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坐在诺安的对面。
修长细致的手指灵巧的滑过了桌面, 这是他在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长长的睫毛半垂着，整只虫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诺安还是第一次这样盯着他看。
真的, 他好像突然才意识到尼古拉是一只很好看的雌虫——这个世界对雌虫的审美标准更偏向于人类眼中的帅气，而雄虫的好看才是更偏女性化审美的“美”。
金发碧眼是十分经典的搭配，从他的侧脸可以看到尼古拉有一个十分优秀的鼻子。
诺安开始发呆。
自那天的信息素“教学”之后, 尼古拉就不再限制自己的信息素，让它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在空气中运动。
“诺安，在想什么？”
尼古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意识。
“我在想……”诺安闭上眼睛，揉了揉酸涩的眼角。
“喜欢上一只虫是什么样的感觉。”
尼古拉挑起眉毛, 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想这个？”
诺安没有回答, 反而问他：“尼古拉, 那只喜欢的雄虫, 你对他是什么感受？”
“这个啊……有点复杂。”尼古拉一边沉思一边回答, “以前在军校时, 我们有一门伪装表演课，我需要学习如何控制管理自己的情绪以及伪装情感。”
“我可以伪装出任何情绪，唯独‘喜欢’不行。”
他回忆道：“我的老师告诉我，他在我的眼睛里看不到真实的喜欢，所以这一门成绩他只给了我一个合格。”
诺安安静地旁听着，尼古拉在军校里接触的东西是他从未了解过的领域，让他感到十分新奇, 并为眼前这只雌虫又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我遇见他之前, 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一只虫。”
他露出一个微笑，望着诺安的眼睛缓缓道出自己的感受：“我同情他，我想拥抱他，见到他我会喜悦, 我的身体渴求他，我想占有他的一切。”
“这就是我对他的‘喜欢’。”
尼古拉喜欢直白而又浓烈，像是一团燃烧的火，既会让虫感到温暖，又会让虫担心被烫伤。
这样的眼神为什么自己最近才意识到呢？诺安开始反省自己的迟钝，尼古拉从来都没有掩饰过他的情绪。
雌虫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望着雄虫，等待他的反应。
漫长的犹豫之后，诺安还是选择执行原计划。
“这样的感觉……我也感受到了。”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好似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我好像有喜欢的虫了。”
他刻意去避开尼古拉的眼睛，这样会让他好受一些。
尼古拉的反应在诺安意料之外，他弯着眼睛笑了笑，说道：“诺安，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他的眼神还是那般炽热，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谢谢。”诺安低下头，想不明白尼古拉这态度是怎么回事。
一般情况下，听到自己喜欢的虫说这种话，总会有点不一般的情绪，例如失落、嫉妒，并不是说诺安想看这样的尼古拉，而是雌虫的态度太过平静了，好像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撒谎。
“尼古拉。”他没有忍住，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尼古拉疑惑地看向诺安：“我应该有什么想问的吗？”
诺安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但只能硬着头皮将话题继续：“比如那只我喜欢的虫什么样的？”
尼古拉点点头，笑着问道：“那你喜欢的那只虫怎么样？”
诺安一下子沉默了，这本就是一个谎言，现在为了将这个谎言继续下去，他需要撒更多的谎。
“他……”诺安刚开口就有些说不下去，只能沉默小会。
诺安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喜欢的类型究竟是什么样的，在他快要演不下去的时候，伊万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解题思路”里。
“我没见过比他还好的虫。”诺安这样说，于他而言，伊万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拯救了他。
因为控制者突然加大了力度，指甲在桌面上弄出极为尖锐的声音。
“抱歉，突然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尼古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但他仍然维持着表面平和：“还有呢？”
即使已经提前知道诺安会用谎称自己有喜欢的虫来欺骗他，但他仍会有些失控。
“如果他真的有喜欢的虫，而不是在骗你呢”，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他的脑子就会不可避免的失控，趋势他去做一些“正确的事。”
