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秋水伊人——人心陌
八月初八乃黄道吉日,这将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只是最近贾语总在做同一个不完整的梦,在睡梦中梦见穿上的嫁衣正是绣制的那件,可是对面的新郎怎么也看不清,只记得凛凛身躯,一袭灰蓝色罩衣……那张脸,是怎么也瞧不清楚。转场的梦里,她穿着厚重的嫁衣在一览无遗的草地上追寻他,仍然未看清他的正脸,梦境继续转场……便只记得他搂着她,她依偎在侧,亦是不知要瞧一瞧那人长哪般模样……没来由的梦……连梦中之人是谁也不知……
梦醒时依然还能感受到梦中人给予心尖上的温暖,只是她不确定,他是否是他?或许这是梦的启示?
………
萧赭卿随贾胜连来到将军府,李桓也凑热闹跟过来。萧赭卿的眼神很是嫌弃。不过多一人就少一分尴尬。自从他归京回朝与她分别那日后便未有见面。余毒初解的他肯定以疗伤为先。晨曦微露时她已开始修炼内力,只是连日来愈发觉得提不上太多劲,明明精气神十足,可是身子骨却显得愈发地娇弱,她在想是不是练错方法走火入魔了?练功无劲,一听美食两眼放射出晶莹透亮的光芒!此时她正享用着美味的早膳,就听下人来报,王爷来将军府做客了。
古代男女在成亲前都不可以见面的,可是她见了他那么多次,还住进了王府三年……不速之客却已来到她的院前。贾语心中不爽,亦是不方便发作,隔着门让翠琴传话:“我家小姐说,自古男女有别,成亲的人不能见面,不然不吉利。”
站在院外的二人自然知道习俗,只是从前都是她不拘此节,而他信她的话知她非她,迎合了她的意愿,不讲究这些俗套陈词,如今说起不吉利的亦是她。
“看来小茹儿很看重你俩的成亲一事,赭卿你有福了!”
他虽未言一字,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迎着秋日清晨那一抹朝霞,余温未散,是幸福的暖光。
他们并未进入她的伊冉院,萧赭卿将一个精致的盒子交给翠琴,“今日来是要给你家小姐一件东西的,也算物归原主了。”
她还在回味她的早膳,当翠琴将巴掌大小样的蘆灰色瓷盒递给她时,她打开一看,正是八颗睡莲的种子。原主对他倾心于儿时的那一株莲蓬。他是何意?
她端详这个瓷盒良久,“一篷江上雨,归思满菰蘆。”盒子很是好看精致,深得她的心。
“翠琴,用食盒装些昨日做的那些小点心给王爷送去。”
翠琴在将军府的花园凉亭处寻到萧赭卿,她平息因着急追赶而致的喘息,毕恭毕敬地将白色象牙镂雕提食盒递到他的面前,“王爷,这是我家小姐的回礼。”
“你家小姐为何今日这般地礼貌规矩,不太像她平日里的作风,莫不是吃错了药?”李桓很是好奇,她不会是循规蹈矩之人,萧赭卿亦知她对这些繁文缛节嗤之以鼻……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
她真的很在意吉利不吉利的事情。
现代的贾语身高约莫一米六,而这里的原主身高许是遗传了虞氏,看起来约莫一米六五左右。如今她正是碧玉年华,思想上她算是成熟的,可身体放在现代还未成年,没几日“她”就要嫁做人妻,她活在这副躯体里有时候也会产生很年轻的错觉,误以为她还是青春期的孩子。她是现代人自然不能体会古代女人笄礼后的碧玉年华,已经可以成亲养育孩子……这种身体与年龄的双重落差,总是会让她产生错觉。
……
“祖母,茹儿近来有些困惑不解,想要您给开解开解。”
“我的乖孙,谁人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我,只是,近来王爷来府里太过频繁,不是说成亲的人在成亲前见面不吉利的吗?”
“原本就是如此,只是,你都住进了王府三年。之前若不是你要守孝,王爷又要戍边御敌,你们二人的孩子如今都要满地跑了……”
“祖母,外面不传风言风语了?”
“你说什么呢!咱们家孩子循途守辙,向来知分寸!你在王府行端坐直,无人敢置喙!”
“成亲前的种种也不会有人计较?”
“王爷不计较,圣上三年前就不计较,你计较这些作甚!”
“我担心,不吉利!”
“你是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亦能逢凶化吉。”
“谢谢祖母。”
“我听闻翠琴说,你时常出去放生,这是积德之事,多多益善,只是日后在王府,作为女子行事要低调。”
“祖母,我都是扮成了男装,没有给府里添乱。”
“祖母都知道,亦是知道你日后必然能成为王爷的贤内助。”
……
她还是计较不吉利一事,只是,人家是比她更高的权贵……
……
凉亭外,只见她头戴帷帽徐徐而来……
“她真的是有趣极了……如今要嫁与你,反倒是越来越害羞了……”
“你觉得她会是害羞腼腆之人吗?”
