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养媚红苑头牌霞辉姑娘陪酒一个月的客人是一位在京城数得上名号的大富商,他出手阔绰,是媚红苑最重视的几位客人之一。他重金包下了霞辉一个月的陪酒钱,霞辉在这个月自是不会再去陪别的客人饮酒。这是每个青楼包月陪酒的规矩。
只不过这位年轻女子的身份……和掌柜忽然想到,他还没来得及问。听她讲道,自己的公公似乎是某位媚红苑客人的友人。难不成她的公公也是媚红苑客人之一?
想到这里,和掌柜暗自撇撇嘴。这年轻女子不帮自家婆母管管公公,倒有闲心来管别人家的夫君。没准和自家婆母关系不好才故意不管呢!
不过和掌柜收住了这番胡思乱想,当下的事,他要尽快摆平这晁夫人。要不然真出了什么大事,他的东家计妈妈可是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和掌柜再次让自己肥厚的嘴唇咧开一个显得温和不失礼数的微笑:“这位夫人莫不是听那位贵人说错了,霞辉姑娘没有被人包月陪酒,只是被一位贵人连续请了一个礼拜陪酒而已。”
这种事又不需要拿什么证据证明,那就咬死不承认罢了。难不成这两个妇人还有本事去找那位贵客或者其他紧盯霞辉挂牌消息的贵客亲口证明不成?即便是那位年轻夫人的公公来过媚红苑,那既是被友人告知了霞辉被人包月陪酒,恐怕也是不清楚具体关于霞辉的消息!
和掌柜心神逐渐又回归到之前的从容稳定,年轻女子看向和掌柜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看来和掌柜是打算欺瞒晁夫人到底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在霞辉姑娘到底有没有给晁大人陪酒这个问题上纠缠了。我经常来离你们不远的穆记酱肉铺买家公和婆婆爱吃的酱肘子,整整三次亲眼看见晁大人在媚红苑大门口抱着同一个姑娘。”说罢,她嘴角一翘:“我,就是证人。我,见过媚红苑的那位姑娘。”
晁夫人更是对和掌柜怒目而视:“把你们这儿的妈妈给本夫人喊出来!”
和掌柜有些恼火地看了眼那年轻女子,今天都怪这个女子在一旁挑唆!要不是因为她,晁夫人这样没脑子的妒妇他很容易就摆平了!他正要开口继续斡旋,忽然他听见身后响起一道轻柔又带点妩媚的女声:“奴家便是媚红苑的妈妈,我们家掌柜嘴拙冒犯了夫人,还请夫人莫怪。”
一名徐娘半老的中年女子慢慢走下楼梯,轻摇手中团扇,款步姗姗向晁夫人一行人走来。和掌柜肩膀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神情不安地看向媚红苑的东家兼老鸨,计妈妈。计妈妈看也没看他一眼,看来计妈妈对他的表现不甚满意,或许又要罚月钱了。他咬咬牙,开口向计妈妈道:“妈妈,这是……”
计妈妈挥了挥团扇打断了和掌柜的话。她缓缓向晁夫人和年轻女子走近,行礼道:“奴家姓计,给二位夫人问好。二位夫人所说之事,奴家已经听堂上的伙计说了。奴家已在一楼茶室备上上好的茶叶,二位不嫌弃,不如随奴家前往茶室,让奴家好生伺候夫人们用茶。”
晁夫人正想开口道谁要喝你们这种脏污之地的茶水,却听年轻女子对计妈妈缓缓开口道:“妈妈客气了。我们今日来媚红苑,也不是给妈妈找麻烦。我们只想和那位晁大人看中的姑娘谈一谈。”她向晁夫人使了一个眼色,轻点了下头,晁夫人便稳了稳心神,语气放缓道:“是啊,我只是要亲自告诉那个小贱人一声,莫要犯了糊涂做得太过分,去学那些个狐媚子不安安分分待在自己该待着的地方,去当外室甚至妄想当姨娘!”
