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身着轻纱, 身姿纤细、伏在地面,宛若一只折翼的雏鸟。
脖.颈雪白,一手便可扼断, 她轻轻抬头, 绝色面容上,一双水眸, 活色生香。
在这宽阔的大殿内,灯光影影绰绰,绝色美人出现, 蓬荜生辉。
兆麟帝的眼底再也看不见其他, 那双脆弱、雾气般朦胧的眸子, 轻易便闯入他的心底。
心脏似被撞击。
蓦的起身,这位年轻的帝王低声喃喃。
“子粟......子粟......”
美人眸底轻颤,抬着头,试探着对上他的视线, 随即, 仿佛受到惊吓一般, 又蓦的垂下头。
换个人, 这便是御前失仪。可美人做来, 却让人无比心怜,丝毫不记得何谓规矩。
兆麟帝被这一连串的动作蛊惑。
他下意识地走下了御座,快步来到美人身前,将她扶起。
“快快请起。”
本就是为取悦帝王而设的宫宴,身为那即将被献上的“礼物”,美人穿着的轻纱质地轻.薄,兆麟帝扶起她,便可触及那莹润的肌.肤。
美人似是极为胆小, 面对帝王圣眷,竟是连说话也不敢了。
她似乎想躲,可被男人揽着,反倒窝进了他那宽大的身躯——逃无可逃。
实际上,苏子墨只是低着头,掩饰厌恶罢了。
这不过是她利用的对象。
兆麟帝越发被美人蛊惑。
他扫了眼四周,宫人们便都畏惧地垂下头,不敢看那美人一眼。
心中的占有欲被满足,兆麟帝不愿一开始便表现得过于急色,便放弃了将美人拦腰抱起的打算,扶着她,朝着最上方走去。
片刻,他竟将美人扶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周围的宫人心中一惊。
在大烨朝,规矩极重,无论宫宴大小,这御座,只有皇帝可以。前几代出过一对伉俪情深的帝后,皇帝想让皇后坐在御座,却也被极为贤惠庄重的皇后拒绝了。
而现在,规矩被打破了。
——虽然兆麟帝喜好玩乐,但骨子里还是重视皇权,真挺维护规矩的。
毕竟他爱美人,却从未如此痴狂。
否则的话,为何苏轻袖要出宫生子,为何她迟迟不能成为皇后?
说白了,对兆麟帝来说,所谓贵妃,也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
他是帝王,全天下的美人全是他的,就算喜欢,也没什么稀奇的,就连苏轻袖,也只是胜在家世与才情。
一个高高在上的宰相之女,偏偏私底下小意温柔,在床.上比那勾栏的人更拉得下脸,对比其他无趣的贵女,兆麟帝便宠了她三年。
一旦涉及到社稷,苏轻袖,也只能往后面靠了。
可——兆麟帝此刻才知道,他并非冷情,并非将美人当做玩物。
遇见莫子粟后,什么原则,什么规矩,通通都被脑子抛到后面。
揽着美人纤细的腰.肢,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兆麟帝反而逐渐平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满足与野心。
他是帝王。
这天下都是他的,规矩,也得他来定。
他宠着美人,没人有资格说一个不字。
这全天下的财富、珍宝,他都会碰到她的面前。
见美人情绪逐渐平稳,兆麟帝也回过了神。
他大笑着,亲手为美人剥果子,夸赞道:“司逾,这一次,你果真未曾骗朕。”
谢司逾苍白着脸。
他就站在身后,看着两人挨在一起,刚才的一幕幕,简直像做梦一样。
谢司逾所有的筹谋都成了一场空。
一刻钟前,他还想着熬过今晚,之后两人便可一同出宫,海阔凭鱼跃,而现在,她一跃成为陛下的美人,他依旧是那个宦臣。
果然啊。
以她的容貌,想获得圣眷轻而易举。这阅尽美人的帝王,不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么?
看着轻轻垂眸,紧张地吃下果子、尽显青涩的少女,谢司逾突然清醒过来。
她不是曾经的她了。
宫外几个月,曾经无心权势的少女,已经完全改变,从前那掩饰着的容貌,也成为她明目张胆的武器。
她不是苏子墨,而是莫子粟。
谢司逾最恨被人背叛。
但此刻,荒谬的是,他竟丝毫未觉愤怒,有的,不过是心疼、遗憾、嫉恨。
喂了美人几个果子,见她不再畏惧自己,兆麟帝心情大好。
帝王大手一挥:“传朕旨意,封莫子粟为贵妃,东厂督主谢司逾献美有功,赏黄金万两!”
