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天弗勒佐终于又见到了琴酒。
阿呆鸟开车带他去的, 一个没挂牌子,挤在工业管道裸露的巷子里,门口阴森的和废宅一样的商用门面。顺带一提, 弗勒佐觉得阿呆鸟开车比中也先生要快, 比太宰先生要稳。
可惜他刚停稳车就被滴金发来消息叫走了。
弗勒佐只好自己进去。
琴酒就在门口等他。
身材高大的银发男人靠在墙边,目光森然的打量着弗勒佐。
他还是那副乖巧到让人不忍责备的面相, 是似乎无论大人说什么都会照做的那种省心孩子。但琴酒清晰的记得,这个‘听话’的小家伙是怎么‘走丢’的。
组织安插在那家咖啡店里的成员说,那天傍晚店铺附近都没出现过孩子。
他拿着他给的一万日元不知道去哪鬼混了。
一想到这, 琴酒心中火气噌的上来,冷笑道。
“好久不见。”
弗勒佐被看的头皮发麻,他低下头为自己辩解。
“我有在找你……”
而且次数还不少呢。
虽然最后都被截胡走了, 中也先生,安室先生……但至少他挣扎过!
就是没什么用,而且也没有很努力。
弗勒佐的心情在理直气壮和心虚中反复横跳。
“有找我?”提到这个琴酒更生气了,眼神仿佛要杀人:“具体说说?”
弗勒佐失踪后, 他第一时间让人联系了他所拥有的公司和美国的弗朗西斯。
结果两边统一口径,不信, 不听,让本人来,再打电话来算你骚扰,拉黑报警一条龙。
“……”
琴酒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奈何组合作为底蕴深厚的异能组织不能轻易得罪。要不他早一个炸弹扔过去了。
得到辩驳机会的弗勒佐瞬间精神了。
因为认识了好多人的原因,他都记着呢!一个不落!
“东区码头!”
认识了安室先生, 还抱了中也先生。
“那个研究所!”
认识了陀思先生和威尔斯小姐,对了,还有医生!中也先生还带他去喝酒了。
“还有……”
弗勒佐停顿了下,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再次遇到安室先生的那个地方。
小巷子?不好。但又不能不说, 因为那次要不是中也先生,他只要待在那就能等到琴酒了。
“gin。”从外面走进来的金发黑皮青年面色不善:“你叫我来干什么?”
他问完,好像才发现弗勒佐似的,在距离琴酒五六米的地方停下脚步,挑了下眉。
“这是那个孩子,你把他从港口黑手党手上夺回来了?”
弗勒佐眼睛一亮:“第次是遇到了安室先生,我拜托他帮忙找你。”
琴酒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安室透。
安室透面无表情。
在发现自己的住宅遭到袭击后,他便第一时间将‘在路边捡到了要找琴酒的孩子’的事情告诉了伏特加,各种情况都考虑了解释,根本不怕指控。
他隐晦的看了眼弗勒佐,庆幸自己做了补丁。
琴酒知道这事,于是冷嘲一声:“废物。”
他刚刚的眼神并非怀疑安室透,只是习惯性怀疑一切。
安室透反手嘲讽回去:“我的住所是怎么暴露的还没查出来呢,gin。”
横滨现在组织里的人可都是琴酒的部下。
“卧底是谁的手下呢?”
琴酒:……
他冷着嗓音,几乎要结冰:“老鼠我会全部揪出来,不容你费心。”
弗勒佐向左看看,向右看看。
“安室先生,琴酒,你们在吵架吗?”
“安室先生?”琴酒把这个称呼故意放慢,狭长的眼眸蛇一样看着安室透:“你和他关系很好?”
没想到还有这出的安室透:……
那倒不是。
毕竟都是报假名的过分家伙。
“因为安室先生让我和哈罗先生一起玩。”弗勒佐回答:“哈罗先生超棒的!”
