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发生了什么?
欧洛特居然被一只雄虫打废了?
在黑石监狱, 红牌重刑犯是公认的武力强悍,欧洛特能在第二监区称王称霸,多多少少也有些实力, 然而刚才过招的时候不到一分钟就被许岑风掀翻在地, 一度颠覆了这个国家雌强雄弱的认知。
食堂所有囚犯都看得瞠目结舌, 就连旁边值守的狱警都没反应过来, 手里的警棍“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斐文他们呆站在不远处,没想到许岑风看起来弱不禁风居然这么能打,语气难掩诧异, 低低咒骂道:“艹, 他到底是不是雄虫?!”
那只金瞳雌虫用力揉了揉眼睛, 以此确保自己刚才没有看花眼, 用力点了点头:“他不仅是一只雄虫,而且还是一只白色胸牌的雄虫。”
白牌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扫地都费劲, 什么时候也出现这么能打的角色了?!
许岑风深知监狱这种地方关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罪犯, 必须要给予足够的威慑,否则以后麻烦还会源源不断的找来, 所以刚才打架没有丝毫留手。
他独自站在场地中间, 平静环视四周一圈, 眼神并不凶狠,甚至称得上平和,却有一种冰冷淡漠的威慑力, 不少雌虫对上许岑风的视线都打消了心里蠢蠢欲动的念头。
欧洛特是第二监区的头目之一, 手底下自然不止那么几个小弟, 其余的囚犯眼见欧洛特被打得半死不活, 愤怒摔掉餐盘大骂道:
“干他xx的!居然敢揍我们老大, 教训他!!”
“居然敢不把我们第二监区放在眼里!”
斐文反应过来率先上前,一脚将冲在最前方的那名囚犯踹倒在地,他的这个动作仿佛是一个信号,第三监区的囚犯见状立刻冲上前和第二监区打成了一片,盘子脏话满天乱飞:
“艹你爷爷!揍了又怎么样!是你们监区先踩线的!!”
“想打架就过来!看我不废了你们的爪子!”
监狱里一旦打起来,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群架,因为法不责众,否则被扣个服刑分也够受的。旁边值守的几十名狱警见状用力吹响哨子,纷纷冲进战圈分开两边打架的头目,拔枪对准他们怒声警告道:
“全部给我住手!再打下去就通通给我关禁闭!!”
“抱头蹲下,谁再动手就直接枪毙!”
“立刻通知巡逻队过来!”
黑石监狱毫无规则可言,原地枪毙的例子也不在少数,在一片黑漆漆的枪管威慑下,刚才还打架的囚犯终于停了手,他们从中间分开,彼此泾渭分明,神情都有些不服气。
这种打群架的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狱警从第二监区揪出几个打架的小头目,用警棍打了几棍子以儆效尤,扣了一大半服刑分,这才呵斥其余的囚犯道:“都坐回去吃饭!不想吃就滚去黑石山挖矿!”
于是刚才还乱成一锅粥的食堂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些囚犯端着餐盘三三两两回到了位置上,有剩饭的吃剩饭,没剩饭的就只能看着狱友吃。
食堂的规矩是每只虫只能打一次饭,除了几个头目有特殊待遇,剩下的囚犯都一视同仁。他们眼见欧洛特等虫被巡逻队抬去了医务室,而引起冲突的那只雄虫则平静站在餐桌旁边,对面的狱警正和他低声说着些什么。
第三监区的囚犯见状窃窃私语:
“狱警该不会要扣他的服刑分吧?”
“事情是他挑起来的,不扣他的扣谁的。”
“啧,可惜了,那群黑皮狗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家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狱警不止没有扣许岑风的服刑分,还给他重新打了一份饭过来,态度十分客气恭敬,让暗中围观的囚犯大跌眼镜。
“阁下,这里物资有限,只能委屈您暂时吃这些了。”
许岑风虽然不饿,但还是颔首道谢:“不好意思,刚才给你们添麻烦了。”
狱警连忙摆手:“您客气了,这些囚犯每天都会打架,我们都习惯了,西蒙队长特意交代过要好好关照您的,离用餐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了,您快点垫垫肚子吧。”
许岑风没有推辞,收下了那份饭。他端着餐盘重新返回刚才的那张桌子落座,却见那些白牌囚犯都神色惊惧的看着自己,他假装没看见,把饭轻轻推向另外一边,对面赫然坐着那只刚才被推倒在地的老雌虫:“您吃吧。”
那只老雌虫也是万分诧异,没想到许岑风居然如此能打,而且似乎和狱警关系匪浅,闻言慌张摆手道:“不……阁下……这怎么行……”
许岑风却道:“没关系,您吃吧,离饭点结束只剩半个小时了。”
监狱时间观念严格,到点了就要全部回牢房,现在不吃就得饿肚子。这些老囚犯平常只能捡食堂的剩菜吃,白天还要去黑石山挖矿,体力跟不上消耗,饥饿总是如影随形。
那只老雌虫闻言也不好再推辞,埋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许岑风瞥了眼他的胸牌,上面写着一串简短的数字,号码比普通囚犯要短很多,这说明对方在监狱里起码待了几十年。
许岑风出声问道:“您是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那只老雌虫闻言一愣,不知该怎么说,还是旁边的囚犯主动帮他解释的:“阁下,老亨利年纪大了,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他是在星历2711年那场政权变动的时候不小心被牵扯进来的,我们都是和他同一批进来的囚犯。”
许岑风顿了顿:“罪名是什么?”