周围的东厂宫人眼睛一亮。
重要的是钱吗?是陛下的态度!
就连那带着苏子墨进殿,知晓督主所有计划的心腹,此刻竟也忍不住雀跃。
他必须得说,这绝色美人留在宫内,比与督主一同出宫,更能利益最大化!
就像从前的苏贵妃一般,他们东厂,再度有了靠山。
而这一次,甚至是金靠山。
至于督主,他很快就会明白,权势才是真正不变的,爱情又算什么呢?
更何况,他不过一个无根之人,也无法享受美人,当个宦臣,日日陪伴美人,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心腹略微有些愧疚地想道。
谢司逾沉默领命。
见他并未有丝毫反抗的情绪,兆麟帝心情更好了。
见到美人之前,兆麟帝对谢司逾的异样毫不在意,甚至觉得有趣。
可亲眼见到莫子粟,将美人揽在怀里后,曾经的事,便越发不顺眼起来。
虽然是个宦臣,但毕竟曾与她有过交集,乃至有过觊觎之心,兆麟帝还是膈应。
越想越是这么个道理,兆麟帝正打算找个借口把谢司逾调出宫,怀里美人突然开口。
她轻轻抬眸,双目充满依赖:“陛下,谢督主待我极好,入宫前,若不是他照顾我,子粟早就、早就......”
后面的话没说,眸中却隐隐蔓上泪光。
兆麟帝一心疼,赶紧揽住她,好一番软声安慰。
随即,他扫过谢司逾,放下几分芥蒂,吩咐道:“既然爱妃喜欢,谢司逾,你便留在宫里。”
比起被赏赐,此刻这微不足道的吩咐,反而让谢司逾的心脏再度跳了起来。
他垂眸,叩拜道:“谢陛下隆恩。”
顿了顿,宦臣声线清冷道:“......谢贵妃隆恩。”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兆麟帝也懒得继续留在这。
他索性直接抱起美人,留下一句“摆驾”,便大步朝外走去。
谢司逾依旧维持着叩首的姿势,将两人送走。
他毕竟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谢厂花。
即便知晓心上人离开、会发生什么,待起身后,谢司逾依旧能够沉声吩咐心腹。
而苏子墨被帝王一路抱到乾清宫。
她知道会发生什么,心念迅速转动,思考着对策。
兆麟帝倒对今晚极为期待,他将苏子墨放下,便率先去沐浴。
而苏子墨泡在汤池中,正考虑装病时,一个宫女走来,借着为她搓澡的动作,往她手内塞了个东西。
似有一道轻微声音直接在她耳边响起。
“娘娘,此乃梦无痕,涂抹至肌.肤便可。”
扫了眼宫女,苏子墨不动声色地收下小瓷瓶。
梦无痕,她听过此物,具有致.幻作用,可以牵引被下.药者的潜意识,让他自动塑造梦境。不同的梦无痕,也拥有不同的梦境作用。
想必这一瓶,便拥有替代春.宵的作用。
这倒是省了她的心了。
而送药的人,别无他选。
终究是她小瞧谢司逾了,在宫内盘踞数年之久、权倾朝野的督主......仍旧拥有利用价值。
似乎也比想象的更为好哄。
苏子墨本以为对方会愤怒于她的失约,乃至给她下绊子,孰料对方竟还来帮她。
而除了帮她外,他的意思也很明显——表明自己仍旧拥有价值。
果然,当她转换了思维,曾经让她畏惧的谢督主,也不过一个平凡可怜的凡人罢了。
苏子墨并不享受他人的恋慕,但既已决定踏入这权势的漩涡,多一个帮手,自然也多一分力。
不过为了自保。
沐浴完毕后,苏子墨走出浴池,擦干身体。
兆麟帝早已迫不及待,她一出现,便揽住她的腰.肢,大步走向寝.殿深处。
苏子墨将头埋在他的颈.侧,身子微微颤抖,反而引得对方连连安抚。
似乎她真是个没经过事儿的雏似的。
确实好笑。
