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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初心难成———月影掩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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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初心难成———月影掩花

三年时间于京城之人如三五之夜之隔,而于那镇守的将士来说,犹如困厄之时沙漏里卡顿的沙,虽职责所在坚守边关阵地,但风扬沙土掩埋水干涸……军心的疲倦不在一时而在于意志持续不断地被消磨。京中之人只闻击鼓传,传收失地,战报捷。谁人知与那突厥逐绝对峙之时,风沙卷,两军厮杀之时的血肉横飞……虽有突厥人对崇山王作战诡谲闻风丧胆,但那突厥军亦是有骁勇善战勇武之辈,他们最喜月黑风高之夜行军突袭,幸而萧赭卿次次有防备,这才每回临敌料事如神,因为自从他肩负起全军安危之重任之时,未敢有过片刻的松懈。萧赭卿,许是他在边关待地太久,因为一直横亘着的那颗警惕心让他发觉身边似有朝廷的爪牙伸到他的边关重地。是可忍孰不可忍,原定计划(再与那突厥耗上个十天半月的,以求更多的谈判筹码)突生变故,他只得选择速战速决以绝后患。是夜,萧赭卿一边让全军将士阵地起篝火,欢声笑语传遍军营,另一边他亲自带着两支精锐部队,直捣黄龙,果然月黑风高之夜夜袭最是,将士们个个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手起刀落,动作迅猛不带一丝怜悯,直至在军帐中生擒了那三年五番换将领的突厥军此番频繁造次挑衅萧军的首领阿史那·和。

至此,此举引得军心振奋,不枉三年的日思夜盼盼早归盼团聚盼家国振兴人和谐。不过,这番举动还得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宫中由圣上定夺。如此这般,那突厥军也不敢轻举妄动,亦在等远在千里之外的可汗的批示。

三年之间,萧军在此地威名震震,而萧赭卿亦是尽得军心。“士卒同心,则我能以全取胜,而敌之莫我当者,亦全因乎此矣。”

萧赭卿对于贾语在出征前悄悄递给他的这本破败不堪的《武备志》甚是感激,他亦是获益良多。只是这么有战略的武备要书她是如何获得,而今世上亦是没有传书,难道又是她带过来的?一缕幽魂应该捡拾不起任何什物,因为她亦是说睡梦中就这般那般来也,这个让他很困惑,只是她能将此书赠予他,那必然是要感恩的。

萧赭卿在等待圣谕的时候,他让全军简短的休整之后,仍不忘操练将士们。

将军百战死,死亦是要死得其所才是。悲壮不是守边戍边的墓志铭,活着才是可以吹响的瞭望的号角。

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没有死伤的战役,没有没有孤魂的艰难对峙,守家为国不是宿命而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威名战绩在人间。

“吴子曰:‘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其善将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受敌可也。’兵战之场,乃止尸之地,言必死也。坐于漏船之中,伏于烧屋之下,示以必死。使敌之智者失其谋,勇者失其怒。吾能奋勇以受敌而无败也。”

“兵不贵多,惟无刚武轻进,但使足以并其力,料其敌,取胜于人而已。”

“兵之所以胜之术,在乎我者宜密无使其知而通,而吾又不可不知彼之机而速乘之也。”

“以智谋勇利而利天下者,天下之人,自以智谋勇利启之;若以智谋勇利害天下者,天下之人,必闭之而不敌矣。何也?‘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

如获至宝的孤本《武备志》,真是犹如天助他萧赭卿。

只是将士们不知,威慑一方的王爷此次处决那军帐中背叛之人时,全是杀伐果决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身边的暗影感觉到他与寻常不同的异样来。

“诛及于大则威,赏及于小则明,用罚详审,则三军顺从。”

其实军中亦不全是军心稳固之人,只是他除了杀伐果断之外,亦是多多体恤上有老下有小的将士,所谓得军心亦是需要掌握对人心的尺度。因人而异进行军心的磨练。

萧赭卿深知“盖主不可因怒兴师,将不可因愠致战。必其合于利而后动,否则当止矣。何也?怒可复喜,愠可复悦。若因怒而兴师以亡国,则不可复存矣; 因愠致战以杀众,则不可复生矣。故明主慎之、良将警之。”

他无好大喜功之癖好,亦无追名逐利之必要。所战之名皆圣命,亦是为国为兄长为追随自己的戍边将士之身家性命。他的所求已断,只是有一人之命可用,岌岌可危之人还好心送书,三年书信往来虽是逢场作戏给人看,她却已然拿他当真朋友,而他对她实在是参杂着过于复杂的情感。

突厥的可汗提议和亲,京中回应以圣上手谕的旨意办事,全权让萧赭卿定夺。

萧赭卿命令将士将生擒的突厥将领阿史那·和请到议和的谈判桌来签订议和盟书,此之谓“萧和盟书”。

盟书签订不久,边疆便传言和亲公主在可汗意图求和之时,便出发来到阵前,传言四起皆言此女能歌善舞,乃是突厥可汗最喜爱的幺女,亦是他们部族最美丽的女子。

萧赭卿令人快马加鞭通过各个驿站将议和之审度及和亲公主一事传与当今圣上。圣上此次手谕亦是让萧赭卿无论做了什么决判亦是要回京述职的。

萧赭卿集合众位将领进行集议,将后续的安排一一布置妥当并与一直在此戍边的贾语的三叔做好了事务交接,次日清晨他便带着之前的两支精锐亲信驾着和亲公主的车辇先行出发。为避免路上生出什么枝节,萧赭卿暗中还派了一路人马隐身保护。

