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怪?”春兰瞬间竖起耳朵。
“说不上……”沈朝颜斟酌思索,“他好像有意对我示好,但又不明说,像藏着什么事儿似的。”
“啊?”春兰目瞪口呆,眨了眨眼,“大姑娘,他不会看上您了吧!”
“你这死丫头!”
沈朝颜顿时羞恼,朝春兰头顶弹了下。
“你的脑瓜子整天都想什么呢?连你家主子的玩笑都敢开!”
“哎呀!”春兰忙捂住脑袋,躲开沈朝颜,“大姑娘您害什么羞呢,搁我们村儿里,您这个年纪都该议亲了!”
“……”沈朝颜拿春兰没办法,又捏了块桂花糕吃起来。
“啧,就是阿澄是个小厮,怎么也配不上您。”
春兰咂摸着念叨,“您这身份,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怎么的也该配个王爷或者状元郎。”
“你哪来的这些说道?”
“话本子里都这么写的呀!”春兰煞有介事地道,“还有,大姑娘您别总叫我死丫头,论年纪,咱俩可是同岁,您自个儿也是丫头片子。”
“你刚才还说我能议亲了呢,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沈朝颜又白了她一眼。
“大姑娘,不是奴婢唠叨,您真的要改改。”
“改什么?”
春兰又凑到沈朝颜跟前,正儿八经地道:“您穿的衣裳都太素了,姑娘家应该多穿颜色艳丽的漂亮衣裳。还有您这首饰,整日就挽个素簪,也不戴个耳环手镯什么的。让旁人见了,会以为咱家没银子呢。”
“嗯,还有呢?”沈朝颜憋笑,也学着春兰正经起来。
“还有……”春兰认真想了想,“暂时还没想到,等奴婢想起了再告诉您。”
“你呀!”沈朝颜又拍了下春兰脑袋,“你再没个正形儿,下回见了阿澄,我头一个把你推出去给人当媳妇儿。”
“哎呀,奴婢想起来了!”春兰捂着头,嬉笑道,“大姑娘您就该这样,活泼点儿,别整日老气横秋的,那样容易老得快!”
如今春兰根本不怕沈朝颜,她早就看穿自家主子厉害起来吓死人,可那都是对外人。对屋里的这些丫鬟,沈朝颜从来都是宽容得很,故而春兰愈发不拘着性子。
主仆两人闹了阵,在书房积攒的郁气便散了。
沈朝颜思忖一番,说道:“阿澄那边,你空了还是去探探口风,我总觉着有些不妥。”
“奴婢省得。”春兰也正色起来,“就算您不吩咐,奴婢也打算去会会那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
“你倒是有长进。”
成语恐怕也是从话本子学来的,沈朝颜暗自嘀咕。可这话她不敢说出来,不然春兰肯定又有一箩筐话等着她。
沧汐院每天都是欢声笑语,对沈朝颜而言,不管面对沈仲书,还是面对方姨娘母女,她都戴着面具敷衍应付。也就只有在沧汐院里,她能安心做自己。所以丫鬟们闲时嬉皮笑脸的,春兰也比以前活泼许多,不再唯唯诺诺的,她瞧着反而欢喜。
沈青瑶那边也安静下来,没再来找不自在,可能是被方姨娘劝住了。只要这母女二人安分些,沈朝颜也暂时不想招惹她们。
时间煮雨,流光一瞬,转眼便到了白老夫人寿辰这日。
沈朝颜少见的穿了身淡蓝色薄烟束腰罗裙,肩搭雪羽,淡扫蛾眉,一头乌发轻挽镂空雕花银簪,皓腕上又戴了串海蓝璎珞串。
若她不这么穿,春兰定是不会放她出门的。
不过,在春兰的拾掇下,将沈朝颜的少女姿态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稚气未脱的面容略有娇慵,眉眼间又带着一股灵慧,微微转身,翩跹裙摆划过好看的弧度,又优雅地落下来,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清雅不失华贵的气质。
春兰笑嘻嘻地围着沈朝颜转了圈,对自己的杰作满意极了,这才揣起贺礼出发。
镇国公府坐落在城东,与沈府有些距离,约摸两盏茶的功夫,沈朝颜才抵达镇国公府。
马车刚在镇国公府门前停稳,便响起白漪菱的声音。
“表姐,可把你盼来了!”
白漪菱依旧一身火红骑装,探着脑袋朝马车内瞅了眼,见只有沈朝颜和春兰二人,笑容愈发明媚。
“今儿好,讨人嫌的没来!”
白漪菱扶沈朝颜下车,笑道,“祖母嘴上不说,可我看她一早就总瞟屋门,分明在等表姐你,咱们快些走!”
沈朝颜笑笑点头,转眸望向镇国公府。
府门巍峨,两旁立有一对扬首欲驰的石首,简朴厚重的匾额上书“镇国公府”,熟悉的肃穆之感扑面而来,沈朝颜略微有些眼热。
与沈府相比,站在这座府邸前,她才有回家的感觉。
来不及细想,她便被白漪菱半挽半拖着,进了府门。
立即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石松造景。四季常青的罗汉松挺拔茂盛,旁边孤置一块丈余高的青灰色砂石。一圈圈乳白色纹路之上,镌刻着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镇国安邦。
字体神韵清隽,自有一股雄浑苍劲的傲人气势,乃是开国先帝御书。
这处造景颇有来历。当年御驾亲征,在郁西河决战中,那时的白家先辈亲率白家军千里奔袭,救了先帝一命,而白家军伤亡惨重,白家先辈也身负重伤。
战后大军返程时,这块巨大砂石从河底露出,先帝心有所念,特意将这块河石带回京城,立在白家宅邸,又封白家先辈为镇国公,世袭罔替。
而石松相伴,取自“石配松而华,松配石而坚”之意,既彰显国之风范,又呈现儒雅礼仪,意喻唯有坚韧常青的品格不变。
沈朝颜呆呆望着那四个字,视线逐渐有些模糊。
世事浮云过,这块青石早已立在每个白家人的心里。即便岁月更迭,白家世世代代依旧不改初心,以镇国安邦为己任,战死沙场何为惧,但求国泰百姓安。
可如此赤胆忠烈的白家人,前世却满门死于奸谋诡计之中!
这座镇宅之石,也在灭门抄家时,被萧天逸命人砸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