兆麟帝身为帝王,从前宠.幸的妃子,哪一个不是经历过无数宫人的检查?到了苏子墨这里,竟都没有老嬷嬷查看她是否是完.璧之身。
不知是她太过幸运,还是兆麟帝太过天真。
苏子墨一边略微嘲讽地想着,一边将男人抱得更紧。
纤细的玉手,缓缓抚.过男人颈后肌.肤,似乎因为紧张,她的指甲,无意中戳破男人的肌.肤。
兆麟帝吃痛,沉闷地笑出声。
“粟儿莫怕。”
美人似乎心疼一般,又替他揉了揉那伤处。
兆麟帝心底感动、越发火.热,全然不知,那梦无痕,已完全涂抹至他的颈后。
苏子墨被放到了榻上。
她瑟缩着,而那阅尽女色的帝王,似乎第一次经历此事一般,竟无比急切。
苏子墨一边扮演,一边在心底记着数。
终于,在帝王亲向她的前一秒,时间到了。
一道沉重的身子倒向了她。
苏子墨下意识皱眉,她习武后,内劲充盈,也不再是从前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了。
毫不留情地推开那倒向她的帝王,那兆麟帝,竟直接自榻上滚落。
声音沉闷,殿外的人越发不敢言语。
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苏子墨轻轻挑眉,便将兆麟帝扶起,随即,再次把他推下床.榻。
一道道的声音响起,殿外的宫人不敢私窥宫闱秘事,便也没察觉这声音有什么异常。
慢慢的,苏子墨心中的怒气发出了许多。
垂眸,俯视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她突然觉得,不过如此。
无论是苏显荣生女的目的,苏轻袖的筹谋,还是东西两厂的争斗,包括妙诀山庄300年的蛰伏、漠止山庄的各种阴谋。
他们机关算计,算的,不是兆麟帝这个人,便是他手中的权势。
而兆麟帝本人......一无是处。
羊圈内的羔羊逐渐长大,生出野心。
而那猎犬,一代代的优渥生活,竟也只会虚张声势地吼上几嗓子。
这样的皇帝,大烨朝又能延续几年?
第一次,苏子墨生出怀疑。
......
兆麟帝度过了极其美妙的一个夜晚。
他的美人起初羞涩,后来在他的引导下,也得了趣味,开始主动,和他无比配合,简直就是兆麟帝梦寐以求的神女!
醒来后,兆麟帝浑身酸疼。
他的身侧,美人正安然沉睡,露出的肩.头上有些微痕.迹。
想到昨天的疯狂,帝王难得的生出几丝愧疚。
再看美人眼角的泪.痕,他心中越发怜爱。
有内侍走入,轻声道:“陛下,该早朝了。”
兆麟帝本想翘掉早朝,但想起什么,他便也应了下来。
他并未唤苏子墨为他宽衣,而是独自披上外袍,随即,吩咐道:“不得打扰贵妃。”
宫人恭敬应是。
兆麟帝走路时,都有点不稳,他的内心却无比甜蜜。
等早朝时,果然有朝臣上奏。
“陛下,听闻您昨天封了一名贵妃?对方还是江湖女子,这实在于理不合啊!”
礼部尚书谏言,一脸忧心忡忡,似乎皇帝成了什么昏君似的——虽然确实也不远了。
兆麟帝脸色微沉,扫过下方:“你们都这么想的?”
又有不少朝臣出来,争先恐后地增加谏言kpi。
“陛下,大烨朝从未有过这般先例,这坏了祖宗的规矩啊!”
“皇上,不过一女子,您再喜爱,也没有一步封为贵妃的道理。”
“此前的苏贵妃,乃宰相之女,也花了三年才成了贵妃,您可以宠爱,但这位份......”
见同僚们说得欢乐,且陛下未曾阻止。有一个官微较低的,便以为陛下也是认可的,只是等他们给出理由贬低昨日女子的位份——毕竟都是男人嘛,他懂得,都睡过了,就不稀奇了。
小官着急想出头,脑子一昏,直接大声喊出声。
“陛下!这莫贵妃乃江湖女子!虽为第一美人,但女子贤良淑德方为上,这名声太过艳俗!”