一路上跌跌宕宕还算顺遂,只是在路过离京城还有百公里的一片荒地森林时,此处罕见人迹,又是阴雨绵绵的天气,氤氲气息衬托出的朦胧里,反而显得此地极为阴森恐怖。暗影已经嗅出一丝反常来,而他这个归途的王爷只是在车上打了个盹,刀光剑影便照着面门袭来。大部分的暗影和精锐力量皆在后面的车辇保护和亲公主阿史那·英,这边乌压压全是一体黑衣蒙面人,少说也有半百来号人。他心知肚明:看来是有人不想他活着回去述职领封赏了。随行暗影只两人,车夫一人,加他一共四人,全力浴血奋战,愣是在千难万阻之时杀出一条血路。而和亲公主的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中艰难行至跟前才看清形式,而一直在保护公主的暗影,虽在之前就发觉异动,只是没有王爷的“飞花令”响,亦是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行至跟前,暗影们一腔为主的热血直冲脑门,立即投入敌我分明的厮杀中,其余人等带着和亲公主的车辇行至稍微宽阔之地,一则远离纷争保护公主;二则,即便是阴雨连绵,开阔之所至少能够观清打斗的情势以利他们做后续的决断。只是无人发觉早有一名暗影不留痕迹地离开只为向京中探听虚实(即便是危难之时,亦是要留活口给京中之人带消息,这是暗影的规矩)。平日里训练有素的暗影,忠心护主,救主心切,即便是天公不作美,那依然是杀地黑衣人片甲不留。

暗影在清点黑衣人并寻找显示他们身份的蛛丝马迹,可是阴雨的天气,已经冲刷了很多气息……

众人在庆幸喘息之余,不料一处黑影重重的树丛中突然飞出一枚暗器射了过来正对公主的车辇,而公主此时正撩帘预备出来关心询问战况如何。萧赭卿已经透支了太多的体力,这一下全凭着意志用肉身挡下了这枚暗器。暗影还在终结胜利的战果,精锐亲信亦是把更多的注意力专注在王爷和黑衣人身上,倒是没成想公主会在此时做如此危险的动作。

想也不用想,真的就是一枚剧毒的暗器。寒影,立即封闭了萧赭卿全身的穴位就为了减慢血液的流动,延缓毒素侵入体内的时间,眼下暗影不由分说只能是即刻送王爷回王府了。

萧赭卿觉得还是隐瞒他受伤一事较为稳妥,除了寒影和萧明带着他先行潜回王府,其余人等还是按照之前的行程安排继续赶路。他命令一定要保护好和亲公主。

萧赭卿一行人出发后的五日,贾语的三叔还有阿史那·和亦是结伴而行启程回京,贾语的三叔亦是回京述职,阿史那·和则是听命可汗,带着和亲的嫁妆及求和的诚意而来。

贾语此时正一人撑伞在王府的后花园赏氤氲雨景,无意中看到有人行色匆匆地潜入了书房,她自然不免突生好奇心便跟了过去。

她自然是被暗影拒之门外,即便是探听不到消息,她分明感觉到是萧赭卿发生了什么事。她虽不至于要做“狗腿”之事,亦不会行落井下石之事。

暗影原想让她回伊人院,转念一想已被她发觉异常,她会不会泄露消息尤未可知,还是留下为好。于是以她之名带口信给她的丫鬟,说她在书房寻找要书,暂时不回伊人院。

暗影在第一时间就请来了圣手居家圭。贾语就自觉地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观天无语,她真的是无语极了。早知如此就不跟来了,不然此时她已然进入梦乡了。而且她知道翠琴她们亦不会来寻她了,其实她不止一次一整晚就待在他的书房看书看书看书,遇到了感兴趣的必然是要通宵达旦地读完才能罢休。

一个晚上,暗影们来来回回地出入书房。实在是困顿的贾语捞着寒影,让他带一本书出来给她解解闷,他这个闷葫芦居然照做了。

在贾语百无聊赖之际,就百般纠缠萧明以问出个所以然,若不是因为她发毒誓誓死要保守秘密,他才小声对她说王爷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连世外高人的圣手似乎都束手无策,看来他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了。

背靠王府三年,经营有道的她早已充盈了自己的小金库,萧赭卿于她有无其实无甚关系,在她百转千回的掂量中,她发现若是王爷殒命,她倒是可以不必履行婚约一事。只是,她把不准圣上会不会让她活人陪葬,算了……多想无益。

贾语虽然压根就没有和萧赭卿相处过一日,只是三年的书信往来早已在她心中潜移默化生了根,书信的开端是逢场作秀,书信的结语是她当他是真朋友,虽然前有她的反复掂量与利弊的权衡,但这只是她作为小人物的无奈。她绝不是袖手旁观之人。

况且这世上除了原主那位生死不明的亲大哥,还有她为了“攀权附事”而频繁接触的原主外祖家比较亲近外,他也算是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比较看重的朋友了。朋友嘛,自然是要为他排忧解难的。

看着圣手在书房外沉思不语时,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倒是看似轻松地两手一摊,实在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呀。

不知毒为何,这看似简单却又让人不明所以的毒,但凡是他圣手可以用到的方子不是无用就是加剧了萧赭卿体内毒素扩散的速度。

圣手自然赶紧让人去前牙谷请毒医连绝。只是路上来回最快也需五日,可是萧赭卿可能撑不过这五日。

心急如焚的目前只有暗影们,因为王爷回京受伤的消息被封锁了。

贾语虽着急,但毕竟还没有见到他一面的实感,亦是没有见到他受伤的情形。所有的信息都是她在书房外的判断,所以她也只是无奈地默默地在书房外候着,心不在焉地捧着书。

他受伤定是真,只是她无实感。

思绪乱飞之时,她忽然想到此次入住王府以防无聊便带来原主母亲的各类杂书。似乎有什么从她的脑海一闪而过,“萧明,我要回去一下,也许你们主子有的救了。”说完便飞奔回伊人院,暗影都没来得及阻拦。她不便惊动院中众人,只能蹑手蹑脚地“翻箱倒柜”,只是见怪不怪的她们并未在她闹出细小动静时对她刨根问底,她们睡她们的觉,她翻她的书。

贾语此时医者仁心上身,只是她什么也不知道,谈什么对症下药?