而琴酒……他光问他问题,又没有帮到他。
一开始没见过世面的‘琴酒能叫全他的名字欸’和‘琴酒知道司各特是女孩子欸’对比出的好感已经消失殆尽了。至少比不上把哈罗先生介绍给他的安室先生,弗勒佐想。
“哈罗先生又是谁?”琴酒皱眉。
安室透幽幽开口:“是我养的狗。”
实在没想到,他有一天还能沾哈罗的光。
琴酒:……
他毫不客气抓起弗勒佐,像拎公文包一样往屋子深处走去。
弗勒佐觉得好玩,‘哇哦’的惊讶欢呼起来,然后被琴酒冷冰冰的一句‘闭嘴’熄灭了热情,架不住琴酒走得快,比东区码头时被太宰治夹着黑灯瞎火的好玩,很快就不吱声,暗自快乐去了。
安室透神色一凝,也快步跟了上去,一边行走一边抱怨。
“你叫我来最好是有事,我为此翘了很重要的班,gin,我上杆子问你有没有事的时代已经过了。”
这间门面和外表一样破旧,角落堆满蜘蛛网和灰尘,还有生锈的铁零件,但在走进一间只在四周抹了水泥的毛坯房,然后拿开墙上镶嵌着的水表壳子,随手用地上锈迹斑斑的铁棍插进去,用力向下一拉,有机关被触动的清脆声响后,一切就都变了。
房屋四周地震似的发出咔嚓咔嚓的墙皮脱落声,然后整间屋子的地板轰的下沉,四边水泥墙壁逐渐被反光的黑色瓷砖代替。这间屋子竟然是个伪装起来的电梯。
安室透瞳孔一缩,震惊的看着这一切。
这里难道是真正的乌场——黑衣组织在横滨的大本营?
比起大剌剌的树立的建筑,隐藏在小巷和地下的这里显然更符合秘密实验室的定义。
弗勒佐已经夺回了双腿的使用权,在不大的屋里撒欢似的到处跑,伸出手去碰不断下降的墙壁,他把手放在墙上,指腹和簸箕似的积起了一堆油膏状物,黑色的墙上出现长长的几道痕迹。
琴酒对小孩到处留指纹的行为嗤之以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卡。
“等会下去,都别乱跑乱看,否则……”
他没再说下去,意于言表。
“否则什么?”不明白大人心照不宣的潜台词的弗勒佐回头提问。
“……”琴酒动作一顿,眉角划过无语:“否则就杀了你。”
“哦哦。”弗勒佐这才点头表示明白,他停止对墙壁的探究,大半手掌都被灰尘抹的黑黝油状物,他想拍掉,但哪有那么简单,那些污渍就和长在手上一样牢靠。怎么搓都不掉。
琴酒嘴角噙上一抹恶趣味。
“那墙上涂了火油和追踪粉末。”
包括他们脚下的地板也是,只要踩上,鞋底就会沾上可以被特殊电子设备追踪的粉末。他和波本在离开这里后只要换鞋和衣服就行了,但弗勒佐弄在了手上,这东西水可洗不掉。
弗勒佐迷茫抬头,发顶呆毛晃晃,他低头看着手上的黑色污渍,满满一大块,实在碍眼。
安室透没心思玩闹,他稳定下心情,摸了摸别在腰后的枪,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作为琴酒死对头朗姆的人,他在被带到陌生地方的时候可不会这么冷静。
“这是哪,gin?”
琴酒只是睨了他一眼:“你不是想认识滴金吗?”
安室透心脏骤停了一瞬。
滴金!这个代号他昨天才通过公安派来线人知道,琴酒就说出这种话。
是他察觉到了什么,还是意外……
“滴金?”弗勒佐困惑开口。
琴酒问:“你认识?”
“有点耳熟。”弗勒佐举着双手,以免弄脏衣服:“但是想不起来了。”
太宰先生的治疗根本一点用没有嘛。
他感受着腹中饥饿,幽怨的想。
电梯停止了。
弗勒佐跟琴酒从电梯里走出来,安室透始终走在后面。
出来后是一条很眼熟的长廊,墙边贴着延伸到很远的黄色警戒线,上面用德文写着警示语。不知嵌在哪里,不会投射出碍事的影子的灯照得这里灯火通明。
琴酒让安室透呆着原地,然后带着弗勒佐走进了离电梯最近的屋子。
错综复杂的电线被固定在墙上,房屋侧布置满电脑和机器,这是一件机房,从这里发出的电波信号不经过国家的信号站,也不会被截取监听。
“你想和弗朗西斯通话吗?”琴酒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弗朗西斯先生?”