“看她经营店铺雷厉风行的样子,不太像。”
萧赭卿看着她尽做些反常的事反而心生喜悦,已经有太多次他的脸上因为她古怪的行为而展笑颜,这令人捉摸不透的性子真的是别树一帜!
“赭卿,怕是你的王府以后有的热闹……”他的心尖一颤……神色转瞬即逝的慌张与凝重被正在落座的她看漏了。
她看着食盒里的点心一点一点地被他们化在嘴里,“你怎么做出来这般好吃的吃食的?”
李桓大快朵颐着,王爷则文雅地多了。“我这是沾了王爷的光吗?”
“你若是喜欢,院里还有些,可以让翠琴装些给你带回去。”萧赭卿看着她这般大方地就将吃食分给李桓。
“甚好!正好带回去给你苗姐姐尝尝。她最近还在琢磨你给她的什么方子。小茹儿,你苗姐姐可喜欢你了,时常在我面前眉飞色舞夸着你……你若是得空,可以到家里小坐一刻,这样她也不会整日嚷嚷着无趣了。”
贾语打趣道,“你们世子府一大家子人陪着姐姐这个少夫人,她还能无趣?不过是想让你多陪陪她……你会错意了吧。”
李桓心想,就是平日里对贾语太好了,导致她怼他一点也不含糊,不过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对比她对萧赭卿的态度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翠琴在端茶沏水,萧赭卿看着池塘中挤满着令人遮蔽眼的荷叶还有那白色的荷花……
“今日听岳丈讲起,你想回江陵看看,是吗?”
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出游最宜人,她好久没有旅游过了。“我自小就身体孱弱,没有出过远门,都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噗嗤,你,你身体孱弱,你小时候那是身壮如牛!”李桓看不了她拙劣的演技,也许只有他能忍的了。
贾语对他翻白眼,因为帷帽的缘故,李桓并不能看见她嫌弃的白眼,“这般煞风景,真是不知道苗姐姐看上你什么了,对你如此死心塌地!”
“你说什么?”
“没什么!哼!”
贾语自知说漏了嘴。她最看不得在感情上磨磨叽叽,欲说还休,欲擒故纵的把戏。他二人时刻在上演互相误会的桥段,真是不累啊!
“你这个语气就很有玄机,说来听听吧。”
“就不告诉你,好让你肠子都悔青去。”
“你……”李桓无可奈何。
“若茹,不可以对世子如此说话……”如此温柔地好言软语的萧赭卿,贾语和李桓惊讶着做后退的身姿,他们亦是不习惯。李桓心想,成亲居然将两个大活人逼成这样,真的是……没眼看。
“寒影,还不快把碍眼的人给我踢飞出去!”贾语心中大喜,有人给她撑腰。
“好一个妇唱夫随!”李桓咆哮着逃离是非之地。
妇唱夫随的话言犹在耳,他二人内心却不自在了,这微妙的氛围,即便是清风徐来,两人亦是如受惊的小鹿一般“乱撞”。
“咳咳,我带你去花园转转吧。”
萧赭卿就跟在她的后面,她的头刚到他的肩头。他忽然想到梦里搂着她,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在辽阔的草原上依偎着看夕阳,好像一对老夫妻。他们不知,梦境居然也会如此类似……还真是一对有缘人。
“你要真想去江陵看看,我们大婚后便四处游山玩水去,可好?”
“好好,好呀!”她一时得意忘形,兴奋地要跳起来,忽然转身的时候,一个不稳,趔趄而来,眼看着要倒地,她还没运起轻功,萧赭卿就把她拦腰接住,帷帽下的纱幔正好被风吹开,四目相对,不知是风动还是耳畔的树叶沙沙作响,只是置若罔闻的他们眼眸中此时只有对方的倒影……
“我的腰……”她还未说完,他双手将她扶稳住,她的胳膊还能够感受他的力道。纱幔落下,她觉得头顶突出的发髻被他插了一个东西,她伸手便摸了上去,冰冰凉凉的……萧赭卿,拉着她抚上的手收回来,叮嘱她“好好戴着,虽然迟些,这是那日笄礼的礼物,当时没来得及赶上,今日风柔日暖正适合。”没让她拿下来。
“我就看看,既然是送给我的礼物,那便是我的了,我自然可以看看的。”
“回去再看,不是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簪子。”萧赭卿哄着她。
“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次笄礼,你就想拿一根普通的簪子打发了?”
“王府这个礼物怎么样?”
“太大了,不喜欢。”
“簪子你又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
“谁说我不喜欢簪子了?冲着你一直随身携带这根簪子,也必然是喜欢的。只是我想看看它的品相,好让我评判评判你的眼光如何!”