那名囚犯却道:“没有罪名,当时霍斯堡的军部高层互相争权夺位,输的那一方整个家族都受到了牵连,我们是旁系,所以也被关进来了。”
许岑风:“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出狱?”
老亨利已经忘记了别的事,对出狱时间记得倒是清楚,他闻言低头掰着手指算道:“还有三年零五天,我们就刑满释放了。”
另外一名囚犯自嘲摇头:“是啊,释放了就可以直接进棺材了,然后又会有一批新的囚犯来接替我们,听说第一监区新关进来一名囚犯,是北部的副首领,霍斯堡现在八成不太平。”
许岑风闻言耳朵动了动,心想霍克原来被关到了第一监区:“我们明天挖石头的时候会遇到他们吗?”
其中一名老囚犯在监狱待久了,自有一套生存之道,他见许岑风脾气不错,忍不住低声提醒道:“阁下,您明天还是别去黑石山了,装病休息吧。欧洛特那个家伙手底下有很多爪牙,您今天得罪了他,明天肯定会遭殃的。”
老亨利也劝道:“黑石山到处都是地洞,里面死过不少囚犯,那里最容易出危险了。”
许岑风笑了笑:“没关系,我想找一个朋友,他可能会出现在黑石山。”
老亨利珍惜吃干净了盘子里最后一粒饭,他当初只是一名文弱的书记官,被关进来的时候尚且年轻,现在却已经头发花白,但骨子里依旧是知书达理的,闻言颤颤巍巍道:“您想找谁,我明天挖矿的时候也许可以帮您找一找。”
许岑风却摇了摇头:“谢谢,我可以自己找到他,等我找到他之后,会想办法帮你们重新审查罪名的。”
这座监狱关了很多穷凶极恶之徒,但也有不少无辜蒙冤的弱者,法厄斯将来夺权成功后,如果想彻底改变北部失衡的秩序与规则,黑石监狱就是一个必须清查的地方。
许岑风语罢不知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这座监狱如果还有谁的案子有冤情,您也可以一起告诉我,将来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他们。”
他此言一出,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却不是因为那些囚犯激动得说不出话了,而是因为他们觉得许岑风可能得了失心疯。
许岑风虽然是一只珍贵的雄虫,而且长得十分漂亮,身手也好,但在黑石监狱里依旧和他们一样是名囚犯。
俗话说得好,都是满身黑的乌鸦,谁也不比谁强。许岑风如果真的那么厉害,干嘛和他们一起蹲监狱?吹牛皮吹的也太大了吧?
其余的囚犯闻言面面相觑,但又不好拂了许岑风的面子,齐齐尴尬笑了两声:“是……是吗,那谢谢您了。”
许岑风认真点头:“嗯,不客气。”
囚犯:“……”
吃完晚餐后,所有囚犯都按照顺序回到了各自的牢房,不同于刚才的轻蔑和鄙视,他们现在看许岑风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惊惧和诧异,内心暗自猜测他的来历。
雄虫他们见多了,漂亮的雄虫也见多了,但这么漂亮又能打的雄虫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许岑风到底是从哪个旮旯角蹦出来的?!
斐文他们对这名新囚犯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关注,回房的时候,他们直接叫住了许岑风:“喂!57366号囚犯!”
许岑风原本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身后,却见是5号监房的那群红牌重刑犯:“请问有什么事吗?”
斐文直接走上前,目光上下打量着许岑风,最后冷冷吐出了一句话:“明天挖矿的时候,跟我们一起去见老大。”
听说斐文他们只是小监区的老大,上面还有一个更厉害的角色。
许岑风闻言顿了顿:“这也是监狱的规矩吗?”