可恨她那时候没听爷爷的劝,就是不想学医,因为近年来医患关系的紧张,她老妈也不希望女儿从事这个既辛苦又不吃力讨好还不顾家的专业。可是她转念一想,好像就算学了,现代的西医也不一定会用上哈。

贾语来回倒是跑地利索,还趁暗影不注意溜进了书房内他们的秘密基地——隽卿堂(这里又是一片新天地,贾语觉得她真的是胆大包天了,因为她这样子很容易惹来杀身之祸的)。圣手只是暂时稳固了情况,暗影已出发去请毒医,贾语看到圣手辛苦的模样,倒是亲自端来上好的茶。因为她觉得她也使唤不动这帮血性方刚唯王爷是从的暗影们。

圣手疲惫地在庭院外潮湿的石凳上坐下,若不是过于憔悴的神色掩住了他绝世的容颜,怕是贾语又要惊叹怎么人人都可以生得这般的好看。只是于男子而言,他的容貌过于清秀了,与女子的美丽倒是不辨伯仲。

圣手看了看贾语,看着她不慌不忙甚是从容的模样,许是他太累了,居然还有闲心调侃贾语,“赭卿要是醒不过来,大小姐嫁于我可好?”

“哈,……”贾语有些呆若木鸡,心想你说的那还是人话吗?倒是顺手递上原主母亲大人的医书。

“先生看看这书是否可以帮得上忙?”

居家圭自然知道话里话外是他唐突了,暗影们要不是看在他劳心劳力为王爷的份上,恨不得立即刀了他。

“《似水羌花》,不是早已……”圣手立即抢了过去,立即从石凳上惊坐起,在氤氲笼罩的庭院里,急不可耐地翻看起来,居家圭的神情似是要生吞活剥了这书。贾语在一旁亦是大气不敢出,害怕搅了他的毒思妙想。

“有了,有了!”居家圭兴奋地喊着,他立即叫来萧明安排解毒事宜。

隽卿堂里暗影们来来回回,这样子折腾了半宿,终于居家圭让人都撤了。

当他从萧赭卿的隽卿堂出来时,天已蒙蒙亮,而贾语还在院落的石凳上翻着书,他凑近看,才知已经又换了一本,此刻她手里捧的是《周易》。

等待着的少女,如她这般挺直地坐着,全神贯注地捧着书,实在是没有趴着小憩有慵懒之姿那般之人可爱。旁人不知她看的什么,似悠闲,似,不在意。只是单看背影,觉得这样子的端庄是温婉也是倔强。

贾语自然觉察到背后的灼灼视线以及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气息,转头一看,一张梳洗过的妖孽的容颜近在迟尺,而他则是冲她微微一笑,若是用嫣然一笑描述这样子的一个男人一点也不违和。此时的她只是觉得他过于好看了。

“是不是我美得不可方物以至于你这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自然是看到了她眼神里的闪亮与只是闪亮而已。

居家圭自顾自坐下,“你家王爷现下已无大碍,这几日继续依我的药药浴,应该可以顺利撑到连绝来。”

贾语本来满眼的星辰顿时失了色,又复明。

“这样子已经很好了,不然,他,”居家圭指了指掩着的门,“早就驾鹤西去了。也算他命大,碰到了我这个名不虚传的神医圣人。”

“碰到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像您这般这厚脸皮的自吹自擂的,偏还要在我这个无足轻重之人面前邀功,你也真是……无聊。”暂且不说她的医书已助他一臂之力,先前她可是看见了他束手无策时的窘迫……

圣手因为和萧赭卿相熟,自然是没有拿贾语当外人。只是贾语可是界限感相当分明。

“你一个未来的王府王妃,怎算是无足轻重之人,况且此次解毒也有你的功劳一份……”

“这功劳你还是自己留好吧。我可不稀罕。”

“你还真的很特别,不,应该是奇怪。不管男人女人,尤其是此时,于他有功一事,不好吗?”

“对于我来说,没所谓区别。”

“哦哦,我明白了……坊间传闻你迷恋萧赭卿看来也不可信嘛……”圣手意味深长的尾音着实让人浮想联翩。

他摩挲着将《似水羌花》递了过去,贾语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本想作弄他一番的,不过还是放弃了。她推回去,微微摇了摇头,“有用之书应留有心之人,这书在圣手先生手中再合适不过。”

“这可是孤本!你不稀罕吗?”

“有用之书留在我这个不懂医的人身边,倒是成了无用之书,反要埋没了此书,也毁了著书之人的心血。若是能留给圣手先生流芳百世,反倒是可以发挥此书原本应有的价值,也算是美事一桩了。”

“那居某恭敬不如从命了。”居家圭嘴角微微上扬,但还是控制了自己想要欢呼雀跃的心。他对她不是刮目相看,而是从第一眼就觉得不一样。

其实贾语目前反而处在了尴尬的境地。萧赭卿还没醒来,她是走,还是不走?进退两难之时,她最喜逃避。只是利弊关系她还是要捋一遍:走,就暴露了他回京受伤且隐瞒不报的事实;不走,这以后旁人但凡知道点什么就胡乱编排也无可厚非了。

她觉得她还是看书好了,书中自有解千愁的奇闻趣事。

《周易》她已经看很久了,六十四卦亦是可以熟记于心了。

“乾坤屯蒙需讼师, 比小畜兮履泰否,

同人大有谦豫随, 蛊临观兮噬嗑贲,

剥复无妄大畜颐, 大过坎离三十备。

咸恒遁兮及大壮, 晋与明夷家人睽,

蹇解损益夬姤萃, 升困井革鼎震继,

艮渐归妹丰旅巽, 兑涣节兮中孚至,

小过既济兼未济, 是为下经三十四。”

……

没有王爷的命令,暗影还是如常行事隐蔽。不过圣手自然还是把幸得大小姐的医书一事告知了刚恢复清醒的萧赭卿。

本来和亲公主的车辇队伍已经快到京城,只是生出了此等异样来,众人亦无需快马加鞭,全程只是频繁地休整,也正好满足了公主对中原之地的好奇心,只是留下的暗影愁眉不展,公主玩心四起也不是好事……李桓最近也被人盯梢,不适合外出接应和亲公主一事。萧赭卿便将此事交给萧十逸(贾昀灵)去办。

因为萧赭卿是隐瞒行踪的,为了不引起王府里下人们的猜疑,以及京中诸多的视线。他需要假借贾语郊游避暑的缘由带他一起离开王府,顺便去他郊外的一处别院住上几日,那里有温泉场地亦是方便他疗伤。