“回去看了不就知道了,评判一个人不急于一时。”若是要评判一个人,一生一世也未必够。知人知面不知心,心随境便……
贾语日后才知,这根普通的簪子便是她命运被扼住的开始。还在军营时,无意中他曾将受伤之手的血不小心滴落在这根簪子上。而他给她插上簪子回去后的第二日,她在外放生时,不小心被纵身跃下的鱼儿划破了手指,无意识抚上了那根发簪,她的血亦是沾在同一处,机缘就是如此妙不可言,也为日后种种埋下了不知好坏与否的因果。
缘分转瞬即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有缘之人即使跨越了时空,亦可相恋;有缘之人,纵使千难万阻,亦可相守一生。
与英俊潇洒的谦谦冷面君子漫步在秋日胜景的花园,她的双眼透过纱幔看到的景致都是人间秋日浓。此刻她的心是放松的,愉悦的。清晨的微光,虽明媚耀眼,但不灼人。金桂飘香,她想若是谈一场恋爱或许也是不错的,此刻她的心还留有余裕的空间,因为圆一也没找到回去的办法,她只能耐心等待。
春日暖阳万物复苏人比较容易想恋爱,秋风萧瑟夜凉如水,人一般感情收敛,而她许是看到了因他而来的希冀,人心最难测,她不知心动何时来,此时风已动。
近日里,李桓和他都会来将军府做客,一来便是一天。她的餐桌上时常摆出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古代亦是早有香蕉,菠萝,她便拿来做令他们新奇的菠萝饭。她所知的历史知识中,没有特别关注过水果何时何地是引入还是本土……她还能记得的不过是朝代更替那般容易记忆的绕口令:“尧舜禹,唐宋元明清……”,或者是她感兴趣的衣裳首饰会令她印象深刻……
她知道他频繁出入将军府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他人以为他更看重儿女情长……看他时不时露出的浅浅一笑,她依然入了戏。这般耗时耗力地培养感情,他不做令人不寒而栗的王爷,偏要做怜香惜玉的行径……她所谓的绅士行为他一一在做,不知是真依她,还是他亦是假戏真做入了戏走了心?和亲公主阿史那·英最近亦是老往她的伊冉院跑,不知是他们都心大,还是她的院大,伊冉院真是越发热闹,万弗苗也时常来,不过左顾右盼间眼眸里追寻的是李桓的身影,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人。萧十逸(贾昀灵)亦是跟随王爷来过几次,王爷则是被和亲公主给请过来撮合的。她这院里完全变成他们谈情说爱互诉衷肠的场所。将军府里的姐姐妹妹,也到她的院里打秋风。一次两次,她还乐意招呼,后面尽让她们随意,吃食也全让厨子准备,她也不再为贪吃而自己捯饬吃食,因为这些人全都惦记上她了。李艺玲还来过一回,那个肉团子的琼宝依旧很黏贾语,这让萧赭卿有些吃醋。李艺玲看着他们你侬我侬的日常,便不再自讨没趣。本想留个可人的侍女伺候贾语,被萧赭卿一口回绝,“小茹儿过几日就要和我成亲,王妃还是不要再添乱地好。”
“谢过王妃姑姑的好意,圣上最近才赏了王爷八位宫女,若是再留下姑姑的侍女,恐违了圣上的一番好意,还望姑姑莫要怪罪。”看来贾语对宫女一事亦是“念念难忘”。(这边李桓手肘捅向萧赭卿,“你的小娘子惦记你的’宫女‘们呢!”)
“我也是好意,没成想还添了乱。以后你也莫姑姑长姑姑短,咱们该以姐妹相称了。”这句话可说的暧昧不明,不明所以的还以为贾语嫁的是平阳王呢。
“平阳王妃此言差矣,情同姐妹哪里如真姑侄间互相为亲的照拂呢!况且,平阳王也和赭卿哥哥不是一个爹呀!按辈分来,茹儿确实还得唤您一声姑姑。只是位份上的事,那还是等他们大婚后,圣上自有加赐。”这怼地李艺玲无话可说。
辈分她高,位份上,的确难说。
“还是苗姐姐厉害!你若是男子我肯定会爱上你的!”
“去去去,看把你乐呵的,于情,你我姐妹相称,我应当帮衬你;于理,她不该在此时来招惹你,我必须为你打抱不平。若是你说她,她必然计较,记恨于心,散播你小肚鸡肠事小,若是咬文嚼字地欲毁你声誉,那你可得不偿失。此番,我必要出口伤她。”
“谢谢苗姐姐!”说完贾语就吧唧一口亲在了万弗苗的脸上。
李桓不乐意了,“管管你的王妃!”
“正合我意!”萧赭卿以为即便她身边都是自己人,也不能掉以轻心,这般胡乱亲人的行径可是太过轻浮了……他的记忆又回到别院被她误亲的那两晚……他刻骨铭心,而她浑然不知!
