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温的宝剑仍被夏侯衡的两手死死攥着。那是孙怡给他的剑,是孙坚传下来的神兵利刃,肯定不能就这么丢在曹营。于是他赶紧捡起地上的长矛,用矛尖斩下了夏侯衡尸体上的双手,将宝剑连同夏侯衡的双手一并带走。
这时,曹兵们围了过来。几个夏侯渊的部将对着少帅的尸体嚎啕大哭。
“快,杀了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陶温蹭的两步快速上马,示意昌龙和尹虎带着泰山军随他撤退。
晴天朗日之下,一把闪烁着耀眼寒光的长矛向曹兵扫荡开去,曹军人人见到了夏侯衡惨死的景象,哪儿还有人敢出来阻拦?曹兵尽皆披靡,夏侯渊的部将们想追都没有办法追,手下的骑兵已经被夏侯衡调出了大营,没有骑兵,难不成拿命去追对方的骑兵吗?
曹军的重重包围被轻松荡开了一道口子,陶温率领泰山军的马队潇洒离去。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那个夏侯渊的儿子太年轻了,甚至看上去比自己的年龄都要小,就是这么年轻而鲜活的生命,却在自己的手下瞬间惨死......
他不断在劝说着自己,这就是残酷的战争,这就是战场。
那么,仅仅靠着一通反思和简单的自我心理疗愈,事实就会发生改变吗?那个少年小将就会像从不存在似的,从陶温心中的梦魇悄然消失吗?
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反思战争给人性带来的痛苦了,要是还不赶紧带领大军突围,他们很快就会被四周蜂拥而至的曹兵围困而死。
到时候痛苦的可就是他们了。
话说彭城四面被曹军围住,中军大营就设在彭城北面。现在曹军的中军大营突然被袭,哨塔上早就燃起了狼烟,四座大营纷纷撤围,派出兵马前来救援。
陶温他们就是要将城东的曹军吸引过来,孙怡才能带着老弱的一百丹阳兵保护彭城内的百姓向东撤退。同时,陶温手下的精锐部队也不能深陷曹军的大营中过久,若是被四面的曹军包围,势必会有极大的伤亡出现,这是陶温万万不能接受的。
无论陶温还是孙怡,无论作战部队还是逃难百姓,此刻最重要的一个字就是:快!
陶温带领百余泰山骑兵从夏侯渊的营帐处冲杀出来,一番血战,众人皆有些疲惫。幸好这里的曹军无心战斗,他们的突围还算很顺利,很快就找到了徐州军的大部队。
此时赵云所率的胡汉杂骑已经冲出了曹营的北大门,正在营外与敌方的残余势力厮杀,撤退的路径基本上顺利打开,就等深陷营中的丹阳兵冲出重围了。
以这些披甲的丹阳兵来说,突围根本不是问题。
此刻的曹兵早已溃不成军,主帅曹洪早就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曹军群龙无首,或者颤巍巍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或者干脆四散逃窜,谁没事敢去铁甲金戈的丹阳兵那里找晦气呢?
许真稳稳地在军阵里指挥着前进方向,丹阳兵军容整肃,还有投降的曹营丹阳兵作为先导,一路上势如破竹,跟坦克似的,想碾去哪里就碾去哪里。
陶温看呆了,没想到自己疯狂的作战计划竟会执行得如此顺利,不禁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现在曹营内狼烟四起,锣鼓大作,想必彭城东门的曹军已经来此救援,怡儿应该也能保着彭城之内的百姓顺利逃脱吧?
陶温心下稍宽,他骑在高头战马之上,视野更加宽阔,于是冲到队伍前面,挥舞着长矛为丹阳兵指路。
徐州军精甲耀天,如同一波白色的大浪贯穿曹营,直奔北门而去。
陶温向身旁一个泰山骑兵说道:“你快马传令给赵将军,令其带着骑兵不要恋战,速速脱离战场,向东寻找州郡大军和彭城百姓的踪迹。我会带着步兵撤离,叫赵将军不要担心我们。”
“喏!”
那泰山骑兵风也似的脱离马队,朝营外疾驰而去。
......
另一边,在曹军偏营的哨塔上,一个深邃的眼眸始终在注视战场的动向。
他名叫于禁,字文则,脸上充满了怀疑,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想不通,徐州军的这两千名丹阳精锐和一千名胡汉杂骑放眼整个天下,都是精兵中的精兵,但且不说陈珪为什么会派出这样的精锐来偷袭中军大营,单说任何统帅都会将这三千精锐当做宝贝一样,紧紧握在手里,绝不会轻易将之放入毫无意义的死地。
没错,这三千精锐纵使攻入了中军大营,但只要曹将军不在营中,没有被对手擒获,一旦区区三千人被四面八方的大军围死在营中,可不就是这三千人的必死之地么。
对方指挥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看见营门之外,一个骑兵向那白马将军说了些什么,随后白马将军引领着全部的骑兵部队朝东面狂奔而去。直觉告诉他,机会来了!
这时,哨塔的楼梯上响起了“咚咚咚”的急促声音,应和着营外鼓点紧密的军鼓。
“报,按都尉的将令,我部军马已备,请示下。”一个神色匆匆的传令兵跑到哨塔上,向于禁行礼问策。
“好,营中弓弩箭矢全部带上,令众将士一个不差,前往中军大营的侧门埋伏,此番我亲自上阵。”
那传令兵有些犹豫,试探地问道:“可中军的曹将军(曹洪)已经不知所踪,都尉怎可全军出动?我看徐州军这次来势汹汹,兵精将勇......”
“无妨,速速通报,我们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喏。”传令兵半信半疑地跑下哨塔。
于禁身边的一个小将说道:“都尉,我军溃败,兵无战心,此时出战,似有不妥啊。”
“呵呵,没有把握的仗,我是不会打的,伯邑啊,上阵之时你要紧随我的身边。”于禁的神态明显慈祥了许多,对面的小将乃是他故主——故济北相鲍信的长子鲍邵,字伯邑,自从鲍信战死之后,于禁就将鲍邵收在自己的身边悉心培养,“你要仔细看我作战的方式,好好学。为将者,不可因敌弱而骄,亦不可因敌强而惧。进退有法,方是用兵之道。”
鲍邵见于禁战心已决,拱手拜道:“是,邵谨遵都尉之命。”
于禁眺望着白马将军和骑兵大队离去的身影,口中喃喃道:“令尊鲍府君将兖州和天下的未来托付给了曹将军,我们必须当仁不让,挺身而出,赢到最后。这样,鲍府君的声音才不会在世间磨灭。”
说罢,于禁大步走下哨塔。鲍邵的眼中噙满了热泪,也随之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