黑衣人均被灭口,京中之人亦不知晓,此时应该在和亲队伍之中的王爷居然在他的郊外别院。

也许是兄妹间的心灵感应,反正王爷和贾语前脚刚到,两日后萧十逸(贾昀灵)亦是带着公主的车辇顺道住进了王爷的别院。

因为别院地处远郊,萧十逸(贾昀灵)这样子的安排于情于理都很妥当。第一这在京城之外,公主赶了那么远的路途亦是需要休整梳洗打扮的。其次,王爷选在他的地盘招待和亲公主亦是无可厚非,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所以如果是萧赭卿在的话,估计也会这样安排。这样子的安排更不会让人想到他这个王爷是借此处疗伤。所以,萧十逸(贾昀灵)是有着上位者的头脑的。

只是萧十逸(贾昀灵)没有预料王爷会来此处,亦没想到他居然是有伤在身,而且还带着他的小妹。

贾语和王爷自然是先到的此处,别院风光甚好,地处清幽,装修风格于贾语来说,很是雅致。果然是避暑的好去处。不过贾语此次前来身边无一亲信,虽然当时她的丫鬟们有诸多疑虑,不过被暗影糊弄打发过去了(毕竟她们考量别院肯定也是有王府的亲信之人在,伺候人的丫鬟们自然不用愁,但实际上,别院一直是暗影在打理,所以这次,各种事宜都得贾语亲自来,并非来这里享受的)。车辇里,她和他面面相觑,许是好久不见的疏离之情让两人更生怯的缘故,相顾无言,他闭目养神着,而她在出了拥挤喧闹的京城后,确认完无风险后,不时拨弄车帘,探一探路上的风景。不过她倒是第一次看到清醒的他如今不再是威风凛凛的威严模样,倒有点病娇的虚弱感。

还是他先开的口,“听说你,一直都很好。”他的眼神中意味分明,她可是绝对经济独立的。

“一般,一般。”她亦知晓他的意有所指。

“我还有一处疑问,《武备志》这类奇书,你怎么会有?”

“这个说来话长……”

“反正我也无事,姑且听听你的说来话长吧。”

……

贾语的网盘里的确有武备志的电子版,就是很破旧的扫描版,只是,关于她如何在这个世界里得到此书的,她如果说凑巧,他肯定是不相信的。但真的是凑巧被她碰到了……她亦是很惊奇。那种共通的感觉就像被醍醐灌顶一般。

时空的跨度里,也许是觉醒的意识在作祟。

“你看吧,我说了你也不信。”

“实在是难以信服。”

“那你为何不将此书奉给你的父亲大人或者外祖家?”他意思是为什么给了他。三年前她可对他完全没有感情的,被她拒婚一事如今还历历在目。

“巧了不是,正好您率驾亲征,这有用之书当赠有心之人,这书在您手上再合适不过……”她把对付圣手那一套说辞又搬到这里来。怪不得他觉得似乎有点耳熟,原来圣手可是有模有样地对萧赭卿全盘托出了医书由来一事。

“看来你,特别喜好赠书予人!”贾语自是不知晓他二人之间的无话不谈,亦是没想到换汤不换药的说辞也会被人过度揣度了去。再说一个是三年之前送出的,一个是如今才送的,而且不管哪样,不都是为了他!

贾语哪里知道这人莫名其妙就生气了呢。

“就是恰巧书到用时方庆有……”

“那你还真是书多。”

“不多不多,那不正好对您都有用就行。”

……

“别院并没有丫鬟们伺候,到了你就自便,也无需拘束……”

还没等他说完,贾语心想,你看我像会拘束的人吗?“我知道了,暗影都说了。我原本也不需要人伺候。倒是你的伤如何才是最要紧的事。”

“什么都得你自己来,你确定可以应付吗?”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数。圣手还是名不虚传的,只是正巧京中亦有达官贵人找他上门解疑难杂症去了……他就没有跟来别院。

“你不是已经吩咐萧明,实在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的吗……”

“给你安排的房间旁就有温泉可以泡,虽然是夏日,晚上泡一泡也助眠的。”

“好。话说毒医大约何时能到啊?”

“大概快了吧。不过现在无妨,我的身体已无大碍,他来只是清除余毒,无甚影响,是家圭过于小心了。”

“但我看你现在这般模样,不太像无甚影响的样子。”

“只是毒素并未完全清除,影响了内力的催生……”他居然事无巨细地向她解释。

“还是皇家之人会享受呀,好地方都被您们给占了。”

“怎么,你有不忿吗?”

“没有,我顺带坐享其成,我忿什么忿。只是每个时代的缩影都大不相同又感觉到作为普通人的那种遥不可及。我和你终归感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贾语心想自己说什么呢,他亦是知道他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三年的时间让她蜕变了,也让她更加有底气了。她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从容与自信以及时时刻刻的好心情,可以看出她的好性格绝对不是装的。

萧赭卿自然是一天的大半时间继续处理他的政务,还有大半的时间疗伤……而原本就生分的两人,就像笔友见面似的尴尬……

这一别两宽之后的重逢戏码,贾语实在是觉得说多错多,还是待在房间里睡大觉吧。

“王爷,大小姐没有用过午膳……”

“王爷,大小姐还没用过晚膳……”

“王爷,大小姐今日都未出门……”

……

“关于她的事,你能否一块禀报了?”萧赭卿对着萧明说了一通。

“回王爷,我敲门,大小姐只是懒懒散散地回应,她要继续睡,她要补觉……问得多了许是她烦了,说什么减肥……不吃……”

萧赭卿掀起襟袍起身去看她到底怎么回事。他自然知道昨日夜里她熬了一宿,可是传闻里那般贪吃的她,居然会一整天滴水不进?”

“咚咚咚……”萧明敲了半天无人应答,萧赭卿见状直接推开门,果然没人。

“你去厨房看看吧。”

“王爷,您不去吗?”萧明的眼神中全是期待。那意味便是,你未来的王妃你还不多加关心和爱护吗?

……

“去……”萧赭卿觉得现实里的她和提笔写信的她像是两个人。写信之人提笔豁达开朗,机灵有趣。而再次见到的她,似乎对他更是退避三舍,有避嫌的嫌疑。

“王爷,您看那人像不像大小姐?”

“这里除了她一个女子装扮,还会有别人吗?”