………………………
日子就在热热闹闹中度过,这段时日不停有人送礼物来,她的院里嘈杂,好像过婚前单身派对似的。
婚礼前两日,萧赭卿终于没有再来将军府。他们婚房的装扮设计完全按照她的喜好来。帘子,罩纱,全部是纱纱的质感,关于摆设,她比较喜欢象白玉,不洗那般沉重的色泽。即便金丝楠木贵重……和亲公主已亲眼确认,和她说是她见过最最漂亮的婚房。也不知公主是如何混进把守森严的王府的,她还能观摩婚房,萧赭卿绝对不是那般大方之人。
成亲当日,她大约卯时就被拉起洗漱装扮,又是开脸,又是上头……本来需要更早,若不是她前几日就叮嘱过……好不容易挨到卯时(五行属木,寓意欣欣向荣,她曾算过,她的喜用神为木,所以一切用物,居所环境……最好与木密切关联,方可有助于她运势的提升)迷迷糊糊地被人打扮梳妆,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在梦里。她总觉得,有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她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了脸擦拭,并无潮湿的泪……(“小姐,我们正在装扮,再不能擦拭了粉去,还望小姐再忍忍”)她的心口郁闷难耐,万般地忧伤(其实,在现实的世界里,她的妈妈在重症监护室里正抚摸着女儿的脸蛋,抑制不住的泪,吧哒吧哒地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了她面无血色的脸上,医生已经和她妈妈说,昏迷不醒的她能够在病床上坚持三年已是不易,最近检查的头颅CT显示大脑有萎缩的迹象,似乎她生命的迹象越来越弱,即便有呼吸机维持……她的灵魂和现实世界的肉体还有微弱的关联感,只是迷糊的感觉,堵在她心口,她不知她昏迷后的肉体正在慢慢地流逝生命力)
极致的悲伤化不开,全部涌在心口,她的手捂在胸口,变得愈发湿冷的手没法捂热烦闷的心,她只好一遍遍由轻转重地锤着,她误以为是昨日吃多了积食加上她婚前恐惧……因为在这里,她的悲伤不至于这般地浓厚,而现代,她想不到画面,未为人母,她还不懂母亲对她的母女情有多深。
早膳的素食她一点也不想碰,忽然间什么也不想做,心中愁闷难以抒解,她想出去走走散心,当然不会被允许,众人都宽慰她良辰吉时就要开始,不用着急……可是她心中的苦闷更深了……
八月八,良辰吉日吉时,她的不适都得掩藏,事关婚姻大事,家族荣辱,她没有办法表露出来。
(原来,现代的母亲实在没法,走投无路时只能病急乱投医,请人做法,巫师说她的灵魂早已不在,只是天机不可泄露,还说八月初八,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她唤醒,如果唤不醒,那如医生所料般,该摘下呼吸机放她走了,昏迷的她一直经历着垂死挣扎,抢救乃是家常便饭……她的生命体征并非一直平稳……只是她的母亲怎么舍得送走如花似月这般大的女儿)
她郁闷不解的心情来自于现代,因为这是来自母爱的呼唤。可惜她听不见,也看不见。也许没有头上的那根簪子,她还能醒过来,可是她在众多的饰品中,还偏偏插上了这根簪子在发髻上,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于她来说都是煎熬。忍忍忍,没法她只得吃定心丸,这才稍微缓解一下,她今日一直按摩太阳穴……稀里糊涂地上花轿,跨火盆……拜堂成亲“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她好似牵线木偶被人提着……直到她被萧赭卿牵入洞房,那一刻她真的觉得她大限将至,许是因为进入婚房,没有嘈杂的鼎沸人声,她稍微恢复点神志,轻轻地扯了一下萧赭卿的衣袖,还未来得及拉住他的手,便落了空,透支到极限的身体往后倒去,他拦腰一把搂住她,握着她的手这才发觉已冰凉湿透。赶紧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这一刻她的身体终于得到解脱,她已经失去知觉,昏了过去。
她不知这是灵魂出窍,他还不知床榻上躺着的她此时只是一具空壳……
他立即给她运气……派人赶紧请来御医……
现代的贾语,监护仪上心电图的波形起起伏伏……逐渐由紊乱转为规律……然后她的眼球在眼皮底下眨巴眨巴了半天,她的妈妈(虞缨妍),一直盯着女儿看,生怕如巫师所说那般她的女儿自此再也醒不过来了,母亲对于第一个孩子的感情是无与伦比的,她的这种牵挂以及亏欠,一生中都会在遗憾。即便已经有能力把一切都给她,仍然怀抱着永远不够的心理。
现实的世界里,此时的她依旧是处于昏迷状态,只是眼球愈发眨巴转动地厉害。而在穿越的世界里,贾若茹亦是魂牵一线。
这崇山王府的门槛要被御医堂的人给踏平了,众人束手无策,皆说王妃的脉象乃无根之脉,浮脉之象,微弱不应……
震怒的萧赭卿亦是知道,怒气并不能解决问题,他的理智并未被吞噬,赶紧命暗影去找圆一大师。
他派人守着她,而他必须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王府里喜事变天,人人自危,八位御赐宫女被他在此时退回宫中。
甚嚣尘上的传言愈演愈烈,阴谋论居多。御医诊断王妃并未中毒,只是说心气弱,像是承受了很大的悲伤……
众人猜测是她因嫉妒郁结之气难抒,加上幼时虞氏离世的打击,还有她落水之实害……
“自古红颜多薄命,香消玉殒谁人怜!”