弗勒佐表现的很兴奋。他早想和弗朗西斯联系了,可惜记不住他的号码,这导致他单知道自己在横滨有弗朗西斯先生购置的宅邸和公司,却不知道方位。
琴酒缓慢点点头:“对,不过我有个请求。”
“嗯?”弗勒佐仰头看他。
“以黑衣组织庇护你在横滨的所有行动为筹码,继续组合和‘乌厂’的合作。”这是黑衣组织boss乌丸莲耶的意思。因为组合收购的那家生物制药公司,对组织的研究太重要了。
而且他们也需要组合的财力。
“我说不动弗朗西斯先生的。”弗勒佐回忆了下:“他只投资有利的项目。”
他是绝对的商人,不会浪费一分钱在无用的事物上。这是弗勒佐对弗朗西斯的印象。
琴酒定定看他几秒,重点落在男孩稚嫩的面庞上。
“没关系。”
尽管他也不知道boss执着‘乌厂’的原因,甚至不知道‘乌厂’明显沉淀了好几年的研究是什么,但没关系,只要服从就够了,无需深究背后的深意。
一直都是如此。
因为黑衣组织是他发誓效忠的……
电话接通了。
率先传来的是公事公办的优雅女声,仿佛一条琴弦上的音准线,是纯正的美式英语。
“您好,这里是弗朗西斯先生的私人秘书处,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吗?”
“艾琳莎小姐!”
弗勒佐对人名的记忆度相当敏感,更何况这位小姐是他的老师之一,教他简单的数学。
艾琳莎的声音顿了顿:“弗勒佐少爷?”
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疑惑。因为她认识的弗勒佐是个成年男人,而不是带着奶音的孩童,可致电的地址和这个称呼又说明他确实是弗勒佐。
“是我。”弗勒佐认对了人,愉快的弯起眼眸,他贴近屏幕:“司各特还好吗?”
“小姐很好。”艾琳莎和弗勒佐的关系很好,或者说,见过他的人,就没和他关系不好的。她很快从声音的问题冷静下来:“怎么称呼您?”
她在对琴酒说话。
打了好几次电话的琴酒眼里闪过明显的不悦:“琴酒。”
这一屋子的人都自觉切换了语言。
“好的,我记得您是要找总裁先生是吗?我为您联系。”
屏幕上的单个通话图标变成了两个,不过几秒,远在美国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出境的是一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红木办公桌,还有坐在它身后的金发美国男人,他脸上带着和煦热情的笑容,双手交叠在一起,像在和家人打电话一样亲密。
“上午好,加德,这么久不联系,你又忘记了我的号码吗?”弗朗西斯看见弗勒佐这幅样子,有些微的惊讶,但很快掩盖住,无奈开口:“公司的人也找不到你,你会面结束后去哪乱逛了?”
他知道弗勒佐拥有改变体型的能力。
但这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会用这幅没断奶的样子行走异国!难怪公司的人一直在横滨找不到他,他们所知道的弗勒佐是个成年人。
加德虽然想一出是一出,但绝不会毫无诱因的改变自己。所以凶手是谁?
弗勒佐吐吐舌头,脸上露出羞怯的笑容。
“抱歉,弗朗西斯先生。”
“我打赌你不知道要因为什么对我感到抱歉。”
弗朗西斯一针见血的指出小孩的敷衍。
弗勒佐眼神乱飘。
这招是司各特教他的,对付弗朗西斯,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道歉就对了。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对这个被自家女儿教坏的后辈有些无可奈何,随后视线瞥到站在弗勒佐身后的琴酒,亲切的笑容一下变得公式化。
“你是黑衣组织的琴酒吧,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接触你们组织的人呢,之前一直是我的部下在和你们组织联系呢。”
琴酒沉声道:“初次见面,弗朗西斯先生。”
“嗯,首先我要感谢你让加德这笨孩子联系上我,否则我和他的这次通话估计要等到我来你们这渡假,然后……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弗朗西斯对琴酒的屡次打电话心知肚明,但并不点名,毕竟有事相求的是他,而不是自己。
琴酒说明了合作的意图,随后又提出保护弗勒佐。
这番话说完,弗朗西斯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直勾勾的盯着琴酒。
“抱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琴酒皱眉:“什么?”
“你知道交易形成最重要的前提是资金、成熟的项目计划和足够吸引人的利益。”弗朗西斯用一只手支撑着下巴:“但你刚刚那番话,一个都没有。”
保护加德?
他宣布这是他今年听过最好听的笑话。上一个是那个宣称一个远东小企业的保护动物成员绝对价值十个亿的俄罗斯人。
最近想诈骗他的人怎么那么多。是组合安静太久了吗?
“和贵组织的多余合作是我叫停的,因为我从那上面看不出一点不是垃圾的部分,在你们拿出让我满意的方案之前,我不会考虑恢复合作。”
琴酒脸黑了下来,他不是任人威胁的性子,干脆抬手摸上弗勒佐的肩膀。
“您应该看看我们的诚意。”
弗朗西斯眯起眼:“这是威胁?”
虽然是这么问的,但语气里没一点生气,反而带着戏谑。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