“的确也是,我去给您拿扇子去。”萧明可是赶紧溜了,为了给主子创造独处的机会。若是贾语知道,绝对会说,大可不必。

“你倒很会选地方,听闻你今日都没出门,怎么临晚有了兴致?”

“我还不是因为太饿了,给饿醒了。”

“我的酒好喝吗?”

“一般一般,没有我酿的桃子酒好喝。”

“你是不是醉了?”萧赭卿感觉贾语说话时的舌头似乎都捋不太直。

“没……醉!我肯定没……醉!”

“那一定是醉了……”他在一旁小声嘀咕。

“你尝尝这个,流心的桂花糕……”她见他没有想要品尝的意思。

“你真的很无趣,不论是信里还是信外……怪不得……我会不喜欢……”

……

“轰隆隆………轰隆隆……”阵雨来袭……

他的心在她说出的“我会不喜欢……”那里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他一把抱起她,“你要干嘛!”说完就倚着他的胸口又睡了。

“哎………”如今他也会叹气生闷气了。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了柔软的凉席上,看着她翻身,亦是睡得更香了。

娇嫩细腻的皮肤,看不出她曾经“胡言乱语”的24岁来,若是按照这个年龄算,今年她都27岁了。

他果然还是介意这个虚无的年龄之谜。

睡梦中她一直都是浅浅的微笑,这三年她真的过得很好……他真的显得多余吗?

………

第二日宿醉醒来,她却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她好像迷糊想起,有人喂了她喝下了什么……

她却不知,她昨晚将某人的嘴唇错看成草莓,一口咬了上去……

虎还是她虎,却整地萧赭卿心慌了许久。

……

她一早倒是想起用早膳了,还好心地跑到萧赭卿的书房来。

“今日的早膳不错,你用过了吗?”

“咳……”正在饮茶的他听到她的声音却呛住了。

“哎,你的嘴唇怎么了,是上火了吧。萧明应该给你弄点祛火的食材给你清火。”

……萧赭卿的白眼要翻上了天。

“你对我翻什么白眼,又不是我弄的。天气热的,你怪它呀!哎呀,虽然说此处的确可以避暑,但大中午的时候还真热,你说是不是!”

“大小姐,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萧明看到贾语来到书房,就是一顿不拿她当外人的数落。

“您昨晚倒是做好了糕点,可是您忘记收拾了吧……”

“哦,”贾语一拍脑门。“真忘了,喝酒误事,误事,下回,我少喝两盅。”

“我看你以后都不要再喝酒了,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萧赭卿发话了。

“王爷,小的喝酒碍你事了吗?”

“咳,咳,碍不碍我事不知道,只是你酒品实在不怎么样!”

“我一向酒品很好,喝完倒头就睡……”

“大小姐没有胡乱咬人的习惯吗?”萧明倒是胆大包天。

“绝对没有的事!”贾语斩钉截铁地说。“哎,萧明,这事关女子声名的事,你可不要胡乱诽谤!”

“萧明,你去厨房备点点心吧。”萧赭卿是要打发他走了。

萧明心知肚明,却也只好咽下去。因为他昨晚正好瞧见了这一幕不是嘛,那时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大忙人’,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我哪里能忙过日理万机的王爷您呀,就是我听说,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处荷塘荷花都开了,很是好看,我想待到傍晚凉爽之时去透透气,可以吗?我保证快去快回!”

“傍晚的事,为何一早就来说?你很闲吗?”

贾语的白眼翻在了肚子里。

“您每日的事务都很繁重,听萧明说过,也只有早膳过后的片刻休息,我这不是赶早不赶晚嘛。您是允了吗?”

“去吧,去吧,我派一名暗影护你周全。”

“啊,不要了吧,晚膳过后才去,萧明正好还能采点莲蓬回来给您祛祛火……”

“那就再带上他!”

“好嘞!谢谢!”重声的谢谢之后,她立即闪人。

可是萧赭卿脑海里挥之不去却是她昨晚咬他的那一幕。

……

她果真如她所说那般,快去快回,真带回了好多莲蓬。

……

今夜,她又和萧明喝上酒了……

在萧明正准备说出王爷的嘴是怎么回事时,他一下点住了他的穴位,将他的脑袋放倒在石桌上。

“哎,你怎么有两个你呀………”

“又醉了。”萧赭卿很无奈,这是碰上了女酒鬼了。

“我没醉!我没醉!你还没尝过……我做的……流心的桂花……糕呢”这捋不直的嗲嗲的发音实在是可爱,他又是抱起她。“你要干嘛!”说完,又倚着他厚实的胸膛睡着了。

……

“哎,你就是昨天喂我药的好心人,让我好好看看你,我可是知恩图报之人!”

贾语的脸皱在一起很久,也没想起来,“你是谁呀?我怎么都不认识你呀?”

……

在贾语实际的记忆中,他真的是梦幻泡影。

“我居然梦到了帅哥!既然是我的梦,那我可是要占点便宜才划算的呢。”

说完就准备亲上去,这一次他是有防备的。避让之时,还是让她的嘴唇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人们说,亲额头是祝福的意思。我祝帅哥你,人生顺遂,万事如意,幸福安康吧。”

他这才知她原本就是要亲的就是他的额头。

……

他被她唐突了两次,却又被萧明撞见了,只是今日的萧明也是醉的。

从她的房间走出时,他拎着一个食盒,里面装了两层的流心桂花糕,还是她专门做的冰镇款。(她原本要送的,若不是喝酒误事,还未来得及,只是桌子一旁白纸字条上的字迹已干了许久。)

……

他不太喜食甜点,故而这种糕点很少碰,不过,她做的,如她所说,真的很好吃,入口很糯没有那么齁甜,一丝丝恰到好处的香甜,亦不是浓郁,在嘴里化开还有点淡淡的微带点新鲜桂花瓣的苦味,清香味慢慢在嘴里散开直至到胃……怪不得暗影说她经营有道,真的是商人的料。

