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早膳，刘陵领着王琬来到太守府。
“大人在后堂接待客人，两位先在此等候。”门子进去通禀之后，将两人带到正厅。
刘陵坐在靠大门处的席榻上，见王琬东张西望，笑道：“还是如此好动，忘记秦太傅那时如何罚你的了？”
“哎，可惜老太傅晚年丧子，自己身体也不好，过世之后，秦家真是门庭冷落，无人问津。”王婉提起袍角，在刘陵身旁坐下，只是天性活泼，即便坐着也是东摇西晃的，一刻不得安静。
“要不是皇帝舅舅体恤老太傅一生劳苦功高，让秦少阳入宫做个郎官，只怕秦家真的就完蛋了。”她无聊地把玩着身后立柱上垂下的帷幔。
“也难为他了。”刘陵想到秦少阳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睛，仍旧觉得不舒服。
“他二弟因为意外变成跛足，当武将已不可能，偏偏文采又不甚出众。”
王婉点点头，想起那位命运多舛的秦二公子，她似乎还有些抱不平：“说来说去，秦洛阳也是为了救宁祥公主而摔断了腿，惠夫人也不知好生感谢一下人家。”
刘陵伸出手指，将王琬脸上的发丝抚去，笑着说道：“惠夫人母家手握十万兵马，正是得势之时，如何会瞧得起日渐衰落的秦家。不治秦洛阳擅自带公主外出之罪已是万幸。”
“宁祥老羡慕我偷偷溜出去，她怎知道每次我都被母亲打得臀肉开花。”王琬唉声叹气地摸了摸后背腰下位置。
刘陵红着脸，嗔怪道：“又胡说，还像个小孩子那般。”
“不是臀肉是什么？”王琬半起身，撒娇地倚在他身上，想挠呵他。
“别闹了……”刘陵忍着笑，板脸说道。
此时屏风外传来说笑声，王琬赶紧坐回自己的席榻。
“太守大人。”刘陵起身行礼，见太守顾师言身旁站着渔阳令陈泽，另外还有一人，是那郭姒的父亲郭丰嗣。
郭老头儿怎么在此？他一边行礼一边困惑地看向顾师言。
“哦，郭兄常年与鲜卑扶余有商贸往来，本官让他过来问问情况。”太守说道。
刘陵点点头。
顾师言留意到一旁的王琬，见她相貌出众，穿着打扮甚是惹眼，不仅心想这究竟是那家旁系的皇室宗亲，竟如此不讲究。
“太守大人可喜欢我这身衣衫？”王琬起身，故意问道。她自然知道今日打扮，定然入不了这些人的眼。
若是母亲瞅见我这样放肆，定会气歪了鼻子。她一想到长公主愤怒的模样，心中便升起一股捣蛋得逞的快感。
“尚可……尚可……”顾师言目光闪烁，不忍再看。
“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玉树临风啊。”郭丰嗣点头哈腰道，他虽家财万贯，奈何只是一介商人，听闻王琬是宗亲子弟，便生了结识之意。
太守冷眼瞧着，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众人入座，开始品茗闲谈。
约莫半盏茶之后，崔校尉与薛渊陆续前来。
薛渊见王婉穿得犹如花蝴蝶一般，忍不住坐到她身旁问道：“你这是要去赶庙会？”
“你就说好看不？”王婉不耐烦地说道。
薛渊点点头，却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像洛阳南风馆里的那些人。”他悄悄说道，随后伸手拉起她的衣角，想看清楚上面绣的花样。
“别乱摸，粗手粗脚的。”她嫌弃地拉回衣角。
“怎么还不去公堂？”薛渊好奇地四下张望。
“慕容恪身份特殊，审问还是要慎重些，等那位大人来了，我们便可开始。”顾太守见薛渊着急，解释道。
“那些鲜卑人都招供了，白纸黑字，还有什么可审的？”薛渊伸了伸腿，不在意地说道：“不过走个过场而已。”
“但是慕容恪的手下说，他们原本是想绑架本官的幼子，结果错绑了刘公子，是刘公子让他们改变主意去绑少将军的。”太守慢条斯理地说，眼光不时投向王琬。
“什么？”薛渊和刘陵都一惊，两人不可置信地看向王琬。
“我当时是这么计划的。”王琬不紧不慢将当时情况和计划的事情说了一遍，只隐瞒了让洛水找刘陵帮忙这一桩事，只说去屯骑营禀报。
“原想着屯骑营的将士埋伏在酒楼周围，趁慕容恪等人不备，一网打尽。”
“那为何让他们绑架我？”薛渊瞪着眼问。
“你武艺高强啊，加上他们又不知晓你是假意被药倒，更会疏于防范。”王琬走到太守面前，顾师言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手中茶盏险些打翻。
“再说了，若是他们绑架的是你幼子，他有像薛将军那般英勇神武？”她手冲着薛渊一指。
顾师言赶忙点头道：“是是，公子说得有理，幸亏绑的是少将军，若是小儿，只怕凶多吉少。”
“那大人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本公子？”王琬挺着胸，理直气壮的样子引来薛渊不断白眼。
“此事待我们审后，本官会奏禀陛下，将慕容恪押送回京城，有廷尉处置。”顾太守看向崔校尉，见他点头赞同，又看向郭丰嗣：“这鲜卑人竟然敢在渔阳城内买卖兵甲马匹，这背后之人定是有些来头，郭兄可了解？”
郭丰嗣摇摇头，回道：“郭家所营不过些皮草、药材，这贩卖军属可是死罪，据郭某所知，身边从商之人，没有这个胆量。”
顾太守似乎陷入了沉思，正当他要开口询问崔校尉，突然门子引进来一人。
“中郎将来了！”他笑脸相迎，王琬等人却都是脸色一变。
“我还以为在等谁呢……”王琬不屑地白了白眼睛：“原来是笑面狐狸。”
薛渊听见这个称呼，大喜：“这个名字起得巧！本将军喜欢。”
秦少阳虽伤得不轻，却硬是不让人搀扶，挺着腰板慢慢走进来，鼻青脸肿加上故作姿态的模样，引得王琬阵阵发笑。
他循着笑声侧脸看去，见是王琬，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也算礼数到位。再见她这身打扮，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人就是这样，阴阳怪气的，看不懂他的喜恶。”王琬恨恨骂道。
“你和他很熟？”薛渊好奇。
“略有所闻。”王琬摇摇头，脸上露着万分讨厌的神情。
“人既已到齐那我们便去堂上吧。”太守起身，他走到王琬面前，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琬欣然走在他身旁。大家纷纷跟随其后。
“刘琬相貌是生得相当不错，是不是楚王之子？”薛渊问走在身后的刘陵。
刘陵没有回应。
“当年楚王可是名动京城的美男子啊，他儿子刘陵听说也长得绝世无双，人称光华公子。”薛渊自顾自继续说着，却没瞧见刘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虚名在身，何尝不是一种枷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