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陈表正与旁边站立着的衙差闲聊,一个个皆是鬼鬼祟祟笑得合不拢嘴,只怕又是在说那些风花雪月男欢女爱之趣事。
他见众人进来,赶紧收了笑容,毕恭毕敬地向各位大人一一行礼。
王琬推辞掉太守大人特地为她设置的席榻,与刘陵、陈表站在一旁听审。
“公子与萧默之前便已相识?”崔校尉见状,问道。
薛渊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琬身上,只有秦少阳悠然自得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似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是啊,我年幼时曾随父亲四处游玩,偶然与萧大哥相遇相识,后来听说他来了渔阳从军,此次前来,一是为了长长见识,瞧瞧这边塞风光与别处有何不同,二来便是与他叙旧。”
“令尊大人是……”太守忍不住问道。
“中山靖王是我祖父。”王琬信口开河,秦少阳着实也听不下去了,将目光转了过来。
中山靖王妻妾甚多,子孙更多,眼前之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太守与崔校尉对视一眼,见中郎将也未多说什么,便也就作罢。
“你祖父挺会玩。”陈表冲着她竖了个大拇指,那王爷老当益壮,年近七旬竟还能留下子嗣,实在是男人羡慕的榜样。
王琬没听懂他的意思,正要再问,却被刘陵拉住:“别听他胡说,马上便要提审慕容恪,你千万离他远些。”
话音刚落,只听太守大人已命人将慕容恪押进公堂。
与他一同被押上来的还是贺学林。
“犯人为何口塞破布?”太守指着贺学林问道。
“启禀大人,此人一直口出狂言,辱骂狱卒,还扬言要让鲜卑王踏平我渔阳城。”一名狱卒回道。
太守冷笑着,取了贺学林的口供看了片刻,奇道:“这厮嘴这么硬,还当要用些手段才能问得话来,我见他身上衣物完好,不像受了酷刑。”
那狱卒笑道:“不过是个软骨头,鞭子刚举起来,便什么都招了。”
太守看了眼跪在一旁的贺学林,眼里的鄙夷让他心虚地低下了头。
“也不知道祖上哪个先人随着鲜卑王出生入死才得了个沐霖侯的头衔,到他这里,怕只会沐浴恩泽了吧。”
见太守如此嘲讽,贺学林也不再作声,只是萎靡地跪坐在地,生怕稍有不慎,又引来堂上大人的留意。
太守挥手示意狱卒退下:“就这么塞着吧,省得待会又鬼哭狼嚎的,听着心烦。”贺学林见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做无为的挣扎。
相比之下,慕容恪却是冷静许多,他跪在堂前,身上有几处明显的伤痕,是铁棍夹击所致。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下的石板,漫不经心地用手扣着上面细微的裂缝,泥土之中隐约能看出一丝血迹。
太守看了看他的供词,只见上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与他手脚上受刑留下的印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不知轻重的家伙。太守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人好歹是鲜卑王子,再如何审问,也应该让廷尉来定夺,若是在此地出了事,他如何担得起责任?
“慕容恪,你身为鲜卑王子,为何要与大梁奸商勾结,购买兵甲马匹?是为了争权夺位还是意图南下犯我大梁?”太守大人脸色阴沉,原本儒雅的模样笼上了一层寒气。
变脸如此快?王琬见他眼中充满了戾气,完全没了亲和感,顿时心生佩服,不愧是一郡之首。
“是你们大梁的皇子,与我联络,说要借我之手,谋取皇位。”慕容恪嘴角挂着讥笑,看向太守。
“胡说!”太守一掌拍向案几:“大胆异族,竟敢胡说八道,污蔑皇室宗亲!论律当斩!”
“那便斩咯。”慕容恪无所谓地看向王琬:“本王子死,总要有人陪着,才不会寂寞。”
刘陵这才明白慕容恪所说所指,竟是王琬。
他叹了口气,悄悄牵起王琬的手。
感受到他的抚慰,王琬露出羞涩的微笑。
“你所说之人姓甚名谁?可在此地?”
“刘琬,就是她。”慕容恪下巴一抬,示意眼前之人。
“原本我想绑了太守儿子,换些银两罢了,她说薛渊身为大将军之子,值当更多。”他表面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实则已咬得后槽牙隐隐生痛。
“他?他要是与你勾结,为何要通知屯骑营前来擒获你?”
“或许是她行径暴露,为了自保,只能出卖我?”
他想了想,又说:“估计是发现本王子还有利用价值,她趁薛渊分身乏术,便将昏迷的我救了出去,还为我寻医问药,想着将来有一日,我还能帮他招兵买马。”
见太守等人沉默,他笑道:“否则我受此重伤,如何能逃脱屯骑营的追捕?”
“而此地与我交易之人,也是她牵线搭桥,具体是谁,本王子并不知晓。”
王琬听着,差点气笑了:“我近日才到渔阳,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商人!”
慕容恪冷冷看着她,嘴唇慢慢蠕动着:“我如何知晓?你有通天的本事,想要做些假身份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整个人往地上一坐,和许久不问话的太守说道:“此人狡猾,大人可以用刑让她开口说实话。”
“够了。”未等太守开口,秦少阳起身问道:“这些人口供都已录好?”
太守点点头:“差不多该用的刑都用上了,只是还未问到是何人与他们做的交易。”
“事情缘由,连同这些人的口供,一并呈给陛下,其他的不用多写,都是些无稽之谈。”秦少阳揉了揉头,所受之伤还未痊愈,他并没有心情在此浪费时间。
太守命人将慕容恪拖下堂押回大牢。
慕容恪盯着王琬,笑道:“你的身份果然非同一般。”他眯起双眼,好奇地问道:“你究竟是谁?”随后比了个口型:“女人。”
王琬装作没瞧见,只是将身体侧了过去,不再让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
随后,曾经意气风发的鲜卑王子,被人像拖死狗一般拖了下去,他看着湛蓝的天空,感受着和煦的暖风从脸上拂过,他不会死,但是终身被圈禁起来的滋味,生不如死。
天生是狼,如何能变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