翌日下午,她还在午休睡梦中,隔着门窗亦是听到外面传来的嘈嘈杂杂的声音……

原来,萧十逸(贾昀灵)带着和亲公主阿史那·英来了。

暗影向萧赭卿汇报此事时,他愣了一下,忽而想到,这兄妹二人还未相认呢。

他定然知道萧十逸(贾昀灵)此举有利有弊,只是事已至此,只能让大家见机行事。也许将错就错就是转机,因为萧赭卿的身体已无大碍。

和亲公主比贾语长上一岁,两人一见如故。只是公主孩子心性更甚,看来被呵护地很好,老可汗很是舍不得宝贝幺女远嫁,只是他的宫中近来宫斗地厉害,帝王之家的人向来无情,为了避免波及这个心性纯良的公主,老可汗同意了和亲公主的人选是他最喜欢的幺女。不过他的条件是:公主可以在圣上挑选的人选中找个她喜欢的人嫁;无论是平民还是达官贵人,这一生只允许娶和亲公主一人,什么姨娘,侍妾都不可以有。所以,圣上筛选了一圈,觉得这还成了烫手的山芋。

圣上深知各个世家皆是通过联姻以达合作共赢扩大家族势力的目的,怎么会接受一个在此地无甚权势的和亲公主呢。

要说萧赭卿倒也合适,只是已经和将军府的贾语订亲。

而且老可汗虽说是平民百姓亦可,可圣上亦知平民百姓难以承接此事,且不说兹事体大,老可汗只是客气之言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萧十逸(贾昀灵)还有贾语每日就陪着这个娇惯公主闲逛度假……贾语自然和她志趣相投,萧十逸(贾昀灵)就很无奈了,不过好在可以看到这个许久未见的妹妹。只是他们兄妹二人还未相认。

……

“萧明,你家王爷说他的书房重地,可是不允许我踏入的。你当日可否听见了?”

“小的,耳聋眼瞎,什么也不知道。”

“你不要为难萧明了,今日叫你来,是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不能在外边说吗?”

“我……,你还想不想知道你,原本的你的亲大哥的事了?”

“没那么想知道。”她刚说完,心忽然抽了一下地疼。

“哼……”是她苦涩的笑。

“她想知道……”她指着她的心。

“怎么,你的脑袋和你的心还搞分裂?”

“你管我!”

“是不是我太纵着你了,你对我是真不客气。”

“客气能当饭吃吗?”

“三年前,你也不是这般模样呀……世风……你的言行举止还真的不如……”

“那您也没之前有绅士的风度!”

“什么风度?”

“绅士的风度!你也不懂!”

“不就是不会体谅人,和你争论时没让着你就是没风度了?”

“差不多……等一下,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秘闻要事来着?”

“还差一个人。”

“你让我等,我也很忙的。”

“我怕你说错话。”

“这个完全有可能……只是你居然这么帮我的心,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你不是吹嘘你酿的桃子酒好喝吗?给我这个就行。”

“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们之间可以这般频繁地对话,真的归功于三年间的信上笔谈。一开始的确是生疏了,只是稍微熟络了之后,两人就互相贫了。

萧赭卿在她面前,也许就是他自己。

“等会儿看我眼色,不知道的话最好选择沉默……”

……

萧十逸(贾昀灵)一进他的书房,就察觉出一丝异样的气氛来。

“王爷,您叫我所谓何事?”

“公主可安顿好了?”

“公主在午憩。”

“那便好,你可认得她?”

“自然认得。将军府大房的大小姐贾语。”

“你可认得他?”

她摇摇头又莫地点点头……

明明这几日一直一同陪公主游山玩水,就是刚刚萧十逸(贾昀灵)推开书房门进来的一瞬间,贾语泪湿了眼眶,哭泣着蹲了下来,她不是装的。就是那一刻,万般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不知是她的心还是她的意识……

“哥哥……”她蜷曲着的身子在抖,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膝盖……

萧十逸(贾昀灵)走近她的身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这话不但是安慰贾语的,亦是安慰他自己的。

当他颤抖地说亲妹妹的那句话,“将军府的大小姐贾语……是何等地心痛……他以后的贾姓再没有了……

萧赭卿原本还想着她不要在他哥面前说漏了嘴,看来是他担心多余了。

他还从未见过她梨花带雨如此脆弱的模样,她到底是谁呢?

……

终于在第七日寒影带着毒医回来了,大胜的队伍(贾语的三叔还有和亲嫁妆的队伍)不日也快到了。时间一刻不等人,寒影是带着萧赭卿的令牌和圣手的书信把毒医请来的。连绝本来还想端着,不想寒影直接在他还没有反应的瞬间就提到了马车里,那些陷阱机关圣手已经和寒影讲解过。所以他们如入无人之境。那些药材什么的,果然暗影平日里训练有素,早就在一瞬间被收拾好。连毒医都愣神了,本想发作,看人家这么利索和着急就算了。

到了别院之后萧明早就递好茶了,毒医说,“还是这个懂点人情世故,知道款待我这个老人家。你们这些暗影,做事太粗鲁!”明明他那样年轻却愣是说自己老,寒影恨不得再将他提到萧赭卿的跟前去。毒医先把脉,已然有数,只是奇怪,圣手应该没这个能力控制住才是,还是这娃功夫又精进了?连绝和居家圭本就是同门叔侄,他也只是比小居年长岁余,说话时不时有种矫揉造作的老气横秋之感。

他吩咐萧明准备药材,再准备药引,王爷的别院中还是有诸多名贵药材的。列了方子让人煎药熬药。他还得亲自运功替他解除余毒,约莫还得耗上个两日。消息封锁一直还算隐蔽,只是宫中莫名谣传王爷已经先行回王府,不知缘由的一众人等居然来王府递帖子,想要邀约大小姐以探虚实。贾语此时正在别院逍遥又自在着呢,倒是王府管家顶着巨大的压力,一一解释回应。这边,宫里来人请了,说皇后娘娘有请,那是非去不可的。老薛赶紧让人去信请示主子去了。

贾语没想要去,她可不惧什么皇后娘娘。而且现成的人都在身边,她有的是由头。

“我先声明,我可不去。”

“我又没说让你去。难道你还想去不成?”

“那就好,只是我该如何措辞呢?”

“求我,我就告诉你。”

“求你。”

“有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请求吗?”

“我还没求过人呢,要不你先教教我。”

“我记得,三年前……你想起来没有……”他说的是关于退婚一事……

“你这人太记仇了吧!还是说记性太好了?你不累吗?”

