁想到,我养出两个白眼狼啊,呜呜。”吴春莲又唱又喊,一边抹着泪花,一边继续道:“我家小儿子来投奔哥哥,当连长的哥哥和嫂子既然嫌弃他们农村来的,直接把人赶走了啊,我苦命的儿。”
后半句倒是真心实意地哭起来,哭腔明显,泪水哗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