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帮着抬尸体,王大栓那大腿根子烂的,都快要生蛆了,真不知道王钢是怎么伺候的!”有人小声议论道。
王铎的眼中满是热泪,看向王钢的目光既有震惊又有失望。
“二弟,我从未因你顽劣轻视过你半分,放心地把爸妈托付给你,可你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对得起爸的在天之灵吗!”
王铎的逼问振聋发聩,王钢脸色惊惶。
他平时游手好闲,已经成家的人了仍然经常被王大栓老两口说教,对训斥有种条件反射的畏惧。
“我相信我家钢子。”
一道柔婉的女声从后屋传来,一个白净的少妇搀扶着黄翠兰从里屋走出来。
少妇是王钢的媳妇崔秀娥,她让黄翠兰在桌前坐下,自己走到王钢身边。
“钢子,你别忘了,爸的内用外服都是按照孙大夫的要求做的,咱们问心无愧。”
崔秀娥的出现让王钢纷乱的心安定了不少,面对王铎也没了刚才那种莫名的心虚。
“秀娥说得对,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黄翠兰也帮王钢说话,劝说王铎。
“阿铎,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二弟虽然不着调,但自打你爸卧床,一直是他和秀娥忙前忙后地照顾着。”
“药粉是钢子亲手磨的,秀娥更是每天换着样给你爸做好吃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害你爸呢?”
王铎的双目中闪过一抹痛意,“您就这么相信他?”
黄翠兰面露迷茫,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儿子就到了这般互相指责构陷的地步。
王铎眼中的沉痛一寸寸褪去,换上冰冷的漠意。
“孙大夫,您能帮忙检查一下我爸的身体吗?”
王铎的要求实在诡异,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检查的?
孙大夫手指紧了紧药箱的带子,“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爹做尸检?”
王铎点头,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啥是尸检?”众人议论纷纷。
正纳闷着,孙大夫已经走近了王大栓的棺材。
只见他悄悄咽了下口水,冲小杨等人抬了下手。
“帮我把棺材盖掀起来。”
“什么?”满座震惊。
黄翠兰一下子扑倒在棺材跟前,用身子死死护住,泪水潸然而下。
“我看谁敢!”
她看向王铎冰冷的侧脸,“阿铎,为了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就要让外人来糟践你爸的身子吗?”
村长也面露难色,“阿铎,这样不妥吧。”
饶是横行霸道惯了的王钢,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王铎。
“你、你疯了?”
王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小杨,等着他开棺。
黄翠兰用手重重地拍打着棺材盖,大声哭嚎。
“作孽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头子,你把我也带走吧!”
在丧白事中,死者的长子长孙是最有话语权的。其他村民作为帮忙的,都要听长子长孙的吩咐。
小杨把黄翠兰扶到一边,咬着牙和几个青年一起打开了棺材盖。
还未进行超度,棺材盖上还没有打进长钉,一掀就开了。
王大栓已经冰冷的尸身就躺在里面,身下铺着金黄色的绸布,一块绣有金龙出云的长巾从他的头顶盖到胸口,遮住了他的遗容。
郑老太不忍直视,用身子挡住了几个孩子的视线。
孙大夫虽然是个大夫,但依然免不了对死人怀有恐惧。
他强忍着内心的排斥和惊恐,把王大栓的衣服向上撩起。
这一撩,一股酸腐的恶臭扑面而来,把孙大夫呛的一阵咳嗽。
定睛看去,在场的不少人都干呕起来。
王大栓的胯骨上,有一处面积可怖的伤口,已经烂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洞,上面挂着已经凝固的黄绿色脓水。
孙大夫哆嗦着指尖将王大栓的裤子褪下一些,腿上的伤口比之腰腹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大夫感到匪夷所思,“大栓不是早上才过世吗?身上怎么会烂成这样?”
黄翠兰心如刀绞,“从摔伤到现在,伤口就一直都在溃烂,大栓夜夜睡不着觉,后来就只能光着身子才会好一些。”
“我给他开的药粉呢,你们没给他上吗?”
崔秀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上了,每次上药爸都疼的浑身哆嗦,我就用扇子给他扇凉风。”
“后来我自作主张把消炎药的量加到了两倍,可效果还是微乎极微。”
孙大夫皱眉,“不可能啊,我的药粉只要按时涂上,最多有个三四天就能好转,怎么会没有效果呢?”
王钢给崔秀娥使了个眼色,“你去把剩下的药粉拿来。”
没一会儿,崔秀娥拿着一个纸包回来了。
孙大夫接过来,将其打开,捏了一捏在鼻尖轻嗅。
这一嗅,孙大夫眨眼间脸色大变,纸包直接掉在了地上,药粉洋洋洒洒落了满地。
“这不是我开的药粉!”
孙大夫双目猩红,指着王钢和崔秀娥的手剧烈颤抖着。
“你们、你们竟然用这么狠毒的方式对待自己的父亲,简直是猪狗都不如!”
村长意识到不对,走过来,“孙大夫,这药粉有问题?”
“什么药粉!”孙大夫把药箱都摔在了地上。
“这里面的粉末,分明就是粉笔灰!”
霎时间,整个院子都陷入了巨大的惊骇中,众人看向王钢和崔秀娥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地狱的恶魔。
“不可能!你怎么能血口喷人!”王钢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薅住孙大夫的衣领。
“药是你开的,我怎么可能对我自己的亲爹动手脚,是王铎指示你这么说的对不对!你是他的帮凶!”
孙大夫在小杨等人的帮助下挣脱王钢,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对亲爹痛下杀手,还要往亲哥身上泼脏水,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畜生!”
王钢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被小杨等人按着脖子压在地上。
黄翠兰受到了晴天霹雳般的冲击,无措地捧起地上的纸包,鼻子在上面闻来闻去。
她不懂医术,以为这股酸辛的味道是正常的,原来那些药粉是粉笔灰,老头子就这么生生疼了十天啊!
黄翠兰的悲号声直冲云霄,划破了寂寂长空,更在村民们的心中撕了道口子。
“这叫什么事啊……”
林秀丽听着黄翠兰撕心裂肺的哭声,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