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掌 安乐手上的筹码并不多。 武皇执掌朝政五多年, 平公主参与朝政数年,就连相王李旦也曾当过数年的挂号皇帝,哪怕被幽禁深宫, 私下也曾与朝臣们多有联系,与些人相比, 她的人脉势力匮乏得可怜。 正是因为样,她才不能有半失误,因为稍有不慎, 便是万劫不复。 ——但她并不后悔自己的举动。 富贵险中求。 她宁愿轰轰烈烈死,也不愿终日仰人鼻息, 等待所谓的万无一失的机会的到来。 夜幕降临,安乐抬手一挥, “出发!” 是夜,公主们的亲卫与武家人的亲卫们汇聚在一起,冲入李唐宗室的府邸。 是夜, 无数人在睡梦中惊醒,张皇失措逃命,然后被卫士们毫不留情斩杀,头颅成为战胜品, 被人捧着送入宫门。 是夜,安乐一身血色,入宫觐见武皇。 【那安乐与韦后有有更改命运的机会?】 【当然有, 但是极其困难。】 【首先李显活得时间久,有足够的时间给她铺路。】 【其次是平公主上官婉儿不会背刺她们俩, 不会让她们在睡梦中突然遭遇兵变。】 【然后学习武皇的一视同仁手段, 既然目标是皇位,那么其他东西都可以割舍, 李唐宗室只剩她们一脉,朝臣们便有选择,只能拥立她们上位。】 天幕之下,武皇轻嗤一笑。 【但三个条件极难达成。】 【李家的男人寿命都不长,宗皇帝活了五,高宗李治活了五五,李显活了五四岁,属于正常发挥了。】 【武皇家虽然有长寿基因,但个基因并有传给李显,而是传给了李隆基,直接让他搞出了安史之乱,都六陷天子九迁,再到后来的黄巢起义,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遍挂权贵头,让世家朝臣给摇摇欲坠的大唐江山一同陪葬。】 天幕之下,朝臣世家们齐齐震惊—— 安史之乱也好,都六陷天子九迁也罢,乱世之中能人辈出,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但后面的黄巢起义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遍挂权贵头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思是他们些人全部死了? 大唐了,他们无一还?! 不,不可能! 他们怎么可能落到种下场?! 天家皇室往往会伴随着王朝的覆灭一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但他们是臣子,与天家皇室不同,无论谁当了皇帝,总是需臣子来帮忙治理家的,所以他们完全可以改旗易帜,摇身一变从旧朝权贵变成新朝宠臣。 最好的例子是宗皇帝。 当年宗皇帝于晋阳起义,打下李唐万里江山,创建凌烟阁,以此纪念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功臣们。 而凌烟阁供奉着的功臣之中,其中便不乏隋朝的旧臣。 所以王朝的更迭他们些臣子来讲,只多方下注,识时务者为俊杰,待新朝建立之后,他们依旧会得用,而不是伴随着王朝的灭亡而一同消失。 但天幕的话似乎与他们的过往认知完全不同。 位叫黄巢的反贼似乎完全与他们有深仇大恨一样,将他们与大唐一同杀死——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遍挂权贵头,是等惨烈的一种场景! 几乎是下识的反应,他们怀疑是天幕故恐吓他们的说辞,好让他们支持安乐公主与韦后的上位。 但当惊恐之后的理智回归,他们知道绝无种可能,天幕像是一个旁观者,以惋惜的口吻诉说着些惨剧,似乎她与他们一样,并不想见到种场景的发。 可惜神通如天幕也无力更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幕幕在九州大上演,然后机缘巧合下,她将未来的战乱告诉他们,好让他们悬崖勒马去阻止一切的发。 似乎就是样。 她仿佛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她只是单纯过往历史做出梳理,然后整理其中兴衰成败,形成天幕的方式来警戒后人。 她甚至有明显的爱憎喜好,无论是武皇韦后安乐公主,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平公主与上官婉儿,乃至造成安史之乱的元凶李隆基,她都是以悲悯叹息的态度去看待一切。 她肯定他们的成就,同情他们的遭遇,于他们做下的荒唐事也并非一味去抨击,而是以旁观者角度去看待一切,抽丝剥茧捋清事实脉络之后,然后无不感慨说一句,还有另外一种解决方式,可惜他们身在局中不知晓罢了。 而他们,此时也在局中。 更在左右历史棋局的三岔路口。 