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黄翠兰踉踉跄跄地扑倒在棺材沿上,声嘶力竭地哭喊。
“是我作孽,是我不该生下这样的白眼狼,让你遭了这么大罪,不得善终啊……”
黄翠兰的热泪滴在棺材上,洇湿了棺木,留下一团团深红的痕迹。
她伸手想掀开王大栓脸上的绸布摸一摸他的脸,王铎伸手拦住了她。
“妈,爸一定不想再看到他了。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就让爸安心的走吧。”
黄翠兰被王铎扶起来,坐在凳子上。
“钢子,你的心,当真就狠到这种地步吗?”黄翠兰的声音幽幽的,像一具失了感情的空壳。
王钢被摁在地上,拼了命的挣扎,砂砾在他的脸上摩擦出一道道血痕。
“我没有!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从今天起,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不要再叫我妈……”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黄翠兰心力交瘁,她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帮着王铎把黄翠兰抬回了里屋。
村长坐在长凳上,看向王钢的目光像是在看禽兽。
“杏花村从来没有出过你这样不忠不孝的人,王钢,你简直罪无可赦!”
村民们也都痛心疾首,替王大栓感到冤屈。
“你整天无所事事,你爸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操心上火,你不感恩也就算了,居然使这么坏的心思!”
“大栓的伤本来不严重,硬是被这个畜生给拖死的,他应该遭天谴!”
面对村民们的指责,王钢怒吼着为自己辩解,可对于药粉变成粉笔末的事,他却拿不出任何自证的证据。
药粉是他亲自从孙大夫那里领的,也是他亲手磨了之后拿给崔秀娥的,没用完的也放在他俩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个外人经手。
村民们见王钢负隅顽抗,说要帮王铎把王钢押去派出所蹲监狱,不料却被王铎婉拒了。
“我相信二弟只是一时糊涂,骨肉亲情二十多年,我还是不忍心亲手把他送进去。”王铎神色悲恸。
“等他守灵三日,我爸入土为安的时候,我会把他赶出家门,任他自生自灭,从今往后再不许他踏进王家一步。”
王铎作为现如今的当家人都这么说了,村民们也不好再坚持。
况且以王钢好吃懒做的性子,没了王家的救济,他恐怕会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这也算是一种惩罚吧。
小杨忍不住拍了拍王铎的肩膀,“兄弟,节哀。”
王钢还在叫嚣着,“王铎你少装好人!老子是正儿八经的王家子孙,你凭什么把我赶出去!”
大伙儿堵住了王钢的嘴巴,又绑了他的手脚,把他和崔秀娥一起关进了柴房,在门外落锁。
当天下午,村民们帮王大栓扎好花圈后,王铎独自主持完了吊唁仪式。
大家很同情王家的遭遇,不好意思再劳烦王铎,都没有留下吃饭,忙完就各自回家了。
郑老太等人回到家时,郑老四正扶着炕沿慢慢练习走路。
那罐神秘的药膏让他的外伤好得很快,现在已经不疼了。
加上祁月之前用灵力为他修复筋骨,现在郑老四除了有些虚弱,并无大碍。
“你们回来了。”郑老四笑着抬头。
郑老太把背带解开,将祁月放在炕上,发出长叹。
“怎么了?”郑老四问。
郑老二将王家的事简单复述了一遍,说完“呸”了一声,怒道,“这个王钢真不是东西!”
郑老四听了也替王大栓感到寒心,“妈,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
郑老太不放心,“你这身体刚好,能行吗?”
郑老四点头,“没事,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
“当年我出去当兵,咱家凑不齐路费,还是大栓叔帮了一把,我理应去送送他。”
晚上,月色浑浊,疏星几点。
王钢和崔秀娥被关在柴房,黄秀兰吃了些孙大夫开的安神药已经睡下,只有王铎一个人守在外面的灵棚。
有几个从前和王大栓交好的村民想留下帮王铎守灵,王铎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就劝返了。
在黑沉沉的夜幕下,有道纤细的身影头上带着布巾捂着脸,一路遮遮掩掩地匆匆而来。
那人摸到王家的大门前,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几眼,才推门走进去。
陈旧的大门发出“吱呀”声,盘腿坐在灵位前的王铎没有回头,仿佛已经料到进来的人会是谁。
“乔知青,王某已经等候多时了。”王铎的声音比夜色还要凉上几分。
来人正是乔娜,她摘下头上的布巾,指尖在微不可察地发着抖。
“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王铎坐得稳当,头也没回,“乔知青想听什么?”
乔娜深吸一口气,“我听小杨说,你……你父亲伤口上的药粉,被换成了粉笔灰?”
王铎不置可否,“他说得没错。”
乔娜惊骇地敛住微颤的睫毛,遮住游移不定的双眼。
“你上次找我拿粉笔,是不是……是不是就为了这个?”
冰冷的夜风骤起,院子里的老树摇晃着零星的枝叶,发出飒然的响声,像擂鼓一样敲击在乔娜震颤的心头。
捱过一阵漫长又窒息的沉默后,乔娜听见王铎说,“是。”
乔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如雷般狂乱的心跳。她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站立的双腿,整个身体像结冰一样僵硬。
“你明明跟我说,你要粉笔是因为想回来教小红识字的,没想到你居然用来……用来……”
乔娜不敢直视灵棚,哪怕是余光都不敢落在那口漆黑的棺材上,把目光移向院子角落。
当乔娜听小杨说王大栓把粉笔灰当药粉上了好多天时,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王铎前几天跟她借粉笔的事,一阵恶寒漫上心头。
王铎缓缓站起身,吓得乔娜往后猛退了几步,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魔鬼。
“你在怕我?”王铎面上浮现癫狂又偏执的笑,就好像带了一张苍白冰冷的面具。
“你难道忘了?我们可是‘盟友’呢。”王铎把“盟友”两个字眼咬得很重。
乔娜使劲摇头,一直被王铎逼到门边,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