计妈妈面上依旧柔柔地笑着:“方才是老和犯糊涂不认真,才没有告诉夫人详情。那丫头是我们这儿的挂牌姑娘蝶秀。晁大人这几次来是都让那丫头陪酒。”她摇了摇手中的团扇,一双媚眼满是恳切:“不过那丫头性子却是老实的,除了陪酒唱曲并没有和晁大人有什么其他出格的事。若是有,我这个当妈妈的还能不知道吗?”
晁夫人心头再次火起,她瞪了眼计妈妈:“那她陪了七次酒就花了我家一千五百两?!”
计妈妈从容一笑:“兴许是晁大人一时喝酒喝糊涂了,打赏多了钱。不如晁夫人回府后向晁大人说一下,看这事怎么解决。”她忽然止住笑容,面上又露出为难之色,再次向晁夫人行了一礼:“夫人也晓得奴家做生意实属不易,还请夫人体谅下奴家的难处。”
她行礼的同时,低垂的眼眸露出一丝得意。银子那是晁大人花出去的,来媚红苑闹能解决什么问题。如今这些贵妇们个个都容易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自己管不好男人怨谁呢?
至于蝶秀么,她嘴角泛出一抹微笑。那晁大人可是给了她一大笔银子的,远不止一千五百两。她可不会因为晁夫人这小打小闹就得罪了晁大人,女人们再闹也没法当家做主,最终还不照样拿这些被美人迷得神魂颠倒的老爷们没办法。
“咦?”旁边忽然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计妈妈,我怎么没在这里看见蝶秀的牌子啊?”
计妈妈神色一变,扭头朝挂着妓女花牌的那堵墙看去。只见那位年轻女子正站在那里抱着双臂,眉头轻蹙看向墙上一排排妓女的花牌:“计妈妈不是说蝶秀是挂了牌的姑娘么?怎么,她不在媚红苑了么?”
计妈妈心头一紧,赶忙走到女子身侧笑道:“夫人有所不知,那蝶秀最近生病了,奴家便把她的名牌暂时撤了下来。”
年轻女子转头看向她,轻轻挑眉一笑:“据我所知,青楼挂牌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若是有生病的姑娘,”她那双白皙纤长的素手指向墙上的最后一排:“这两个名牌,是目前身体不适的姑娘吧。你们会把这些姑娘放在最下面一排,这样就会让经常挑她们陪酒的熟客知道她们的情况,毕竟对一个个上门的客人一再说姑娘身体不适,这样会让你们不太方便做生意。”
计妈妈有些惊讶地看着年轻女子,她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女子,梳着已婚妇人的发式,虽然衣裙和首饰不算华丽,但也颇为讲究。举止大方言行沉稳,容貌更是出挑。她问女子:“不知夫人是哪座贵府的女眷?”
“夫家姓施,家公是一个生意人,”她向计妈妈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计妈妈松了口气。难怪清楚青楼内部的规矩,富商家的太太们因为商人们经常选择在青楼应酬都略知晓些青楼的事。可还没等她把气息调整均匀,却又听那女子道:“我夫君在都察院任职,是正六品都察院司务。”
计妈妈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朝一侧栽过去,幸好一旁有小丫鬟搀扶着。
这年轻女子竟是位御史夫人!
计妈妈记得去年有名青楼妓女做了一位三品官的外室,还纠缠着那个三品官要进门做正儿八经的妾室。此事被一位御史揭发,不仅弹劾那位官员品行不端德不配位,连那个妓女和妓女所在的青楼都被御史批判上了,说妓女心性不正行为下作,对官员之妻三品诰命夫人不尊。而青楼纵容妓女胡作非为,更是无耻。
官员被贬官到外地不说,青楼竟然也被宫中的贵太妃,曾抚育过当今圣上也是如今后宫地位最高的内命妇点名斥责。除了一些富商,所有官员权贵竟无一人敢前往这家青楼,生怕自己名声受到影响。青楼的生意越来越惨淡,再也不复往昔的繁荣,后来连富商们也嫌弃那家青楼氛围不够热闹也纷纷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