见所有人都看向他,陛下亦是如此,小官一激动,秃噜了嘴:“陛下,以臣之见,莫贵妃说不定都不是完璧,无德成为贵妃!”
朝堂一片安静。
所有朝臣瞠目结舌,一时忘了言语。
好家伙,从来不知,朝中竟有这般“能人”呐!
他到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真的不怕死?!
所有朝臣都窥探着陛下的脸色。
而兆麟帝两侧的宦臣,则略微怜悯地看着那小官。
真是个傻子。
没瞧见真正品级高的大臣都没说话么?他们有人脉,如何不知道昨日陛下对那女子的盛宠?
宦臣叹息一声。
这朝堂上,果然只有聪明人才能活下来啊。
果不其然。
御座上,一道沉沉的声音响起。
“你如何知道贵妃不是完璧?”
“莫非......你曾经与她有过纠葛?”
话中的怒意与醋意,谁都能听出来。
偏偏那小官没有,而是继续道:“臣当然不会!但江湖的女子,本就不如后宅的女子.......”
“放肆!”
“规矩”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一道怒吼传来。
兆麟帝冷声道:“妄议后宫,侮.辱贵妃......来人!将他拖下去斩了!”
侍卫快步入内。
小官这才突然醒了似的,他虽然也觉得自己昏了头,但这可是要没命了啊!
不管身子即将瘫倒,小官急切道:“陛下!陛下!您是明君啊,为了后妃斩杀朝臣,此乃昏君之举!若您执意如此,这大烨朝,又如何能够绵延!”
他越着急越出错,这话说得,倒像是威胁皇帝似的。
但任谁即将没命,都会这样。
兆麟帝不怒反笑。
“昏君?既然如此,朕就昏到底!”
局势变化太快,原本打算旁观的朝臣们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但可见的是,这位素来喜好享乐的皇帝,似乎动了真怒。
“来人,传朕旨意,将莫贵妃贤良淑德,甚得朕心,堪为后宫表率,封为平后!”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平后?何谓平后?从来只听过平妻,从没听过平后!
你看历朝历代,只有继后,哪个皇帝封过平后!
此举太过荒谬,皇后亲爹大将军还没说话,老太傅便立刻上前,跪道:“陛下!慎重啊!皇后之位关乎江山社稷,不可如此儿戏!”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整个朝堂,竟似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俯视着乌压压的一片,兆麟帝越发畅快,他只觉得,胸中所有的郁气,全都发了出来。
一群老不修,连他后宫的事都管,从前真是忍他们很久了!
兆麟帝冷声道:“朕意已决。”
他拂袖离开。
想必粟儿也该醒了,何必和这群恶心的家伙纠缠。
见他似乎真要离开,所有朝臣都慌了。
当然,最慌的,还是即将被侍卫拖走的小官。
他一个读书人,哪里比得过侍卫的力气?
纵然死缠白赖地躺在地上,他还是被拖了起来,即将前往那刑场。
想到自己的结局,看着其他朝臣,小官突然一阵悲从之中。
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他突的大喊道:“大烨亡矣!大烨亡矣!得此昏君,再无天光!国运已尽!国运已尽!”
声音悲愤,生死关头,这图谋权势的小官,竟也有了那么些爱国之心。
随即,他挣开侍卫,蓦的朝着朝堂的柱子撞去!
“砰——”
一声之后,小官额头染血,滑落在地,彻底没了气息。
这一幕,让原本吵吵闹闹的朝臣,全部安静下来。
他们都是一步步从读书人爬到如今的位置。
看着那愤而撞柱的小官,这一刻,所有人都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更令人气愤的,是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丝毫未曾停留。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未曾在意一个死亡的小官,亦未曾将所谓的亡国之论当真。
朝臣们突的生出怒气。
在大烨朝,到了兆麟帝这一代,东西两厂逐渐掌权,本就侵害了文官集团的利益。
从前,哪个朝臣不怕谢司逾?不怕那权倾朝野的厂花和无处不在的锦衣卫?
也是谢司逾没有做得太过分,尤其是最近两个月,几乎没有去排除异己,文官们才忍了下来。
可现在,一个妖妃!便可逼死一个寒窗苦读数年的官员!
