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沿街的店铺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看起来非常喜气,一行人临出门时,梁怀恩随意开口问了句。
那神出鬼没的店小二便热情的回复道:“再过两日便是溧水的阔时节,这番是预热先热闹起来。”
“阔时节?”梁怀恩的好奇又起。
店小二见自己发挥口才的机会到了,立马上前应道:“这不是要入冬了,日头越来越短,所以先祖们便想着办个节日,让天神们多多给我们阔阔时日,让白日更长一些的留在溧水。”
可是,这就是个美好的愿景而已。
一行人走出客栈许久,梁怀恩还在小声跟温景云细碎:“二哥哥,你说溧水先人们这样天真,还向上天祈求多些白日时长,为什么一转身又是练起蛊术这样的邪术呢?”
这个问题还真是角度不一般,温景云想了想才道:“阿阮,这世间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而且民风民俗也不是一个人能够撑起的,愿景是绝大多数人的期盼,私欲更是绝大多数人难以控制的,所有都出现才是某种意义上正常。”
梁怀恩点点头,赞同温景云的说法。
桂秋看中的三所小院,都是同一位孃孃代为出租的,早先时候递过话过来,如今孃孃拎着灯笼便带一行人再去看院子。
“这些院子的主人有些是搬到他乡去的,有些则是进了大院子,于是乎这才是空出来,让我帮着出租出去。”孃孃头上戴着蓝布包头,人看起来非常的干练,“几位是来过阔时节的吧?人多租个小院住下最是合算,而且这边临近市集,想要自己做些溧水美食也是方便的很。”
一路上孃孃都在热情的介绍,梁怀恩一进院子,关心的是厨房寝室;温景云则是留意左右以及路上状况,如此两人也像是分工安排一般,将内外情况都摸了一遍。
三所小院都看完,最后定了一所临水的小院,不仅附近有市集,而且还有个学堂,这般配置想是要安全许多。
跟着孃孃签了份租房的细则,钥匙和银两换了换主子,这房子便是租下来了。
只不过目前还不能住进来,温景云多给了孃孃一点扫洒的费用,让其明日一早寻人过来将院子里面都重新收拾一遍,然后才搬过来。
孃孃得了一份意外的钱,面上更是高兴,不仅介绍了扫洒的,更是在听说院里需要个临时煮饭的之后,力荐起自家老倌。
据说最是擅长烧溧水的特色菜,特别是处理江鱼一流,梁怀恩一听便是上心了,让人明日午后也来一趟试试厨艺。
就此小院和厨夫的事情是暂时定下,几人同孃孃在巷子口分开。
事情进展顺利,众人心上也是松快,悠闲自在的往客栈走去。
只是刚从巷子口出来,便有一人匆匆撞上来,好在温景云眼疾手快将梁怀恩抱住闪到了一旁,可走神的迎春便是没有这般好运了,一个不慎就直接被撞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撞上来的人亦是狠狠摔在地,只是不同于迎春的呼痛,这人却是一脸惊恐,手指向他来的方向,鬼喊辣叫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概是溧水的方言一类,四人听得一头雾水,正待是要将人拉起来,这人却是手脚并用的爬跑起来,用诡异的姿势朝黝黑的巷子里冲了进去。
难道他身后跟着什么恶人吗?
温景云将梁怀恩藏到自己身后,往前两步看向巷子外。
可外面街上只有星零的红色灯笼,丝毫不见有什么可疑的情况。
“别是什么偷钱的把戏吧!”桂秋扶着迎春站起身来,摸了摸迎春的腰际,突然是想到。
闻言,四人各自摸了摸自己放钱的袖袋荷包,钱财都在,并未遗失。
看来应该就是受到什么惊吓,被吓到慌不择路了。
这突兀的一撞,让四人没了悠闲慢走的闲情,桂秋带着迎春去找跌打大夫看看,温景云和梁怀恩则是先行回客栈。
“二哥哥,方才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两人走在主街上,梁怀恩突然开口道。
眼熟,莫不是来溧水这一路上遇到过?
“能具体对上是何人吗?”温景云一边回想自己当时,只顾着抱着阿阮躲开,之后又是警惕着莫不是有什么恶人在外,全然没有分神去细看撞上来这人。
倒是梁怀恩在温景云的怀里,将人看得个真切。
梁怀恩点点头,“午间我们在茶楼听书,不是有个咋咋呼呼的成天打断说书先生话的人吗?”
“是。”午间那场说书,虽然有各方面的不足,但是有惊悚猎奇的成分在其中,还是能让人下意识的记住很多往常不在意的事情,例如一直打断说书先生引起众怒的那人。
“我记得好像是叫阿金为!”
看来梁怀恩也和自己一样,在那个环境下,记忆力要好上几分。
温景云点点头,的确是叫这个名字,当时被口伐时,有好多个人都是这样称呼他的。
“二哥哥,你说他白日里那副事事要杠上一杠的强横样,这如今怎么是一副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梁怀恩也听不懂阿金为说的方言,但就阿金为那副脸上惊慌不定且最后手脚并用爬跑的那副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只有‘屁滚尿流’最合适他了。
“是有点奇怪,不过溧水他比我们熟,本地人说不定是有些我们不知道的爱恨情仇呢?”温景云顺着说道。
梁怀恩却是有了另外的念头,神秘兮兮的揽着温景云的脖子道:“二哥哥,你说会不会是独角巫来找他了!”
呵,这联想能力,温景云摇了摇头:“不是说荒田才有独角巫,而且独角巫要站在水田里,眼下这些个条件都不符合,怎么可能是独角巫?”
“可是如果这样想,会觉得能够合上午间的那段书。”梁怀恩自我评定道。
温景云笑笑,干脆是顺着梁怀恩来了:“那便是如阿阮所说,给书来个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