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落钥分寒暑两季,上元节已过,可现下落钥还是按照寒季来遵循,待梁怀恩从个人的悲痛情绪中反应过来,打算入宫面圣时,宫中早已落钥。
看着留在自己虎口处的血迹,想起大理寺那一队侍卫,梁怀恩焦急的在花厅内踱步。
还好刘嬷嬷先前了解到温景云对自家王爷的心思,现下见梁怀恩如此,当即便让桂秋去准备常用的金疮药、玉肌膏,着迎春去套了马车,主仆三人匆匆赶往大理寺。
赶到大理寺时,温景云的三十大板已经打完,饶是温景云特意穿了一身红衣,想要遮去这意料之中的狼狈,可伤患处的血迹哪里会遂人心,滴滴点点落在残雪上,格外的醒目刺眼。
不久前还笑着同自己告别的人,现如今已被打得昏迷不醒,惨状不忍直视。
梁怀恩见此当下就愣在雪地里几个踉跄,好在桂秋从旁扶了一把,这才没跌倒在地。
“王爷大半夜闯大理寺,所为何事?”张展挥挥手,让左右戒备的侍卫散去,心上对梁怀恩的到来已经有了准备,只是这该说的还是要说几句。
梁怀恩稳了稳身形,尽量让自己不去看温景云的惨样,冷静的道:“朝歌法令,坤君体弱且易被诱发触情,故审坤君时,必须由其乾君在场,方可审问;若未婚及丧偶坤君,则父母兄弟需在场,张大人现如今是要私审我家坤君吗?”
“王爷的坤君?”张展避重就轻,不提律法,只攻自己看到的弱处:“据臣所知,温景云出征多年未在朝歌,昨日才率兵回到朝歌,且应该驻扎城外驿站,请问王爷是何时与温景云定情的?”
梁怀恩瞟了一眼张展官服不熨帖的模样,嗤笑一声道:“看张大人这幅模样,想必昨夜也是审案到深夜,格外敬业但也百年孤单,毕竟上元灯会这样的佳节,乾坤男女只要是看对了眼,牵手既是昭告关系。我与二哥哥昨夜在明月桥闹出的动静,但凡是个有心人,都该鼓掌祝贺,而非质疑。”
百年孤独真是戳中张展的短处,张展轻咳一声,试图掩去尴尬:“就算王爷和温将军关系亲密,可也改不了温将军私自进城,称病不面圣的事实……”
“世人都道大理寺卿能言善辩,原不知是有何厉害之处,今日一辩倒是懂了,左右不过我说东,你道西,问了这么多,本王都如实回答,可张大人却左右推之,倒是有鸡同鸭讲那味了,想必多说无益,不如牢房指路。”梁怀恩说着拂袖不再理会张展,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将温景云抱到自己怀中。
许是身上伤患处疼的紧,梁怀恩已是格外小心,却还引来昏迷中温景云的呼痛低吟,俊朗的眉间更是拧成一团,看得梁怀恩感同身受的也难受起来,忍不住小声的安抚着怀中之人。
温景云若是个寻常人,梁怀恩定是现在就将人劫离大理寺,左右自己行事无端惯了,届时有什么错着,大不了去青帝面前跪上一跪就好;偏偏温景云就是朝歌城内最厉害的坤君大将军,言行行事都得依法依规而来,可不能自己痛快了,到给他又惹一身麻烦事,唉,索性长这么大还没住过牢房,就当是见见世面好了。
张展平素不和皇子们打交道,关于这七皇子闲王的事情,却又不少耳闻,最多的便是不好相与,如今一见倒是觉得不太符合,除却不好相与,这口齿也太过伶俐不饶人。
皇子进了大理寺的牢房也是一视同仁,倒是坤君真有优待,单独角落牢房请。
牢房上了锁,张展带一众侍卫离去,牢头见张展并未有禁令,自然乐得上前去伺候,梁怀恩用了几张银票,轻轻松松就要了几桶温水过来。
跟着张展一起的小廖倒是有些看不懂了,刚出大狱就忍不住问道:“大人,这般松弛,会不会有些不妥?”
小廖为人乖觉,平日里做事也机灵妥当,张展也是有心点拨,故稍稍提点一二:“今日午间到街上寻人,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早间太子请令出城探病温大将军,午间便传来温大将军并不在城外驿站,且有意向指出温景云在朝歌城内的消息,为此大理寺众人不得不全员出动,在朝歌城内寻找温景云。
只是寻了整整一个下午,走遍朝歌四区也不见温景云的踪影,在众人以为消息有误时,探花郎侍从忽然来报,道温景云在太和府上,这才解了众人的困。
“哦,想起来了,今日街上不都盛传太子于上元灯会上看中探花郎,是有良缘要结成。”小廖在脑中过了一遍今日之事,今日这朝歌大街上最是盛传的消息岂不就是这桩良缘。
张展点点头:“闲王昨日和温大将军看对了眼,若不是刚刚闲王挑破,我们谁能知晓,皇家选妃不是小事,长辈在上更是规矩繁复,之前没有风影的事情,一夜功夫突然传的满城皆知,事出异端必有妖。”
“大人,您的意思是……”小廖说着突然捂住了嘴,太子昨夜钟情,今日便传良缘结成的消息,这未免也太快了一些,毕竟太子选妃可不是什么儿戏!
当时还道这上元灯会,着实是结缘的好节庆,如今细想可不是异样的很。
张展见小廖惊慌模样,想是点拨已经够了,便道:“现下宫门已经落钥,我们便也不争这一时半会的时间,待明日看证据充分了再审也不迟。”
“大人高见。”小廖原以为张展是慑于梁怀恩的权威,这才放松了管制,现如今被这一点拨,小廖才知张展已经看出这一案,恐是另有隐情,若是现下强行审问下去,只怕是要审出个冤假错案来了。
“累了一日,早些休息去,只怕明日更忙了。”张展说着看了看天上明月,这十六的月亮果然是要比十五圆,只不过盈缺有数,这太满了就是要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