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再谈论情感问题, 关于感情他们已经谈的够多了——而且无论尼古拉还是他自己，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已经够了，他想,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谈的已经够多了。
诺安并没有发现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接下来，他们就该谈正事了——关于下个视频如何拍摄。
尼古拉对此有自己的想法，他问道：“诺安，你试过看自己的虚拟投影吗？”
关于虚拟投影, 这是一样十分伟大的发明, 能让虫身临其境，好像自己真的参与到视频中一样。
自己看自己的虚拟投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没有。”诺安奇怪地问，“看自己的虚拟投影真的很奇怪，有什么看的必要吗？”
尼古拉说：“我发现了一些问题。”
诺安愣了一下：“什么问题？”
尼古拉直接打开了虚拟投影，选择诺安之前拍摄的视频播放。
不一会，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
另一个“诺安”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他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开始自我介绍。
看着另一个自己表演, 他感觉既尴尬又羞耻, 只能低下头捂着额头控制自己不要去看眼前的场景，但耳畔自己的声音还是令他无处可逃。
“当时你在想什么？”尼古拉忽然问道。
诺安则告诉他：“想不起来了。”
那种时候在镜头面前，他觉得自己更像一座木偶，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除了保持微笑与回答问题。
尼古拉在那一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现在才选择将这个问题指出来说：“虽然你在笑，但你的眼睛里好像没有任何情感。”
他走到了那个虚拟的诺安身前，继续说：“如果我是你的观众, 我不会为此而动心。”
诺安有些理解不了他的意思，他为自己受到的指责辩护：“当时我在看镜头，你就站在镜头后面。”
尼古拉扭头盯着他，眼里出现奇怪的情绪。
“当你看着镜头的时候，你需要假装你在看你爱的虫。”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绕，但并不难理解。
诺安瞬间明白了尼古拉的用意，因为虚拟成像技术高速发展，能够将视频里的场景真实投影到现实中，真正做到身临其境。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视频中“主角”的要求多了不少。
观众身临其境地观察他们，所以在视频拍摄时“演员”最真实的情绪都会被完整记录下来——简单地说，尼古拉认为诺安演技太差了，会让他的观众“出戏”。
“这个要求，有点难。”诺安叹了一口气。
母胎单身27年，从未有过感情经历的他自己都做不到去理解“爱”究竟是什么感受，更别提将“爱”演出来。
尼古拉深深地看了诺安一眼：“我记得你刚才才说你喜欢上了一只虫。”
诺安的直觉告诉他尼古拉在前面挖了一个坑等着他跳。
尼古拉诚挚地说：“你可以想象一下，当你看着镜头的时候，假装镜头后站着你喜欢的那只虫。”
诺安沉默。
“或者……”
尼古拉其实挺喜欢自己提的这个“馊”主意：“看镜头的时候把我当成他。”
诺安抬起头来，十分无奈地说：“这种事怎么可能能做到。”
“但是……”
尼古拉还想说什么，但诺安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话头：“先不谈这个了，我们还是先开始吧。”
雌虫咽住了要说的话，打开了随身摄像头，走到厨柜前拿起刀，问道：“需要我帮忙处理食材吗？”
诺安向他笑了一下，指着砧板上一整大块的肉：“那这些牛肉就交给你了。”
他用指尖戳了一下牛肉的筋膜部分，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恼。
“之前做这道菜的时候，备菜这部分真的让我费了很多时间，这些筋膜有些难处理。”
诺安并不娇气，但是这种虫族餐桌上最常见的牛肉处理起来很麻烦，韧性太足，将它切断很费力气。
尼古拉虽然从未下过厨，但处理食材，尤其是处理肉类，他是个熟手；像他这种在军队了混了数年的雌虫，大多掌握了荒野求生技巧，如何正确的切割猎物就是其中一项，毕竟意外流落荒野时，总是得自己想办法处理食物。
诺安叮嘱他只需要将筋膜去除，然后将一整块肉先切条再切块，肉块的个头不要太小也不要太大，适中就好。
在尼古拉帮忙切肉的时候，他脑内回顾了一下这道红酒烩牛肉的大致过程，这道菜他做过很多次，也算略有心得。
“洋葱、口蘑、香叶、黑胡椒粒、百里香、红酒……”
诺安一项项清点食材，数到红酒时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头，因为他发现事前买的红酒不太合格，木塞一拔开就散发着劣质的酒精味。