“谁说不累呢!所以打趣你的乐子怎么能少呢!”

“恶趣味!”

……

“不求我了?”

……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小女日前因酷暑难耐心浮气躁便去了王府的别院消暑,亦是想平心静气地为戍边的将士们抄经念佛祈求菩萨保佑,愿他们一路顺遂平安归来……”

他想起萧明和他说起,她在别院都不让萧明杀生,说王爷和将士们戍边为国而战必然要沾鲜血和人命,她来这里也一直在吃斋念佛抄经,为的就是给他们祈福以免灾祸……

这样想来,这几日全是素食,怪不得就连公主也说她奇奇怪怪。原来她一天中会有两个时辰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别人打扰,即便是尊贵的公主和他,谁都不行。应该是在念佛抄经。因为她神神秘秘惯了,大家也就不在意了,只是,即便是公主来了,不管别人如何,她一直茹素的。

“你这措辞还得再……”他不是心甘情愿地教她改了么。

在他不时凝望她间,他愈发觉得她真的很神奇。从来没有人,如她这般怜悯人命一事。一开始萧明说她说的那番话,他也没放心上。为国的正义也是会沾上人命的,他未曾恐惧过,也不曾愧疚过……如今看着她在纸上言明,她虽会插科打诨,但抄经一事绝对言之凿凿。

“你这般善解人意,人间慈色,待在这喧嚣浮华的尘世中,可会觉得无聊?”

“你现在用我所用的词汇不也很利落了?所以,此一时的观感彼一时解,彼一时的债当下还报。解你厄业,你该感谢我才是!”她没有言明他所谓之她的参悟。

“大恩不言谢!施恩莫图报!”他轻轻地弹了一下她因期待而抬起的额头。

“切,不报不报,滴水之恩当涌泉报……总有一天,你要还我的!”

寒影快马加鞭传书给后续得胜归京的大部队,然而大队伍已在百里外的凉亭候着了。圣上接到消息回禀便御驾亲临。萧赭卿自觉完全无碍,他才刚排完余毒,身体仍有些亏虚只是还没有时间来得及让他好生休息,本来寒影想要以易容术蒙混,但圣上本就疑心重,萧赭卿打断了寒影的好心但不稳妥的建议。

他安排贾语从北面官道快速回程,他则带着和亲队伍的先行车辇从另一条近路赶超,大家的目的地都是前往凉亭汇合,时间虽紧迫,应该可以赶在圣上的圣驾到来之前到达。不想公主说她的玉印找不着了,萧赭卿命萧十逸(贾昀灵)赶紧回去找,他把这几日去过的地方翻找个遍。一番找寻,玉印没找到,倒是找出他的很多画像。这是故意的吗?真是……和亲队伍之列不需要他的出现,他亦是明白这算功成身退?王爷何时做事也如此这般拐弯抹角了?说是找玉印,其实为了不让他难堪。不过,他如今脸皮厚,心也厚实,最关键的是,兄妹二人相认了,虽然他觉得妹妹似乎性情大变,没有那么有攻击性,更稳重了,这算是成长的代价吧,也是,母亲虞氏都故去很久了……

他们兄妹还相约过几日给母亲上坟……

众人在皇上到来之前赶到,惊险又刺激。贾语一颗心突突直跳。萧赭卿没有穿战甲,太重了,一袭白衣,加上余毒刚解,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显得他有些虚忽飘渺,如斯仙人不过如此吧。贾语看着觉得他身上似乎显出了仙风道骨的意味来。

“皇上,万岁,万万岁!”震耳欲聋整整齐齐的叩拜声。

“众身免礼!”

“赭卿这一身看着如此虚弱,不知是怎么回事?”雍容华贵的皇后关切地问道。

“咳咳咳咳……回皇嫂的话,臣这几日偶感风寒,皇兄亦知臣自小不喜药味,故而气色不如从前。”

“赭卿如今往后切莫再任性,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今日归京,你和贾语的婚事为兄就给你做主了,下月初八,便成婚吧。”

“…………”

“什么?”贾语的脑袋嗡嗡嗡嗡直响。她怕是演不好先婚后爱的戏码。

此话一出,惹得众位前来迎接胜利队伍的各家各户的大小姐们花容失色。可转瞬间又重燃希望的火苗,因为侧妃之位不是且空着呢。

贾语面上倒是看不出喜怒哀乐。她内心可接受不来这种包办式的婚姻,毕竟二人连相处都算不上……这几日也就是多见了几次面,多贫了几句嘴而已,其余的,贾语一无所知。

萧赭卿看着这位面无表情的准娇妻,皇兄打的好算盘。贾胜连已有意解甲归田,她的外祖家亦是灰了心,冷了意。她舅舅正五品的“定远大将军”(平定边远之意)早在一年前就回京述职,如今亦是辞官在苏州和江陵做起了商人的生意。

她的三叔,就在这次戍边抗敌有功的得胜队伍里,说是回京述职,不过是圣上的敲打之意,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通。

若是以前的萧赭卿或许不觉得他的皇兄做法有失稳妥,毕竟那时候皇兄继位不久,人心不狠地位不稳。而现如今,内忧外患皆除,他还是疑虑重重。况且九五之尊的他也曾默许他的皇后对他这个亲弟弟使手段,巧借李艺玲,将一颗少年赤诚的 心伤透,灰心至冷,一个人无所畏惧地去了边关。

也许这次他的皇兄还想借将军府的手,卸下他的权利,还真的是帝王之家最无情。

贾语哪里知道这一层叠一层的关系,只是现如今,萧赭卿对萧十逸(贾昀灵)有救命之恩,还让兄妹二人相认。萧十逸(贾昀灵)肯定是要毕生追随他这个王爷了。贾胜连很快要回江陵老家,只是老夫人死活不同意,她不忍眼看着老将军打下来的成果就这般没落。此事早在几月前就惊动了边关的三叔,正好此次被令与得胜的队伍一起回京述职,老太太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幺子终于可以待在身边了,忧的自然是释权之后的将军府该何去何从……

下月初八,会是好日子吗?