那他们殚精竭虑为大烨考虑什么?!
或许有爱国之心,或许出于私利,这一刻,朝臣们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这妖妃,不能留了。
损了文官的利益,打了他们的脸,便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吏部尚书扫了眼大将军,散朝时,便主动走了过去。
武官之首,皇帝的老丈人,大将军的利益当然是受损最大的。
这一刻,本互相敌视的文官武官,竟也达成了一致。
......
苏子墨也没想到自己那么惨,贵妃还没坐稳,还没成为真正的妖妃,就被一群大臣盘算着干掉。
此刻,她只是淡定地窝在床上,然后——翻了个身。
懒得起来。
等兆麟帝下朝,就看见了睡意慵懒的美人。
他心底所有的暴戾与不悦,全然消散,这高高在上的帝王,索性脱.了外衣,也跟着开始睡觉。
和美人在一起,就是愉悦。
两人都在睡觉,如此一来,苏子墨竟成了第一个不用跪下接旨的妃子。
于是后宫无数翘首以盼的妃子,压根没等到给那江湖女子下马威,反而等到了陛下又去找她的消息、以及......平后的旨意。
平后的消息一出,后宫震惊。
甭管是最高的皇后,还是新入宫、期盼着承宠的秀女,都完全说不出话了。
本来还是争一争,给那江湖女子一个下马威,让她学点规矩,或者给她阴阳怪气几下。
但现在......人家进宫第二天,直接爬到了宫斗最终的宝座皇后之位——虽然是平后,但、但能为了她,专门搞个劳什子平后,明显更震惊啊!
争什么。
散了散了。
压力给到了皇后身上。
皇后....皇后曾经也见证过苏轻袖的殊荣,她偶尔会和苏轻袖斗一斗,即便对方圣宠不衰,但皇后心中还是自傲于和陛下的情分、以及皇后的身份的。
而苏轻袖被贬的时候,她只觉得果然如此。
有个好的娘家,便是最好的牌。这次的欲绝山庄事件,她的父兄出了大力,陛下前些日子还特意来她这里歇息,皇后只觉得熨帖。
但不过数日,这江湖女子一进宫,后宫竟全变了!
身侧的嬷嬷愤怒道:“那江湖女子,莫不是给陛下下了蛊!”
“从未听过平后之名,简直是侮.辱人!娘娘,您快给大将军写信啊!”
对比六神无主的嬷嬷,皇后反而更为理智。
这一切太不正常了。
想到嬷嬷的话,她心中微动,便道:“改日请娘亲入宫,去打听一下那......那平后,再去找点好的草药,看能够解了毒。”
她与陛下少年夫妻,了解他的性格。
哪怕爱慕美人,也绝不会昏头至此,也只有中邪这一个解释了。
联系到对方的江湖女子身份,确实非常有道理。
想到什么,皇后又道:“苏妃那里有动静吗?”
嬷嬷摇头:“并无。”
毕竟是老对手了,皇后察觉不对,皱眉沉思几秒,吩咐道:“多派点人,留心一下承乾宫。”
皇后察觉了苏轻袖的不妥。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这坤宁宫,也被兆麟帝看上了。
毕竟这昏头皇帝只想给自己的美人最好的一切,包括位份、宫殿,他是全天下的共主,没什么得不到的。
可最好的宫殿,除了他的乾清宫,便是皇后的坤宁宫了。
平后的身份可以给予,但这坤宁宫.....总不能把皇后赶出去吧?
想到大将军手里的兵权,兆麟帝还是忍了一下。
既然没有合适的宫殿,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把苏子墨留在了乾清宫。
如此殊荣,又让后宫妃子一阵嫉恨。
得知自己成了平后,苏子墨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也没去所谓的后宫炫耀,更没把低位嫔妃叫来立规矩,她只是安静地呆在乾清宫的侧殿。
过了几天,兆麟帝反而先担心了。
再三询问之下,苏子墨表示,想娘亲了,想江湖和自由了。
自由?