“王爷命中克妻……”
……
王府里,此时圆一也束手无策,只是说看天意,他在等……有缘无份他不信,她于他还有未尽之事……他对她的喜欢,在此刻才明了。
“赭卿,你二人本应无缘,算缘分,应是你与那大小姐的缘分,而大小姐,三年前就魂归青天,这女子乃异世一缕魂魄附身于大小姐的身上,如今许是气数已尽。还是节哀顺变。”
“圆一也说世人之俗言,若是真没有缘分,我和她就该不会遇见。你之前还劝劝我惜福,要怜取眼前人。如今这是劝我放手?三年的行军生活,本也是做戏给人看的,我与她书信往来少说也有一百多封,我从未像今天这般,浑身难受不自在,心里总是憋着一股火,就快压制不住。”
“你与我这个出家人言明心中的感情,我不甚荣幸,只是,在出家人的眼里浮尘往事不过是过眼云烟,稍纵即逝便是空。”
“即便是空,那也是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人的感情岂不是更是如此!”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一切有为事相,皆是缘聚则生,缘散则灭。变化靡常,执捉不住。如梦、幻、泡、影、露、电然,似有似无,应于一切有为法,作如梦、幻、泡、影、露、电观。知其当体即空,不生贪著,乃能不取也。如上所说,当知如如不动,是真实性。亦即所谓不生不灭之无为法。”
李桓在旁道:“大师您此时与他说有为法无为法,他是听不见去的。你说梦幻泡影,这前几日还在谈笑风生的人如今就这般昏迷着,凭谁也受不了,更别论如今她已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
“若是我继续戍守在边关,继续这鸿雁传书,是不是不见面更好些。我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孩子,可是三年时间如今看来转瞬即逝……我果然错了,她一开始便与我说明真相,是我没有认清,不通晓天地之理。你看连他也围着她团团转,那施景琰送与她的信,均被暗影扣下。但凡她身边之人都喜与她亲近……我不相信御医的切诊之法之言,她怎么会是悲伤欲绝之人呢?她的喜好那么多……虽然我知她一直想离开这里,三年前的我佯装同意。可如今,我是真心想将她留在身边好好爱护,难道是我耽搁得太久了吗?”
“王爷您一直害怕直视的内心,是她在这一刻让你看清,但万事切不可强求。”
“如果是为了让我看清自己,那我宁可永远不知也要换来她一世的安好。圆一,你说她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们是过不去的,过去也是灰飞烟灭。魂魄穿越也是身之将死。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谁也改变不了。”
………………………………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什么叫她的世界……”李桓自然是听地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
他就偏要一意孤行,逆天行事,扭转她的命数!
………
半月过,现代的贾语已经清醒了十日,只是什么也记不清,好像记忆被抹除。医生说也许是后遗症……贾语的妈妈虞缨妍是一刻也不敢放松。不过看这几日贾语的状态处于慢慢恢复中,她的身体机能需要慢慢恢复,尤其是身体肌肉因为长时间的卧床导致肌力减弱,还好母亲一直照顾得当,护工亦是护理地尽心尽力。她便提议想去看看正在读书的弟弟,母亲因为她,两头跑,这三年已是很辛苦。她的父亲,爷爷奶奶也不时来探望过。她的清醒简直就是奇迹!
医生评估她这段时间的状态首先将她转到普通病房过度然后状态可以才办理的出院。
当她坐在轮椅上,出了医院的大门,看着蓝天白云,陌生而熟悉,“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忽然暴风雨……”
老母亲陪着出院后的她同家里人一一问候过,回到她的住处。她的房间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母亲一直在打理……
“妈妈,谢谢你!”她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起来,用劲地搂住她的母亲。妈妈的怀抱永远都是最温暖的。
“妈妈,等我更好一些,我们就去看弟弟,我想和你挨地近些。”
“你爸爸,你爷爷奶奶你还没征求他们的意见呢。”
“我征求过了,我已经是成年人了,爸爸他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一家父慈子孝,我也融不进去……”
“好好好,过段时间,等你行走没有问题,我们就离开……”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睡。”
“好好好……”看到她还会如此撒娇,虞缨妍捧着她瘦削的小脸蛋又心疼又欣慰。
机票买好,她们母女这段时间相处地像姐妹。贾语感谢继父的通情达理……
已经可以正常行走的她,很想出去逛街,她想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幸福的道路。她妈妈看她最近状态都很好,必然要宠着她,逛吃逛吃是首选。进入Zara的店里,贾语看着试衣镜中的她,因为卧床三年的缘故,她好像不太认识自己。
“妈妈,这是我吗?”
