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都城逃出之后,陶温和孙怡头也不回,迅速骑马驰入官道。
方才在明神寺中,陶温借口自己和陶章受了陈元龙之命调查笮融。
笮融这才投鼠忌器,想把二陶一网打尽,以免走漏风声。
没想到这种谨慎的处理方式恰巧给了陶温逃出生天的机会。
时间差,都是挤出来的,而陶温最擅长的就是打时间差。
现在笮融不仅知道自己吃瘪,一切计划还都被陶温偷听得一清二楚,简直气炸。
像他这般在南徐州呼风唤雨的人物,怎么可能甘愿被一个小孩子戏耍?
笮融生吞了陶温的心都有。
所以逃出江都城后,陶温如获新生,顿时感觉一阵轻松,嘴上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孙怡在路上听陶温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陶郎竟然被奸贼暗害到如此地步。那笮融在徐州广布仁义之名,却是阴险狡诈之徒。表里不一,真的可耻。”
“世上虚伪的小人何止笮融一个,只不过他地位太高,稍微做出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会牵扯到百姓的安稳生活,所以于公于私,我们也要阻止他。”
“嗯嗯,一切都听你的。”
孙怡笑的很甜。一直以来,她只是一个颜狗,就喜欢陶温那张英俊的面容。
至于陶温的脑子不好用,或是在外经常被叫作废物之类的,她才不管,反而越发喜欢陶温呆呆傻傻的模样。自打发生了亲弟弟孙权殴打陶温一事,陶温的各种行为总能出乎自己的意料,变得果决而心怀天下。
这让深受长兄创业影响的孙怡对陶温更是爱慕有加。
可话说回来,倒也不是陶温想怎么变化,或者说,不是他个人想变果断或者动不动心系百姓的。
他倒是不愿意背这么大的包袱行走在世上,太沉重了。
一个人活得轻松一些、开心一些,不好吗?
对陶温来说,眼下的笮融和未来的曹操,都不可能放任陶温过上舒坦日子,活得如普通的贵公子哥儿那般逍遥快活。
一切重担和成就的背后,都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两人各有心思,策马来到了官道的分叉口。
找陶谦,则必然北上,而北上的路分为两条。
一条走陆路,直接进入广陵城内,随后经高邮湖奔平安、射阳等地,从东方的陆地上绕一条弧线,最后抵达东海郡的郯城。
另一条是水陆,直奔东阳县到洪泽湖,再逆着泗水而上,前往整个徐州的水陆枢纽--下邳,最后走沂水抵达郯城。
水路更轻快,时间和距离上照比走陆路都会大大缩短。
可问题是,笮融作为下邳相,整个下邳国都是他的后院,走水陆无疑是自投罗网。
孙怡望向远方,说道:“我们还是走陆路吧,一路上多在驿站中换马就是了。”
陶温摇了摇头,以马鞭指向西北,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笮融那厮欺我是个胆小无能的孩子,必然想不到我会抢着走近路,进入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哈哈,好,都听你的。”
孙怡就是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想想他们即将深入敌后的场景,那热血的劲头一下就激发了她体内勇武的孙家基因,致使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她激昂地说道:“若你遇到危险也不必怕,我一人一剑,足以杀他个天昏地暗。”
陶温的脸上垂下几条黑线。
女侠你是多想大开杀戒啊?
可能在明神寺,自己处处小心谨慎,不与敌人短兵相接,反倒把她给憋坏了?
唉,这种整日打打杀杀的女友让陶温心里很慌。
他自己就是个男人,男人不保护女人,反倒让女人保护,瞧不起谁呢?
陶温结结巴巴地转换话题道:“我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用你用刀动枪的,你还是考虑一下,这趟随我出来,怎么跟家里大人解释吧。”
“有什么好解释的,母亲还在明神寺中,我到家便留了口信儿,就说出去游玩。”
陶温对上神经大条的孙怡还真是没有什么办法。
“我说,你一个女子不明不白地出走外地,对你的名节大有影响。”
孙怡反倒一脸不解地问道:“陶郎会认为,我跟你出来,我的名节有损失吗?”
“我自然不会这么想。”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人愿意质疑,我怎能管的了他?再说,我自己的名节,需要他人去质疑吗?”
陶温被怼的无话可说。
行吧,嘴上输给自己的女友根本不是输。
实际上反而赢麻了,嗯,一定赢麻了。
陶温只好精神胜利着,再想另外一个话题。
一路上,两人斗着嘴,彼此唠唠叨叨也不嫌烦,正好为枯燥的旅途增添一抹兴致。
日已西斜,橙色的夕阳越发显得暗红,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黑暗的底色。
经过半日的跑马,两人已经沿着官道行至洪泽湖边,大浪拍岸的声音令人心旷神怡。
湖上吹来的风呼呼作响,吹在脸上清凉提神。
洪泽驿是洪泽湖南岸的重要驿站,承担着为南来北往的过客登船换马的职能。
较之普通的驿站,洪泽驿的规模更加庞大,驻兵自然也更多。
陶温和孙怡骑了半日的马,人马都有些困乏。
两人牵着马来到洪泽驿的接驳口,接受例行的登记检查。
还没等陶温拿出自己的身份名牒,孙怡就抢先上前,笑嘻嘻地拿出两个木制的名牒,在守备士兵的眼前晃了晃。
“这是妾与主君的名牒,请足下验看。”
无论走到哪里,明艳动人的小女生总是更加吃香。
那站岗的士兵,无聊地面对了一整日的茫茫原野,突然眼前发光,出现了一张姣好的女孩脸蛋,任谁都得看直了眼,仔细端详几分。
陶温厌恶地咳嗽了两声,将手背了过去。
“足下还不验看,却在等什么?”
站岗的士兵撇了撇嘴,胡子上僵硬的米粒也随之颤了颤。
他很讨厌陶温的存在,打扰他看美女么不是?可又见其穿着非凡,一定非富即贵,只好老实地点头说道:“郎君莫急,我这就验了。”
陶温拧着眉头问:“足下居然识字?”
“我不过一小小军头,如何识字。”
“不识字如何验得名牒?”
士兵抽了抽鼻涕,不耐烦地将手中账簿递了过去。
“郎君请看,名字我可写错了?”
只见在官方登记簿子的最新一列中,歪歪扭扭地写着“孙权”和“赵绣”两个大字,余下两行小字被这位士兵誊抄得七扭八歪,字迹几乎不可辨认。
陶温差点没有绷住,笑出声来。
原来孙怡偷了弟弟和女仆的名牒,拿到这里来鱼目混珠。
想到孙权此刻找不到自己名牒的发狂表现,陶温就止不住地想要发笑。
孙怡伸出拇指赞道:“足下真是一手好字,妾与主君的姓名正是如此,有劳准备一间上房吧。”
士兵憨笑道:“这里的人都这么说呢,都夸我的字好。只可惜上房没有了,你们只能去睡马棚。除了有些味道,别的都跟一般房间差不多,习惯了就好。”
陶温不解地问:“平时驿站中鲜有人至,这兵荒马乱的,行人更是少之又少。何以今日的游人如此之多?”
“郎君休怪,听说北边的琅琊王举办寿宴,排场很大,西边和南边来的宾客都要聚到咱这洪湖驿中借宿。这两日夜夜满员,只能说郎君来的不凑巧。”
“原来如此,那么马棚中可有人住了?”
“有的,住着一个游侠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