如果他有喜欢的虫，那就应该杀掉那只虫。
尼古拉曾经高高在上，冷眼看着那些因为雄虫而狂热的雌虫，现在他发现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一员。
雌虫想，为雄虫疯狂是刻在雌虫基因里的本能，他也不能抗拒。
我只会比他们更疯狂，尼古拉垂下眼睑，掩饰好眼中的阴霾。
诺安注视着尼古拉，雌虫的反应他看在眼里。
我在伤害一只喜欢我的虫，他想，他并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假装自己不受影响。
雄虫面对雌虫的眼神，眉心轻轻地蹙起，唇瓣动了动，有声几乎听不出来的叹息。
“但是感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突然说道。
诺安是矛盾的，他对爱情充满向往，但面对自己的追求者会踌躇不前。
他既期待又害怕。
如果青梅竹马，相伴到老，从始至终的感情真实存在的就好了，诺安这样想，他害怕面对爱情里的不定因素，相伴成长的稳定爱情童话才是他想要的。
尼古拉问道：“你在因为他而痛苦吗？”
诺安没有回答。
尼古拉继续说：“我也有喜欢的虫，他带给我从未有过的情感体验。”
“遇见他之前，我从不理解为什么雌虫会因为雄虫而疯狂。”
“他们说，雄虫能带给雌虫至高无上的‘快乐’，但看到那些雄虫我只会觉得弱小的他们应该被圈养起来，履行生育指责。”
雌虫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诺安实在被吓了一跳，虽然他知道尼古拉的想法有些偏激，但那些言论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以为当时对方年轻气盛。
而“将雄虫圈养起来这个想法”，或许因为他自己是雄虫，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诺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尼古拉……你的想法有些太过可怕。”
尼古拉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反而点了点头。
“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们安排了很多心理学专家，希望能矫正我的想法。”
诺安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世界上还是正常想法的虫多一些。
“我与那些被我鄙视的被**支配的雌虫没什么区别。”他极为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我曾经以为自己征服了**，但遇见他我才明白我也会被**征服。”
“**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但我仍会证明我跟其他雌虫不一样。”他歪着头笑了一下，将自己的骄傲展示的一览无余。
诺安的心脏怦然一跳，他好像现在才看到尼古拉最真实的模样。
雌虫脸上的骄傲令他羡慕。
“我觉得好像现在才真的认识你。”诺安的唇边漾开一个动人又真挚的笑。
“我会为了他而改变我自己。”尼古拉将手放在左胸口，“我也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追求他的机会。”
诺安的声音轻声而温柔。
“我好像与你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说，“我没你那么自信，在喜欢的虫面前我会变得更加‘胆小’。”
“如果生活是电影，那我一般会是电影里祝福喜欢的虫跟其他虫在一起的配角。”
这是诺安第一次向别虫剖析自己。
“我很懦弱，我会为从未发生的事忧虑。”
“爱情是一朵十分美丽的玫瑰，我想拥有它，但我也会看到摘下玫瑰后它逐渐枯死的样子。”
诺安犹豫了半会，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也不理解雌虫对雄虫的疯狂。”
尼古拉屏住呼吸，认真听着。
“□□的欢愉并不代表精神的爱。”诺安咬住嘴唇，“因为雄虫太过稀少，所以雌虫才会追捧雄虫。”
他直视着雌虫的眼睛：“在我看看来，大部分雌虫追求的只是‘雄虫’这个性别而已。”
“他们不在乎这只雄虫到底是怎样的一只雄虫，换一张脸，换一种性格，换一副身体，只要雄虫还是雄虫，那雌虫就不会改变。”
“他们追求的只有□□欢愉，而不是‘灵魂伴侣。’”
尼古拉眉头皱起，他突然意识到诺安也是有一些“问题”。
“如果能够选的话，感觉跟雄虫在一起生活我也是能接受的”，诺安曾经说过的话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难道这才是问题所在吗？尼古拉有些愣住了。
他问道：“诺安，你喜欢的那只虫是一只雄虫吗？”
诺安一下被问住了，终于想起这段谈话的起因是自己撒谎骗了尼古拉喜欢上了一只虫。
“这与他是不是雄虫无关。”
回过神后，诺安给出自己的答案：“真正的爱一只虫，爱的是他的灵魂，与他的性别、年龄、外表都没有关系。”
尼古拉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从未有过的棘手问题。
诺安的回答在他眼中就是佐证了他的想法，他喜欢的雄虫会更想跟同性别的雄虫在一起。
但这也没关系——尼古拉做了一个可能有些蠢，但他认为是正确的决定。
在诺安面前，一只雌虫假装成雄虫很简单，他的信息素识别问题让他无法通过信息素辨识性别。 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