是拥立胜利者李隆基上位,过上几年舒坦日子,然后他晚年搞出安史之乱,他们乃至他们的家族都给李唐江山陪葬。 是将宗族礼法踏在脚下,承认女子也可以有继承权,能出一位女皇,便能再出一位皇女,去死塌付佐安乐与韦后? 或者说,他们也可振臂一呼,将武周也好,李唐也罢,一同扫入历史长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们也可南面称孤,登基为帝。 但在平盛世,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百姓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不会跟着你冒着杀头灭族的风险造反,样一来,你造反的队伍都拉不起来。 拉不起队伍,收拢人更是难于登天。 你想登基为帝,别人也想,谁也不服谁的情况下,只会成为武皇的瓮中之鳖。 当然,还有一个更的原因,武皇军队的掌控力绝不是他们所能比拟的。 当初李唐宗室们因不满武皇窃而举事造反,个个势浩大,兵锋直逼洛阳,但也个个被镇压,落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颇得人的李唐宗室尚落得般下场,更况在百姓之中毫无根基的他们? ——造反条路根本走不通。 造反不行,奉李隆基为主更是自寻死路,那么他们似乎只剩下一条路—— 承认安乐与韦后的合法性,让武皇不再是华夏史上唯一的女皇帝,让九州大迎来一位一位的女皇的统治。 · “圣人,安乐郡主杀临淄王相王寿春郡王。” 女官小跑入殿,向武皇汇报。 武皇眼皮微抬,目光落在跪在上的上官婉儿身上,“可惜,今日来的人仍不是二娘。” 上官婉儿一言不发。 ——直到今日,直到现在,武皇所期待的人仍是平公主,而不是与自己隔一层的安乐。 平府上的卫士远比安乐多,而她的驸马也是武家人,她若振臂一呼,武家人同样会支持她。 但她有。 她还在筹划如除去李隆基的时候,安乐已先她一步出手,将一切能威胁到自己的隐患诛杀于萌芽之中。 ——当然,除了她与平。 安乐不及平做事稳妥,不及平八面玲珑,更不及平多谋善断,但在于权力的渴望与野上,安乐远在平之上。 可安乐是天便般野勃勃吗? 天便想将一切握于自己掌中吗? 不是! 是因为她有李显与韦氏的支持,是因为她的父母愿将权利下放于她,更因为她的父母不顾一切也为她铺路! 可她的二娘呢? 高宗皇帝只将她当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看待,而武皇早期更是不许她参与朝政,是李显回京之后才慢慢让她进入权力中,让她缓和武家人与李家人的恩怨! 于锦绣的小公主,从未被寄予厚望的小公主,如能滋出那般欲/望与野? 上官婉儿静了一瞬。 半息后,她慢慢直起腰,直视着主位之上的武皇,平一次,她与位杀予夺的皇帝有了分歧,“圣人言圣人二娘的期许远不止于此,可圣人时与二娘说过圣人的期望?” “圣人在二娘刚诞下子嗣时杀二娘爱之人,随后强迫二娘嫁入武家,成为武家儿媳,样的圣人,二娘如敢去猜度圣人的思?去猜测此时的圣人自己寄予厚望?” “子扶持自己的势力,被圣人废为庐陵王,在流放之一待便是四年。” “相王妻妾有妄言,圣人杀其妻妾,尸首无存。” “相王私下与朝臣接触,圣人废其子嗣亲王,将其幽禁宫门不得出。” “圣人如此防备他们权力的渴望,二娘如敢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二娘并非有野,而是不敢。” “因为她知道,那是圣人的东西,圣人的逆鳞,触之即死。” 武皇凤目轻眯。 但她并有打断上官婉儿的话,而是让她继续说完,“圣人的确二娘寄予厚望,但二娘圣人的期望一无所知,所以她不敢更不能去触摸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安乐郡主清楚知道自己的父母会无条件支持自己,而二娘知道的是天威难测,而她只是公主,所以她才会与安乐郡主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不是二娘的错。” “当然,也不是圣人的错。” “是性格使然,性格决定命运。” 武皇过于强势的性格让她不会甘于人下,她成为华夏史上唯一女皇是一种必然。 而种必然也会造成另外一种必然——子女离,孤家寡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与武皇相较,韦后的性格更显平和,她割舍不下亲情的牵绊,做不到平等把每一个孩子视为自己上位的棋子,所以她的失败是一种必然,成为不了二个武皇。 而她的种性格也会造成另外一种必然,与世界为敌也会给自己的女儿铺路,所以她能养出野勃勃的安乐郡主,而不是先自保再弄权的平公主。 “婉儿知道是婉儿僭越了。” 