尼古拉刚切完肉，就看见他这动作，连忙问道：“诺安，怎么了？”
“我买的这瓶红酒太差了。”他双手一摊，比起无奈还是更生气自己居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失误，红酒的品质会影响菜品的最终味道。
“因为我平时从来不喝酒，所以家里只有我上次买的这一瓶红酒。”
诺安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眼前这只虫身上：“尼古拉，你家有红酒吗？”
他多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吐出一个肯定答案。
尼古拉摇头，虽然他很不想让诺安失望，但他的家里也没有。
“军队里养成的习惯，我一向滴酒不沾。”
诺安叹了口气，轻声道：“那就只能出去再买一瓶了。”
尼古拉主动请缨：“我去买，等我几分钟。”
“那就麻烦你了。”诺安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因为麻烦对方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在家等你回来。”
意识到自己很喜欢听到从雄虫口中说出的“我在家等你回来”这样的话，尼古拉嘴角微微扬起，轻轻“嗯”了一声。
*
尼古拉刚走没多久，正在切菜的诺安突然望向窗外——乌云密布，雷声轰鸣，一片风雨欲来之势。
他想起今天早上的天气预报说过下午会下雨。
果然，没过几分钟，就响起了密密麻麻地雨滴声，雨下的很急，窗外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
诺安眉头微皱，放下了手里的刀，开始为出去买酒的雌虫担忧。
尼古拉没有带伞，但他有车；可是有车也可能被雨淋湿，但他的车里可能有伞……来来回回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争吵。
这只是一件小事，诺安很不想看到尼古拉被雨淋湿——雌虫是因为他买的红酒出了问题才出门的，也就是说是他害尼古拉淋雨。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安地走了几个来回；如果尼古拉被雨淋湿了，诺安开始考虑他能做点什么弥补自己的“过失”。
他可能会感冒，对于雌虫身体素质的强悍程度没有具体了解的诺安这样想。
*
“诺安，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尼古拉回来的很快，再将提着酒的袋子放上桌后，一转身就看到诺安皱着眉头忧虑的模样。
“你回来了。”
诺安看见他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起来，只因为尼古拉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一点水渍都没有，这一切都在告诉诺安他没有淋雨。
诺安松了一口气：“我一直在担心你会不会被雨淋湿。”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你没淋雨真是太好了。”
尼古拉只感觉心口一暖，为雄虫这句关心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到下雨了，我买了一把伞。”
诺安点点头，然后走到桌前，从尼古拉提回来的袋子中拿起一瓶红酒，仅仅只看包装，他就知道这几瓶酒的品质很好。
“辛苦你了。”他唇边漾开一个诚挚的笑，“我马上把菜做好。”
诺安算了一下时间，有点没底气：“好吧，可能有点久，大概还需要等一个小时。”
尼古拉又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他选了一个最佳观赏位置，默默地看着诺安忙碌。
看诺安下厨是一种享受。
雄虫长发束起，只留几缕调皮的碎发散落在白皙的脖颈上，显得十分优雅；一张十分出色的脸，透亮的蓝眼睛泛着光，眉眼仿佛含情，只可惜看的不是雌虫，而是手里的食材。
纤长细致的手指握住刀具时有一种独特的美感，诺安一直温柔的笑着，长长的睫毛半垂着，专心地去处理自己手中的食材。
此时，他沉浸在自己的领域里，全神贯注地享受他的快乐。
他由内而外地散发着自信，连带着空气也变快乐了。
尼古拉觉得自己比起昨天好像又多喜欢诺安一点了，望着雄虫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很想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闭着眼睛将头靠在的肩上。
将口蘑与培根切好装入碗中备用后，诺安拔出酒塞，
确认无误是他需要的干红葡萄酒后，诺安熟练地拖着酒瓶，将酒液往装着肉块的碗里倒；碗中除了红酒与香料，他还加了不少给肉去腥的蔬菜；酒液需要完全没过肉块，整整一瓶红酒都被他倒了个干净。
接下来需要将这一大碗放在一旁腌渍半个小时。
所以现在是难得的中场休息时间。
尼古拉走过去倒了一杯水，贴心地递给诺安。
“谢谢。” 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