“是你呀,就是妈妈的宝贝女儿呀。”母亲是多么地心疼。她又是多久没有看到显示全身模样的自己了。
她的住所没有全身的镜子,卫生间的半身镜因为出院后母亲不放心便由母亲照顾洗簌,她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她还没有好好地照过镜子。只是觉得用手机原相机拍照时很上相。她忘记镜头显胖……
“我也太瘦了吧!”她端详着镜子里的人,似乎她不是这个模样,脑海里模糊的片段闪过,那人轻颦浅笑娇无奈,一副古代装扮模样……
她脸色突变,不似先前那般愉悦,虞缨妍立刻赶过来,抚摸着她的背,赶紧让她坐下来休息。
“是不是累了,我们先回家吧。”
她休息了一会儿,逛街的兴致早就没了,母女两人打车回家,准备收拾妥当,“你要不先小睡一会儿,妈妈收拾一下家里。”
她们明日就出国定居……还欠着一个大人情……
“妈妈,我是不是很喜欢穿汉服呀?”
“你喜欢汉服是真,和我时常讨论也是真,但没见你穿过。你衣柜里倒是有几件,你也没给我展示过……”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感受着母亲在她身边的日常……
贾语很疑惑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屋子还是从前的屋子,贾语就是在家里被人抬去了医院,幸好有小伙伴联系不上她,不然就是躺家里变成冰冷的尸体了。第一时间发现她异样的还是从前不怎么联系的堂姐贾霈颖。
妈妈说今天晚上请了堂姐吃饭,不过贾语身体突然不适,订好的餐位还在纠结要不要取消。贾语窝在被窝始终睡不着,便起身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车如流水,缓行慢止,还是出去吃吧,毕竟欠着堂姐这么大的恩情。
妈妈选的是一家火锅店,网上评价这家火锅很好吃,食材很新鲜,海鲜也很好……她看到贾霈颖的瞬间有些恍惚,时空似乎在重叠,记忆似乎在苏醒。
吃完饭后,妈妈拉着堂姐的手,“霈颖,真的非常非常感谢,要不是你,我家小语还不知会怎么样……”妈妈如今想起来仍然心惊胆战。
“婶婶,不过是凑巧而已。小语也是我妹妹,还好发现了……妹妹如今恢复了,我真的替她开心。”
……她们聊了许久……
“妈妈,我心里有点难受……”
她跑去卫生间试着吐了吐,什么也没有……就是心里难受……
“霈颖,小语身体不舒服,我们今天就先散了。婶婶下次一定要在家里好好地招待你。”
“好的好的,妹妹的身体要紧。不过,有件东西要还给妹妹。”
贾霈颖拿出一个袋子,漂亮精致的盒子里装着的正是“古往今来”只属于她的那根簪子。
“小语,你还记得这个吗?小时候原本是你的,我那时候喜欢极了,就找你要了去。”
贾语原本遗忘的记忆似打开的闸门,喷涌而至。这根簪子原本属于她,儿时一次全家出游,路经极琼寺(与穿越的地方她找圆一的寺庙同名),一家人便去求平安,下山路上,偶然间看到,她说喜欢,虞缨妍便给她买了。
买来后一直装在一个长长的蘆灰色精致的瓷盒里。偶然一次贾霈颖看到也很喜欢,两个小朋友争执不休,一不小心贾霈颖的指甲划伤了小贾语的手,她便放开了手,贾霈颖据为己有。小贾语和爸爸告状,爸爸让她就让给姐姐。
等到虞缨妍下班回来时,小贾语已经哭着闹着睡着了,忘记找妈妈给她撑腰了。小朋友不愉快的记忆时间长了也就淡忘了……
贾霈颖会送回来,还是因为偶然间别在发髻,恰巧去寺庙里祭拜,无意中被一高人所见,端详良久才开口:“姑娘发间之物需物归原主……”
看着高人的欲言又止,他可以不好言相告,她仔细一想,好像这根簪子并不普通。不知何时起家道中落,父亲生意不顺,在外有了小三,母亲以泪洗面,她到如今姑且还算工作顺利,至于感情总被人插足……不知的何时仔细想来就是拿到簪子之时……
原本她也不信,只是诸事不顺的她也很介意所谓的气运。
这便是她物归原主的理由。
贾语回到家里心情稍微好些,母亲已经将家里收拾妥当,行李箱都上了锁,她便将盒子随手装进了随身的包里。打车回来的路上,因为身体不适,母亲一直在安抚她,那个儿时的小玩意,母女两人都不甚在意。
第二日她们顺利抵达,继父早已计划着这个周末一家人去威士拿雪山度假。她的笑脸是真,母亲的欣慰是真,弟弟的俊俏可爱也是真……
这时候意外的发生,是谁也没预料的,然而似乎就是命中注定。她并不会滑雪,就在滑雪场临时找了个教练教她。她定定地看着白茫茫的雪山,焦躁不安的内心一下子纯净了。看着远处近处滑雪的人们,胆子放大,慢慢滑起来,她慢慢体会到滑雪的乐趣,越来越放地开。她弓身弯腿一个坡子下来,她还准备旋转帅气地降落……可怎就没掌握好力道,华丽丽地眼看着自己就要摔落下来,她觉得腿估计要废了。呃,怎么感觉身下是软软的被褥,不过身体好像动弹不得,难道全身骨折了?她猛地睁开眼,嗯?这是这是这是哪里?她难道又做梦了?