斐文却没理他,直接转身回了牢房,一旁的金瞳雌虫拍了拍许岑风的肩膀,主动解释道:“你走运了小子,明天放聪明点,如果哄得老大开心,以后保你在监狱顺风顺水,否则欧洛特那群家伙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5号牢房算是抛出了橄榄枝,毕竟能打的囚犯一般都会被引荐给头目,混好了待遇还是不错的。
许岑风眼见斐文他们离开,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牢房休息,打算明天看看情况。
一夜时间悄然流逝。
第二天早上,所有囚犯吃完早饭就被狱警押送到了黑石山,彼时天才刚蒙蒙亮,周遭寒风刺骨,正是一天中温度最低的时候,年轻些的囚犯还好,一些年老的囚犯已经冻得直打哆嗦了。
许岑风身形笔挺,站在一堆老弱病残中间显得异常醒目,他见老亨利冻得嘴里直冒寒气,干脆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了对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带着与清秀外貌截然不符的精壮。
附近的雌虫见状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妈的,这只雄虫身材也太好了吧,这种极品扔在监狱真是暴殄天物,可惜是朵带刺的花,能看不能吃。
狱警正在一旁清点囚犯,确认数量无误后,给他们每只虫都分发了开采矿石的铁锤等工具,轮到许岑风的时候,却换成了一个红色的监工袖标:“您就在旁边督促他们干活吧,累了可以坐在旁边的营帐里休息。”
这是明晃晃的放水,要知道新囚犯刚进来的时候为了磋磨性子,给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监工可是个美差,一般只有大头目才有这种待遇。
许岑风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后多了不少羡慕嫉妒恨的视线,他接过袖标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在胳膊上认真戴好,打算等会儿趁着职务便利四处走走,找一找霍克。
黑石山内部蕴藏着一种稀缺玉石,在市场上价格相当高昂,用机器把黑石山的外壳破开后,剩下的部分只能徒手用锤子一点点的敲落剥离,既是为了保证玉石的完整度,也是为了折磨这些囚犯。
当狱警下令开始工作后,一时间四周都是叮叮当当敲石头的声音,有的囚犯负责运送石料,有的囚犯负责挑拣石料,总之各司其职。
许岑风原本正在帮老亨利运送装满石头的推车,斐文他们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喊道:“许岑风,过来,跟我们去见老大!”
此言一出,附近的囚犯下意识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诧异看向许岑风。后者却只是摘下手上沾灰的手套,在老亨利担忧的目光中平静走了过去。
许岑风走到斐文面前,出声询问道:“老大是谁?”
斐文仍是那副不欲多言的样子,转身在前面带路:“老大就是老大,四个监区都归他管,包括昨天被你揍进医务室的欧洛特。”
另外一名金瞳雌虫大抵觉得斐文的态度有些恶劣,主动出声解释道:“我们的老大叫桑亚,是四个监区里最能打的囚犯,不过他平常很少管事,如果他开口保你的话,欧洛特的小弟就不敢找你麻烦了。”
他语罢不知想起什么,又低声嘀咕了一句:“不过有那个家伙在,说不定过几天桑亚就变成老二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许岑风只见前方有一处低矮的山石,上面坐着两只雌虫。
金瞳雌虫指了指其中一只肤色白净的雌虫道:“他就是我们的老大,桑亚。”
那只雌虫原本坐在山石上看风景,闻言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转头看了过来。不同于北部虫族的黝黑,他的肤色比冰雪还要苍白,五官淡漠精致,有一种锋芒四射的漂亮,灰色的长发编成辫子,高高扎了一个马尾,眼眸竟是极其特殊的银灰色,在初升的太阳下泛着冰冷无机质的光芒。
许岑风略有些诧异:“他是西部的雌虫吗?”
金瞳雌虫挑眉否认道:“不,他来自南部的音察邰特……南部你知道吗?那个种族的雌虫拥有虫神赐予的最美的翅膀,很多变态雄虫都想收藏一对。”
许岑风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什么意思?”
金瞳雌虫道:“当初有一只权贵雄虫强行摘除了桑亚的翅翼,于是桑亚杀了那只雄虫,结果成了流亡的放逐者,等会儿你可千万不要提起和翅翼有关的话题。”
他语罢又指了指桑亚身旁的那只雌虫,言语间似有忌惮:“这只雌虫你最好别惹,他刚进监狱没几天就把所有老大都揍了一遍,就连桑亚也成了他的追随者。昨天欧洛特前脚刚被你揍进医务室,后脚就被这只雌虫挑废了手脚筋,只剩半条命了。”
许岑风闻言下意识看去,却见那只雌虫也恰好回头看了过来,对方拥有一张完全陌生的冷峻面庞,古铜色的皮肤在太阳下异常性感。他身上灰蓝色的囚服老老实实扣上了每一颗扣子,指尖夹着一根监狱里绝不会出现的香烟,薄唇溢出一缕寡白的烟雾,无声勾动人心。
那只雌虫轻弹烟灰,似乎是笑了笑,声音低沉,对许岑风吐出了两个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