看着美人忧郁的神色,兆麟帝有些为难。
但第一件事好办,他立刻便吩咐人将容愫接进宫。
苏子墨也确实想念娘亲,现下她在宫内坐稳了位置,也不担心娘亲受到伤害,便也同意。
其实最重要的是,苏子墨现在担心有人去苗疆找娘亲的麻烦。
这皇宫,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兆麟帝特意派了武将,千里迢迢去苗疆接容愫。
这番阵仗,着实引起不少注意。
而文官集团们,也开始散布那莫平后的传闻。
即便锦衣卫们监听着百姓的言论,但说的人太多、且越被藏着大家越好奇,慢慢的,大家都了解了这位平后。
由于动作隐秘,这舆论发酵了足足两个月。
配合着施云被封爵,容愫成为诰命夫人、且可以在后宫长住半个月的事,传言道更为逼真。
这时,文官再放出两月前,有大臣被逼死的事,百姓无不皱眉。
因为传言太乱,且极为隐蔽,不少苏子墨没做过的事,或者兆麟帝做的蠢事,全部被盖在了她的头上。
莫平后,成为远近闻名的妖后。
......
苏子墨仍旧住在乾清宫侧殿。
这日兆麟帝去早朝后。
乾清宫侧殿,酣眠的美人身侧,悄然出现一抹身影。
美人闭着眼,懒懒道:“司逾。”
男人容颜昳丽,在她身侧蹲下。
见美人未曾言语,他的手,探.入被.下,一番动作,美人脸颊晕.红,睫毛微颤。
一刻钟后,她睁开了眸子。
男人也收回手,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
苏子墨半坐起来,俯视着这昳丽的厂花。
一月前,或许是喝了酒,兆麟帝睡着后,她找上这老情人。
她不再是需要男人教导的无知少女,一些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发生。
毕竟谢司逾足够貌美,且两人有过从前,苏子墨并不排斥他。
一些事情,便不需要看得太重。
她先主动,对比几月前,男人倒无比生涩僵硬。
苏子墨喜欢这种掌控感。
尤其是,这个男人不仅极会服侍人,办事能力也极好。
苏子墨淡声道:“今日便是殿试?”
“是。”
谢司逾垂眸。
不甘与嫉妒,喜悦与难堪。她终究在意他的弟弟,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也是他。
苏子墨沉默几秒,忽的一笑。
想必今天,他也就成了那驸马了吧?打马游街,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倒真是美事。
苏子墨如今是平后,只要她一句话,那不受宠的公主,根本比不过她。
只要她愿意,谢书旻完全没法成为驸马,乃至状元。
但她懒得出手。
见她不说话,谢司逾主动道:“娘娘,皇后在打听苏轻袖的事,是否需要掩藏?”
其实已经掩藏很久了,他一直没说。
苏子墨随意道:“那就藏着吧。”
她那嫡姐,如今恐怕怀胎七月,正是关键时刻,怎么经得起车马劳驾呢?
不若生了孩子再回宫,恐怕更有意思。
后宫妃子争先恐后想往上爬,也就苏子墨,会如此轻描淡写,等着看戏了。
见没别的事了,苏子墨便起身,拿起书开始翻看。
或许是在余无双那里看治国的书得了趣味,现在苏子墨看的,除了兵法内功,也就这些书。
她没有刻意瞒着兆麟帝,对方倒是毫不介意。
在兆麟帝看来,心上人此举,一是想念江湖生活,二是想帮他批奏折、减轻负担,是爱他的证明。
她都为了他留在这深宫了,他还有什么怀疑的呢?
恋爱脑(且每天都在用梦无痕、被扔下床的)皇帝如是想道。
......
殿试当日,谢书旻被钦点为状元,以及驸马。
他打马游街时,道路两旁的酒楼上,无数姑娘给他扔手帕,毕竟这状元竟比探花还要俊美!
慕婉儿有些吃醋。
同时,她心中也隐隐有些担忧。
虽然下了药,谢书旻将她当做自己的挚爱,但不知道是对方太过深情,还是药效不佳。
一旦她表现出亲近的意思,男人便会下意识排斥。
慕婉儿性子火爆,有一次她想不管不顾就和男人发生关系。
但那一次,谢书旻却陡然变得陌生,日常相处时的宠溺温润不再,而是沉着脸,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她。
他说:“婉儿,你让我感到陌生。”
是陈述的语气,慕婉儿当时便出了一身冷汗。
之后,她又调配出相同的药,因为毒液不够,她甚至杀死了小蓝,只为取它的蛇胆入药。
可药效翻了无数倍,谢书旻可以与她亲吻、触碰,却始终无法接受走到最后一步。
慕婉儿的心,便也一直提着,也愈发偏执。
等兆麟帝下了圣旨,她才松了口气。
想到两人的关系已经无法再被动摇,慕婉儿的嫉恨便涌上心头。
她知道,谢书旻还喜欢那莫姑娘。
得知今晚他会参加琼林宴,慕婉儿怀着一丝微妙的心思。若他得知自己的心上人早已成为皇帝的女人,且是名声极差的妖后,他还会爱她吗?