她并没有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圆一也说过,灵魂的穿越,很伤身体的,可能会造成什么伤害也未可知。
翠琴一下子激动地落泪,一直紧抓她家王妃的手不放,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哭,众人纷纷以为王妃又出了什么大事,结果荷玉看到王妃醒了,立即派人通知王爷,萧赭卿昨日又守了一夜,这会儿要处理公务,才离开片刻。
她转了转眼珠,环顾四周,很是狐疑,陌生而熟悉的梦境,房间的摆设装扮皆是她喜欢的,象白玉……如此熟悉,但感觉微妙,不会滑雪把脑子摔坏了吧。左摇摇头,轻轻地摆摆手,拍拍脸,有温度啊,怎么回事?对于掐大腿醒梦的做法,贾语还是如前那般一向鄙弃,今日没法,只得如法炮制别人的手法了!真的好痛,古人的画风……看来这是穿越了?
又来如上回一般的一遍内心哭嚎,苍天啊,大地呀。你怎可以如此对我……
然后再入眼就是一张帅气而憔悴的脸庞,这可如何是好,这颗少女心要炸裂。那关切的眼神,“若茹可是醒了?”他颤抖的唇说着轻描淡写的话。虽然在路上他已经极力在克制情绪,这一刻,心尖的花盛开无数……
我叫若茹?我叫贾语啊。她也就是在心中如此说,而且此人的话很奇怪,明明不是看到她醒了,还这样子无脑问。
“嗯,醒了。不过头还有些疼,可以让她们都出去吗?”贾语矫揉造作,指了指一屋子的人。
“都下去吧。”简单的话语,也可以看出此人气宇轩昂的气度来。
“茹儿想同我讲什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给她掖掖被角,她想要端坐起来,可是浑身没有力气,她躺着看人说话有点累。
“我想起来同你说话,但是我自己使不上劲,你帮帮我。”
一股清新的香味靠近,沁人心脾之时尤有宁静致远之感。
“呃,我想问我这是在哪里?而你们又是谁呢?”
虽然圆一说过若是强行逆天让她魂归,必然会造成身体上的伤害,但是没想到贾语居然会失忆,这样也许并非坏事。
“茹儿可是不记得夫君了?”
她总觉得这更像是梦,白捡的夫君?这是什么戏吗?
“我们成亲已有月余,茹儿可还记得?”
贾语摇摇头,她记得个锤子呀。她明明还在滑雪,之前昏迷三年好不容易醒来,如今这算哪门子的穿越?异国他乡她准备好好开始新的人生……
“那洞房花烛,哎,……”
贾语被他这样子的叹息弄的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许这样子挺好的。
遗忘,总归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她并不排斥他亲昵的安抚,前尘往事,又算得什么呢?没有比相伴左右更重要的了,这是萧赭卿经历了这一回顿悟的事情。
“打住你的唉声叹气!我想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你的王妃,不是你的妻子……”她还是如前一样,不会一丝的隐瞒……
于是萧赭卿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一件一件地帮她梳理,尽量长话短说……她也算是理出个头绪来,在这里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如今还是王妃,从资产配置来看,她是个富婆。从社会地位来看,她地位崇高……可是她不明白已经回到现代忘记这里的她为什么还会回到这里。她一个现代人,于这,就是一缕幽魂,关于亲情,那是前一个贾语的;关于爱情,情窦未开,嫁作人妻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关于她回到这里真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
“我很奇怪,明明我滑雪滑地好好的,怎么又回到这陌生的地方来呢?”
“也许是你想家了。”
“大哥,这种禁锢之所,我肯定要逃离的。虽然我看你还算眼熟,可是,平白无故地多了个陌生人还称是我夫君,我接受不了啊。”
“你认为这里是禁锢之地?”
