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不吃便算了……”
沈朝颜扯扯嘴角，声音越来越小，音调微颤。而后快速福了一礼，扭头便跑了。
“王爷，您在看什么？”
萧衍修背后响起一道清朗男声。
“无事。”
萧衍修收回视线，用白帕擦了擦手，转身看向面前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眉如墨画，目若桃花，眼角含笑，风韵谦谦如玉而不带女气，与萧衍修相对而立，一白一墨，气质截然相反，姿容上却是平分秋色。
“我们继续。”
萧衍修略微抬手，示意白衣男子与之对坐。
白衣男子指尖洁白剔透，轻撩衣袍而坐，唇角勾起，望了萧衍修一眼。
“摄政王如此闲散做派，倒让苏某觉着，自己才是船上的客人。”
萧衍修闻言并无表情，声音冷淡道：“苏大公子并未说错，你自大邺来，在安缙确实是客。”
“是。”苏慕白仍然好脾气地浅笑，“苏某既然是客人，应该向主人拿出些诚意。”
说罢，从袖中拿出一笺纸，放在案几上。
“这是我在安缙原有的产业，还有此番从大邺带来的，请王爷过目。”
萧衍修眸色平静，拿起随意扫了几眼，又放回案几上。
“大公子在大邺的名声，本王也略有耳闻。既然大公子愿意将生意做到安缙来，本王自然乐见。产业本王并不关心，大公子不妨直接开出条件。”
“安缙摄政王果然爽快。”
苏慕白一双桃花眼含笑，浅啜了口茶，道：“日后苏某在安缙所有经营，许王爷四分利。”
“条件。”
“请摄政王保苏某在安缙顺遂安宁。”
“五五分。”
苏慕白笑得温和：“王爷，这可是不出本的买卖，您可知一年下来，苏某名下在安缙的产业能赚多少银子？”
萧衍修淡启薄唇：“六四分，我六你四。”
“……”
苏慕白闻言摇头轻笑，有些许无奈，却在意料之内。
“好，许王爷五分。”
“成交。”
萧衍修始终眉眼疏离慵懒，看不出情绪，仿佛两人只是在谈论今日天气如何。
但正如苏慕白所言，作为大邺国第一富商的苏家，生意早就遍布整个九州，说富甲一方都是谦虚。
苏家在安缙的商铺，每年利润都是很庞大的数字。更不要说，他这次来安缙，还带了更多的资源，倘若全部顺利运转，苏家将会一跃成为九州首富。
而萧衍修，也会成为九州大陆上银子赚得最轻松的人，毕竟他一分本钱都未投，便占去了五分利。
并非苏慕白人傻钱多，而是在他的商业蓝图中，处于九州大陆最中心的安缙，是他必须要迈过的坎。
萧衍修则是他必须要拜的码头。
两人轻松言谈几句，便定下了旁人眼中能引起天翻地覆的大事。
苏慕白用杯盖轻撇茶叶，唇角勾起饶有兴味的弧度。
“王爷果然在安缙权势滔天，竟不担心苏某会做出王爷兜不住的勾当。”
“大邺第一君子，不至于如此不堪。”萧衍修说得云淡风轻。
苏慕白谦逊笑道：“那苏某先谢过王爷抬举。”
萧衍修将茶盏放下，漫不经心地看向近处的那艘花船。
“那花船可也是大公子的产业？”
苏慕白也看过去，颔首道：“是。”
“船上是些什么人？”
苏慕白并未隐瞒：“皆是些江南无依无靠的孤女，有天赋的便培养做了伶人。”
萧衍修凝目望去，细思那抹少女身影，指尖又下意识轻点桌面。
伶人吗？
他可不信江南来的伶人能认得他是谁，还敢拿糖炒栗子砸他。
见萧衍修沉思不语，苏慕白面色也郑重少许。
“王爷大可放心，苏某只为求财，不图其他。苏某此次带来的八艘花船，所有伶人婢子都是仔细挑选过的，确保家世清白。”
他与勋贵大员打交道惯了，自然明白以他别国商人的身份，当权者最忌讳什么。
萧衍修收起视线却未做声，掸了掸衣摆站起身。
“倘若有事，派人带着此物寻我。”萧衍修拿出一枚小巧木牌。
“是。”苏慕白恭敬接过，垂首正色道，“每季末尾，苏某会命人将账本和分红送入摄政王府。”
待他再抬起头时，那抹墨色身影已然不见。
苏慕白挑眉，垂眸看向手中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略一沉吟，将木牌妥帖收入袖中。
回想与萧衍修的对谈过程，苏慕白的脑子里闪过另一道同样冷绝的身影。
都是不好相与的。
苏慕白勾唇腹诽，望着满目碧蓝之景，悠悠轻叹了声。
……
沈朝颜回到船舱的时候，白漪菱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眉开眼笑地赏舞。
轻幔之间，两道曼妙身影翩跹起舞，一旁还有位姿容卓绝的姑娘轻弹古琴，曲调婉转悠扬，入耳极为动听。
因着心神不宁，沈朝颜坐下后便有些发呆，眼里瞧着伶人表演，心思却早飞了。
一曲过后，白漪菱拍掌叫好，沈朝颜回了神，赶忙跟着鼓掌，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包糖炒栗子，顿时有些想哭。
还有什么能比用栗子砸了摄政王，又被人家丢进湖里更丢脸的呢？
上辈子，这辈子，还有下辈子，她都不想再看到糖炒栗子了。
“好姐姐！再来一曲！我还要看！”
白漪菱兴奋地嚷，一双眼睛都粘在美貌伶人身上，逗得伶人欢喜，便又抚起琴曲。
春兰听得犯困，没精打采地四处乱瞟，瞥见栗子的纸包被攥得乱七八糟，狐疑看向沈朝颜，见她脸色煞白，顿时来了精神。
“大姑娘，您是见到鬼了？”
“没有，外面的风有些凉。”沈朝颜拂了拂刘海，强颜欢笑。
春兰忙去摸她的手，果然触觉冰冷，惊道：“乖乖，这都快入夏了，您还冻成这副鬼样。”
沈朝颜低着头，吸了吸鼻子。
“赶明儿再出来，奴婢给您多添些衣裳。”
春兰只当她是冻狠了，又开始唠叨，沈朝颜不想让春兰瞧出端倪，乖乖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