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因为我说的话?”沈仲书一时摸不着头脑。
“父亲,是您一直教导我们,世家子女,要以家族利益为重。”
沈朝颜语调徐缓坚定,仿佛深以为然,“今日妹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女儿想起父亲的教诲,便出言斥责。或许确实有不当之处,可那也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请父亲勿怪。”
“青瑶说什么了?”
“妹妹说……”沈朝颜似乎犹豫要不要说出口,“妹妹坚持让我带她去镇国公府,给外祖母祝寿,我提醒她,皇后娘娘不许她近日出府,她便说了些旁的。”
沈仲书眉头拧得更深,问道:“她到底说什么了?”
沈朝颜默了一瞬,才艰难开口:“妹妹说,就算皇后娘娘不高兴,凭镇国公府一句话,皇后娘娘也不会说什么。女儿生怕妹妹在外也如此狂言,置沈府和镇国公府于险地,才说若妹妹再胡说,女儿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青瑶,你真的如此说?”沈仲书看向沈青瑶,目光里是对这个二女儿少有的严厉。
“父亲,我……”沈青瑶连忙起身,吞吞吐吐地道,“我是这么说了,可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仲书像是不可置信,又带着失望,“你一向乖巧懂事,也最不让为父操心,这种话不该从你口中说出来。”
“父亲,请您不要责怪妹妹!”
沈朝颜忽地跪下,急忙求情,“妹妹可能是那日落水受了惊,还没缓过神来,才会一时失言,女儿相信她是无心的。”
话说到这,沈仲书便想起,这二女儿前些日子才让他操过心,如今还名声不好听呢。
虽说事后被皇后有意压下,可京城勋贵圈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就连他上朝的时候,同仁都要开玩笑的问句,皇后娘娘的赏赐厚不厚,闹得他好一通没脸。
“你!”沈青瑶指着沈朝颜想反驳,见沈仲书脸色愈发黑沉,也连忙跪下。
“父亲,您瞧瞧姐姐,她以前从不对您恭敬,现在分明变了副模样!”
沈青瑶恨得牙痒,只觉得沈朝颜无耻,太无耻了。
明明在沧汐院里,沈朝颜已经拆穿了一切,眼下又在沈仲书面前装模作样替她求情。
可她却不敢也不能说出来!
“妹妹此话怎讲,难道对父亲恭敬孝顺,反而不应该吗?”
沈朝颜委屈地看向沈仲书,“父亲,或许过去我确实不懂事。可您也知道,那日我做了奇怪的梦……从那时起,我便万分后悔,不该总是顶撞父亲,决定以后一定要学着做让父亲喜爱的女儿。”
莫说沈青瑶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睛,连沈仲书也又震惊又欣慰。
“好了,你俩都起来吧,为父不过多关心你们几句,犯不着像受罚似的。”
沈仲书挥挥手,靠向椅背,肃容道,“朝颜,你确实言辞欠妥,不过看在你心系沈府的份上,为父便不责怪你。至于青瑶……你就别去镇国公府了,也莫再提什么中不中邪的。”
“父亲,女儿也想给外祖母祝寿……”沈青瑶仍不死心。
“你怎么回事?”沈仲书忽地拔高音调,不悦地瞪着沈青瑶,“那是白家的事儿,你姓沈,不姓白!”
沈青瑶被吼得一哆嗦,泪水止不住落下来,是真的委屈了,却不明所以。沈朝颜不愿她去便罢了,为何沈仲书也不允她去?
以往沈仲书可从没拘着她出门,难道只是因为惧怕皇后为难?
沈青瑶垂眸掩住情绪,内心却在冷笑。
她这父亲,当初娶镇国公府的嫡女,为的便是想搭上镇国公府的路子,能谋个好前程。
可哪知,镇国公用丰厚嫁妆嫁出爱女,成婚后也对女儿十分宠爱关照,但对他这个女婿,在仕途上从没给过半分帮助。
所以沈仲书混到现在,不过只是正五品的文官,这份郁郁不得志,他早就算在了镇国公府的头上。
大女儿向着镇国公府,他即便再不喜,也没法明说。毕竟他总不能让旁人觉得,他教自己女儿忘恩负义,弃外祖父家于不顾。若让镇国公知道了,怕会直接提刀来砍他。
可这小女儿跟白家八竿子打不着,也如此巴巴贴着镇国公府,让他怎能不气?
沈青瑶以前是装惨,现在是真惨,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心里又委屈,哭着去找方姨娘了。
“真是愈发没规矩。”沈仲书叹了口气,“你也回去吧,闲了还是要多教导你妹妹。”
“是。父亲别恼了,妹妹年纪还小,有些孩子气也正常。”
沈朝颜恭敬行礼告退,临走还不忘上眼药。沈仲书听了,却觉得熨帖些许。
两厢对比,沈仲书自己都没察觉,他心里对两个女儿的感观已经有了微妙变化。
阿澄见沈青瑶哭着跑出书房,又见沈朝颜平静走出来,不禁微愣,随即笑了笑。
“老爷没斥责大姑娘就好。”
沈朝颜没有忽略他的表情变化,玩味地道:“我怎么觉着,你好像还挺替我高兴?”
“那是当然。小的是沈家的家奴,自然愿意看到小主子好端端的。”阿澄神态坦然。
你前世对我可没这么好心。
沈朝颜心里嘀咕,表面还是没心没肺。
“行啦,知道你是个嘴甜的。以后只要你来找我,我定会给你挑个沧汐院最漂亮的媳妇儿!”
沈朝颜嬉笑一声,朝阿澄挥挥手,也不管他又红了脸,哼着小曲儿扬长离去。
回到沧汐院,沈朝颜说了一通话只觉得口干舌燥,取了茶壶连喝两杯。
“果然奴婢白担心了,还是大姑娘神机妙算。”春兰笑盈盈地递上桂花糕。
“就属你最会拍马屁。”
沈朝颜吃了口点心,又问道,“你跟老爷身边的那个阿澄,熟悉吗?”
“不怎么熟。”春兰答得随意,依旧当着马屁精,“奴婢整日就围着您转了,哪能有功夫去前院勾搭汉子。”
沈朝颜差点噎住,春兰忙又递水。
“欸你这丫头,愈发口无遮拦!”沈朝颜喝水顺下糕点,白了春兰一眼,“说正经的,今儿我跟阿澄聊了几句,发现他有点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