上官婉儿笑了一下,“但些话婉儿不吐不快,二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己争过来的东西才叫权力。” 但一次,武皇却淡打断她的话,“别人赐下的,是施舍,是随时都能被人取走的东西。” “隆基并非旦儿的长子,却能位尊九五,登基为帝。” “论其根本,是因为他主导的兵变,他杀韦氏与安乐,夺了显儿一脉的江山,所以他最后成了万里江山的主人。” “隆基是男人,他天然觉得万里江山是他的掌中之物。” “二娘是女人,天然被约束,被教育,野是她不该滋的东西。” “她虽是女人,更是的女儿。” 武皇直视着上官婉儿的眼睛,“世间所有女人的桎梏已被打破,野不再是男人专属的东西,但她仍以李唐公主自居,以辅佐两位兄长为己任,最终被隆基过河拆桥,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的一。” “诚然,你的话也有道理,是有她直言期待,让她误以为自己不被期待。” “但身为的女儿,是一种她必须经历的必然,若连自己母亲的思都无法揣度,如将文臣武将的思拿捏于掌中?” “千古一帝的继承人从来不好做。” “秦有扶苏,汉有刘据,唐有李承乾。” “武周.....有二娘。” 武皇慢慢合上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她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一朵养在温室里的花儿,无法直面风霜雪雨。 唯有养蛊似的将所有人置在一处,胜利的那一人披荆斩棘来到她面前,才有资格做她的继承人。 自天幕出现的那一刻起,她有任事情进行干涉,冷眼旁观所有的人反应。 她看到安乐寻平,求平救她唯一的兄长。 平救不了,安乐带稳婆回去救阿姐仙蕙,她不会因为兄长的死而一蹶不振,而是活在当下,以图来日。 再然后,是李隆基暴露,安乐再去寻平。 平恨李隆基入骨,两人结盟,但平行事稳妥,思缜密,她不会在她眼皮子底下先斩后奏,将李隆基直接诛杀,而是与幕僚们商议如除去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安乐显然等不了。 变数多,她也等不起,所以她孤注一掷,将一切隐患消灭于萌芽之中。 毫无疑问,安乐更适合个位置。 她能力或许在平之下,但狠辣与果决却在平之上,而两种东西,是身为帝王最的秉性。 武皇睁开眼。 “圣人,安乐郡主求见。” 女官入殿轻道。 武皇神色淡淡,“宣。” “裹儿向祖母请罪。” 安乐入殿,音不卑不亢,“临淄王谋逆作乱,已被裹儿所杀。” “相王、寿春郡王等人隐秘不报,被裹儿一同斩杀。” “事急从权,裹儿先斩后奏,故而特来向祖母请罪。” 安乐跪在大殿之中,磕头磕得分实在,额头抵在冰冷板,她的音有条不紊,“裹儿自知罪孽深,万死不能抵裹儿之罪,但当天下,外有吐蕃虎视眈眈,内有朝臣世家向李唐背弃武周,内忧外患之下,裹儿不敢言以死抵命。” “裹儿愿替祖母分忧,内安朝臣,外抚吐蕃,让武周江山千秋万代,盛世昌平!” 有一个帝王能容忍自己的后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动兵变,诛杀政敌。 于一个杀予夺的帝王来讲,是她权威的挑战,是大不敬,是五马分尸都不为过的僭越。 但她从不觉得祖母是普通帝王,她的胸与见识远超世人,哪怕被性别所限,她依旧走到权力之巅,让那些瞧不起女人的男人们跪在她脚下高呼圣人。 拿普通帝王的思去揣度祖母的思,是祖母的一种亵渎。 ——普通帝王如能与祖母相较? 所以她在赌。 赌祖母不会杀她,赌祖母承认她的上位。 她承认她的思不够缜密,野几乎被她在脸上。 她甚至将万里江山视为她的囊中之物,那种舍其谁的野尖锐直白,是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东西。 但她的祖母是武皇,是华夏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她想将她的武周江山顺利传承下去,她的继承人便不能是温顺的绵羊。 她承认她的武周江山,她继位合法性来自于她,所以她会给她上皇帝尊号,以皇帝的待遇来祭祀她,她所担的一切她都会解决。 如果她能将武周江山传承下去,那她便是开天辟的女皇帝,一个开创女皇执政的/祖皇帝,受万人朝拜,后世推崇。 若不能顺利传承,她也是华夏史唯一的女皇帝,无非是后世的男性皇帝会废去她的皇帝尊号,以皇后的身份来祭祀她。 她赌她的祖母前者。 ——因为她的祖母是一个远比她更野勃勃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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