“不是吗?古代制度森严,男尊女卑……”
萧赭卿以为她回去一回再回来性子还会如常,她反而肆无忌惮地批判起森严的制度……她从骨子里是真的不喜欢这里。
他不知她之前那般小心翼翼地逢迎是因为她没有底气,如今她已被告知嫁作人妻。他呵护她,就刚刚的轻言软语让她以为他是极其温柔敦厚之人。
他并未接她的话,“茹儿,饿了吗?有没有想吃的?”如此这般轻声细语对她说话,让她在这脆弱的时刻放松了警惕,真心地满足,亦是很疑惑。
她心想既然能够有来有回,那必然还能够再回去的。不知母亲会不会如上次那样又是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这也许就是缘分,异世的缘分,虽不知能维持多久,也许人活着还是珍惜当下吧。
这几日,失忆了的她对萧赭卿十分依赖,她的行径让翠琴吃醋,她哭着对荷玉说,“以前小姐可是非常黏我的,自从小姐这次病后醒来,就又像换了个人似的。她还不记得我们了……”她的这个又非常玄妙,只是她不曾知晓她的感觉一向很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至少小姐她醒过来了,不是吗?这已经是最好的了!”荷玉安慰着她。
“对呀,对呀!我们当初祈求的不正是小姐平安醒来。”翠琴擦拭着眼泪,这是所愿成真,她们还要去还愿的,要做更多的善举。
她时而佯装一脸花痴且深情脉脉地看着萧赭卿,时而一人真忧伤地看着屋外,一看就是定定地一个时辰……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斗志昂扬,热情满满。如今她所有的店铺交由她打理,她坐在家里收钱。
百无聊赖的她又痴迷于《周易》,看书亦是着了魔,她果真和上回不一样。她不记得三年书信情谊,亦无感原主之身,因为灵魂的两度跨越,这副身躯完全为她所用,她在这里始终看不清,她不是无情,而是回去后的她,更想在母亲的庇佑下,平安享乐此生。
温柔里总是陷阱多,也许真的是受到昏迷后遗症的影响导致记忆力减退,她的干劲已经溺死在三餐四季温柔乡。
她不知她已是瓮中之鳖。亦不知,懒散无劲的她会是待宰的羔羊。
萧赭卿借着王妃身体微恙,带着她去了城外一处温泉池,听说可以调理身体,于人有益。
这些日子里,她时常精神不济,很容易嗜睡,她总觉得哪里古怪,也曾试探地问过他,他只说是温泉在慢慢调理她的身体,因为她极寒之躯不易与温泉的性温相融合,事实上的确是如此,她知她体寒,却不知是极寒之性,这就是她成亲前练功不得劲的缘由。因为只是月经不规律而她本就有人伺候无需工作便没所谓。只是如今在这里又昏迷了月余,这一次的雪上加霜,让她的身体寒之又寒。她的身体在原主在世时就根基不稳,好在她还勤加修炼,只是方法不得当,也只是给体寒之躯按下延缓的快门,说到底她还是掉以轻心了,不论是对身体还是对他。
其实这一次,她并非全然信他,没有了之前回忆的禁锢,她觉得她不了解他,神神秘秘的他总是白日不见人,夜晚才现身。这就很可疑……堂堂王爷公务缠身如此之忙,他若是真体贴,必然会让那两个她眼熟的丫鬟伺候……她静静地配合,想过最坏的后果里没有最差的结局。
三五之夜将至,天上的月亮一日比一日皎洁,云层遮挡不住圆月的光晕。她觉得最近萧的他愈发地待她温柔小心,总觉得他透过她看到的是远方。
“你到底是谁呢?为什么我要嫁给你呢?”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又到底是谁呢?为什么愿意嫁给我了呢?”
“我没说我愿意。”
“成亲一事,你是愿意的。如果你不愿意,早已和我明说。你不是会拖沓回避事情的人。”
她越来越力不从心,脑子亦是混乱不堪,整日浑浑噩噩,她害怕睡觉,就像当初在病床上的那三年,眼皮的沉重感,身体的垂坠感,耳畔的忽远忽近音,印堂间心证的封印一直在突突突。每一日都是萧赭卿哄着她入睡的。
满月之夜,月色尤为清冷怡人。“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张谔的《满月》诗如是描述。在景素宫的地下室,沉着一具没有灵魂的活死人。靠着圆一的功法,以及隔层千决的棺石护着,勉强吊着一口气。若是仔细地瞧上容颜,居然和现代的贾语的容貌十分相似。萧赭卿和圆一已经等待了三年,自从贾语第一次以拒绝为名,道出她的秘密之时,她的心里就有一丝计较之法。这便是她于他的未尽之用。贾语此时还不知他为刀俎,她为鱼肉。
萧赭卿一如往常地哄她入睡,他们二人虽未行夫妻之实,但平日里你侬我侬大家亦是有目共睹。月圆之夜,深夜之秋,无需王爷的命令,众人已自觉地退下。只是无人知晓,他将机关暗室打开,抱着她从房间凭空消失,转移到地下宫室,而透亮的地下宫室早有圆一等候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