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贵国摄政王真的出身有蹊跷,混淆皇室血脉尚算小事。”
“若让世人知晓,安缙竟让一个外邦人把持重权多年,岂不是会沦为各国笑柄?”
“到时陛下又如何自处?”
闻言,圣武帝的目光渐冷,沉着脸没说话。
无论哪国皇帝,都很在乎自己在世间的形象,他也不例外。
濮阳晖继续道:“若尧夏野心勃勃,存心在各国安插钉子,莫说安缙,就连我北越也惶惶不安呐。”
见眼药上得差不多了,濮阳晖哈哈一笑:“在下多嘴说几句闲话,陛下勿怪。想来陛下自有主张,还望贵国好生考虑议和主理人一事。”
直到濮阳晖离开许久,圣武帝仍沉默地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
大太监侯安垂着头伴侍,罕见地一句机灵话都没说。
金銮殿内寂静得有些压抑,谁也不知道圣武帝在想些什么。
……
与此同时,太子府也召集了心腹,闭门密谈。
萧天逸率先开口:“诸位不妨说说高见。”
谋士贾科道:“此事有些蹊跷,恐怕背后之人所图不小,殿下不如静观其变,先看看陛下作何反应。”
另一谋士也赞同道:“陛下受摄政王压制许久,未必真会动其根基。”
“更何况,宫里还有尊护着摄政王的大佛……依在下之见,殿下最好什么都不做。”
见谋士们都畏畏缩缩,萧天逸不快地道:“孤倒觉着,诸位才是惧怕九皇叔吧,竟如此胆小如鼠。”
几个谋士顿时冷汗涔涔,互相对望一眼。
自萧天逸被封为太子后,他们便被钦点,以谋士的身份入了东宫,以辅佐储君修习圣君之道。
只不过在东宫里,萧天逸却不如在外那般和善贤达。
贾科作为众人之首,上前揖礼道:“并非我等怕事,请殿下细想。”
“陛下这么多年放任摄政王为所欲为,定有不为人知的缘故。”
“连陛下都忌惮的人,殿下如今羽翼未丰,更该避其锋芒,以图长远之计。”
“是啊,若摄政王真的并非皇族血脉,陛下又岂会不知?”
其他谋士附和道,“殿下只需明哲保身,且看陛下态度如何。”
谋士们很清楚,萧衍修的来历是安缙皇室的忌讳。
多年前有宫人传言,摄政王是皇太后身边的宫女所生,没过两天,那宫人便自缢在了值事房里。
自此以后,人人都觉着萧衍修出身诡秘,但谁也不敢提此事。
后来先帝临终,又在下储君诏书前,先封了萧衍修摄政王,世人更觉得有猫腻。
可无论如何,人家稳坐摄政王之位多年,如今被揭了身份,最急的也该是皇帝,旁的人何必当出头鸟。
想与摄政王叫板,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不是?
萧天逸自知谋士所言不差,他仍不甘心。
他早就觉得,安缙设立摄政王实在多余。
明明朝堂之上,应该皇帝一人说了算,容不得旁人置喙。
现在父皇勤勉于政务,却要处处受九皇叔掣肘,若等他继位,就算做了九五之尊,身上还压着个动不得的大山,那龙椅坐得又有何意思?
好不容易能有个萧衍修的把柄,若不做点什么,萧天逸都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太子身份!
“孤心意已决。”
萧天逸眸色阴沉,固执道,“诸位的顾虑且放一边,请直言当下有何应对之法。”
见主子坚持己见,谋士们只得硬着头皮出主意。
“此事与先前镇国公府谣言如出一辙,恐怕是北越的手笔。”贾科斟酌道。
“恐怕北越是想以此离间陛下与摄政王,从而改变眼下议和的被动。”
有谋士慎重地道:“倘若咱们真换了主理者,稍有心志不坚,或许真能被凤烛的舌灿莲花制住啊。”
萧天逸颔首认可,又问:“若孤与其合作,诸位认为,有几分把握能说服北越?”
贾科怔愣,迟疑道:“若殿下许之所求,应当并不难办。”
后面的话,他强忍着没说。
与外邦私自结盟,若被翻出来,那可是连东宫之位都别想坐了呀!
即便如今不被发现,日后登顶,也会成为见不得光的污点。
这是作为纯臣最不能接受的事,定会引起朝堂震荡。
贾科心里反复权衡,挣扎着要不要坚持劝诫太子。
这时,一个不曾开口的谋士突然道:“殿下,既然您决定了,还须尽快。”
“二皇子那边未必不会有所动作,若您去迟了,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谈拢了。”
贾科皱眉看向那谋士,才想起此人名唤吴为,才投靠太子不久。
表面上,太子与几个皇子兄谦弟恭,实际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就斗得难舍难分了。
只是……这个吴为,不知是急着立功表现,还是有别的目的?
萧天逸闻言,却心中一紧,立即道:“安排马车去官驿。”
随后他看了贾科一眼,指了指吴为。
“你随孤前去一探。”
待萧天逸走后,谋士们面色古怪地看着贾科,欲言又止。
“看我也没用!”贾科无奈摊手。
“你们也瞧见了,殿下恐怕早已打定主意,劝是劝不动的。”
有谋士不高兴地道:“没想到吴为那小子平日不说话,竟在关键时刻憋着劲儿呢,连你我都被摆了一道。”
“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贾科正色斥责。
旁的谋士不禁忧心忡忡:“贾兄,你我被陛下委以重任,肩上的担子不可不担呐!”
“是这个理不假,殿下能不能成为一代明君,可是关乎你我脑袋的事!”
“我心中有数。”
贾科摆手道,不欲多说,但心里的阴霾未曾散去。
……
濮阳晖没想到自己的这一招,竟勾出安缙太子前来。
惊喜之下,不再故作闭门谢客,赶忙将萧天逸引进屋里。
两人寒暄了几句,萧天逸便直接道:“此番孤是来与四殿下合作的。”
濮阳晖淡淡一笑:“我在北越又不受重用,哪有什么能得阁下青眼?”
萧天逸也笑,故意笃定道:“四殿下所为,孤已知晓。不过殿下大可放心,此事孤不会与他人声张。”
“太子殿下似乎在威胁我。”濮阳晖似笑非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