在两人相处时,慕婉儿没少在谢书旻面前抹黑那莫平后。
谢书旻毕竟是读书人,听见传闻后,便也真的有些厌恶。
今晚,慕婉儿便会让他知道,他的心上人便是那妖后。
或许以毒攻毒,让他见到莫姑娘,他就会彻底忘了她,接受自己。
慕婉儿便找到了兆麟帝。
“皇兄,近些日子来京城有不少抹黑皇嫂的言论。”
一声“皇嫂”,让兆麟帝脸色和缓不少。
慕婉儿继续道:“皇兄,依婉儿之见,不若让皇嫂在琼林宴上现身,毕竟这些新科学子们都是未来的文官支柱,若他们对皇嫂改观,朝堂上的大臣们也会跟着改变态度。”
“皇兄,皇嫂那么好,只要她出现,和新科学子们相处,便足以证明传言的虚假。”
兆麟帝陷入沉思。
“粟儿那般好,你倒是有眼光。”
慕婉儿噎了一下。
真是个傻子皇兄!
兆麟帝同意了此事,毕竟粟儿入宫后一直未曾出去,他也担心她愁绪纷杂。
这次琼林宴,也着实是个机会,也顺便让她看看,她的夫君有多圣明。
收到皇帝邀请她参加琼林宴的口谕后,苏子墨沉默了几秒。
谢司逾站在一侧,几乎握紧了拳,片刻,苏子墨却仍旧答应了下来。
莫名的,谢司逾觉得,这场宴会,不会太平。
果不其然。
琼林宴开始不久,苏子墨随着兆麟帝一同出现时,那些新科进士们纷纷看呆了。
月下,美人面容朦胧,踏着花海而来。
手中的酒杯开始不稳,有那定力差的,竟直接站起了身。
宦臣尖声道:“陛下与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眼前的人相貌年轻,绝不可能是那将军之女。
那么也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莫平后,传闻中的妖后。
榜眼是个嫉恶如仇的少年郎,他家里世代从官,对那传闻中的妖后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父辈们经常进谏失败,他越发厌恶,只想着自己进入朝堂后,必定也要让那妖妃瞧瞧颜色。
可现在,看着那清冷绝色的女子,他竟丝毫说不出话了。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抱负,全部比不上那一道纤细的身影。
直到两人在上座坐下,榜眼才回过神。
他挨着谢司逾坐,便碰了碰他,挤眉弄眼,想说点什么。
谁知下一秒,那原本温润端方的状元郎,竟直接朝着中间倒了下来。
榜眼瞪大眼,吓了一跳。
不会是他力气太大了,把他推倒了吧?!
动静太大,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只见那得体的状元郎,正捂着头,额头满是汗水,痛苦地蜷缩在地面。
兆麟帝皱了皱眉,宦臣连忙道:“陛下,可要请太医?”
苏子墨俯视着下方,神色毫无波动。
见心上人没受惊,兆麟帝这才松了口气。
他正打算同意,谁知下一秒,下方的男人蓦的睁开了眼。
乌纱帽滑落,那原本得体的红色状元朝服,也卷曲起来,沾染了灰尘,看着格外狼狈。
男人面目温润,被全京城的未婚贵女爱慕。
从来专注读书、心如静水的状元,此刻,却猩红着双眼,望向上首的少女。
像是一只在痛苦中挣扎的野兽,他只看了少女一秒,双眼便再度陷入混沌,下意识地、绝望地喃喃。
“墨墨......墨墨......”
这两个字,仿佛是他唯一的解药。
瞬间。
现场一片安静。
那妖后之姓,正是“莫”。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