萧赭卿忽然内心一阵翻涌,额上慢慢地渗出细细的汗珠,这回程的百里路如今让他很是煎熬。

迎接圣驾时,众人均得下车叩拜,此时已往京城方向走,皇上打先锋,自是一番意气风发。他的皇兄怜悯他饱受风寒折磨之苦便让他坐的轿子,行军打仗回来的车辇也就是普通地不能再普通了,自然没有柔软的垫子……

贾语跨入自己的轿辇时,故意崴了脚,大叫的一声“啊”,倒是惹起皇帝的注意,他怎不知贾语的小心思,“赭卿和若茹丫头三年未见,赭卿陪陪若茹叙叙旧吧。免得小姑娘家家要怪朕不懂儿女情长……咳咳……”

贾语是害羞了,插科打诨的演技她也就一般般,这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说,真是头都抬不起来了,这一下真忘记喊疼了,所谓做戏做全套,要不然就以假乱真,反正戏不知好坏,而她是真崴到脚了。

萧赭卿也知她意,原本她的轿撵就是暗影为了给受伤的他特意准备的,亦是他们出城一起乘去别院的那一辆。萧赭卿撩帘进来便直接躺下,“我心里犯恶心,躺一会儿。”贾语给他让地坐到另一边,原本宽敞的轿撵给他这样一趟,倒显得拥挤了。贾语看出了他的不适,便在一旁也闭目养神了。可是爱操心的她,“把你的手伸出来。”

他乖乖地伸出他修长的手来,不黑不白(比她想象中要白,因为戍边御敌多年,没有黝黑她觉得不合理),她左手托着他的大手,右手在给他的合谷穴按摩。她的手真的非常柔软,还很小。这是他的第一触感。为了避免尴尬,她边按边说道:“合谷穴为大肠经之原穴,气能升降,血能宣通。搭配一起按摩合谷和足三里有调理肠胃,宽中理气的功效。足三里为土中之土(胃经为戊土,三里为胃经之合穴亦为戊土)。补之益气理中,泻之升阳降浊。如有湿热壅遏,浊滞中宫,蓄食停饮,腹胀嗳气,引湿浊下行,导浊降逆而安中宫。”

“你还真是博学多才,看来王府是要屈你才了。”

“只是恰好有所耳闻,学以致用……”

“看来你不仅喜好赠书,也喜好读书,看得出来,还真的读了不少书……”他还对赠书一事念念不忘。

“不多,不多……”

他接过她的话茬,学她之前的话术“对你有用就行。”

“你把我的话说了,我说什么呢?”

“说说你,大好的三年都在经营什么呢?”

“你消息那么灵通,而且该说的我信里不都说了。”

“那就说说你,之前的生活。你不是说上的大学么!说说你的大学吧。”

他们三年间从未泄露她的往事半分,因为信是“公开”信。

“大学就是大学喽,就是……”贾语噼里啪啦说了一串串……

“那你学的什么专业?”贾语用震惊的眼神看他,觉得他是无师自通了吗!还能和她谈专业。

“你怎么知道专业是什么的?”

“大小姐,不只你是读书人,我也读过书。只不过古今说辞不一样罢了。”

“这倒是,嗯,你看我像学心理学的吗?”

“心理学?观心不语的那种?”

……

她的第二学位便是心理学……

贾语没有一一道明,要说起她自己,她有太多的话,一时之间,还真不知如何说起。

萧赭卿看着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小嘴一直在说个不停,高兴时还手脚比划起来,看她粉粉圆圆的小脸蛋,小日子肯定过地滋润,李桓偶尔的来信和暗影的禀报,倒让萧赭卿觉出这丫头的几分出众的能力来。个子明显长高了,感觉也发育了不少。贾语感觉到似有似无的视线飘忽而来,知道他是在打量,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瞪圆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如夭夭桃李,灼灼携辉光,今日分外地美丽大方?”

萧赭卿看她那双满目古灵精怪的眼神,心下一记,“方才你看我许久是不是亦觉得我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切,脸皮真厚!你哪里白了?我看是……”

他倒是撸起袖子来。

“的确很白!好吧,承认!”

刚说完,贾语就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她白皙的小胳膊跟他一比较“哇,你比女人还白!过分了哦!”

马车在此时硌上一块大石子,轮子打滑溜了一下,这个反作用力让贾语一下子趴倒在他身上。

“我天呐,路上就一块石子也能给你硌上,这车技也是没谁了!”

“你怎么就知道路上就一块石子了?”

“迎接你们归来,那不得日清夜扫一尘不染地迎接啊!”

“趴舒服了吗?舒服了赶紧起来。”

“哦,哦,哦……”这三声音调的婉转,皆是她现在心情的反转,尴尬,羞怯……

“你扶我坐起来吧。”

“怎么,刚刚你还自己躺下的,这会儿想碰瓷吗?没门……”

“哪这么多废话,手给我……”贾语自己心神慌乱还没坐稳当呢,他原本想借她的手支撑着坐起来,谁知道这一拉又把她拉入怀里了……

“哎,哎,这可是你主动的!”贾语赶紧双手举起,“我可没碰着你!”

“你,你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萧赭卿对她亦是没辙。刚刚只不过因为她突然压在他身上,他的腰部忽然受力,便一下子使不上劲,便想借她的手力支撑一下,谁知道她没个定力,又倒了下来。

“算了!”他真的很无奈。

“你看看,你不是自己就起来了吗?”

“我……算了,不跟你计较……”

“什么!你还要跟我计较!那我倒要和你计较计较了……”这情侣间的吵架就是如此不讲道理,措辞一定要严谨,逻辑一定要清晰!关键时刻学会服软。

……

“大小姐,我错了!真错了!”

“可是好像你还不服气的样子。”

他双手一摊,“甘拜下风,心服口服!”

“那还差不多,你等会儿……”

她忽然凑到他跟前,他身子自觉往后靠已经是靠到底了,“你不是刚说要避嫌的吗?”

她忽然把手伸向他的脸颊,“有根睫毛掉在你脸上”萧赭卿何曾见过女子如她这般大咧咧又细腻,这一下子坐地更直了。

“哈哈哈,骗你的。”其实她手里还捏着他的睫毛。(她是细节控,忍不了睫毛在五官乱飞)

他反手就是抓起她的手,“呼,这是什么?”

“啊,飞进我眼睛里了!我真的是……”

贾语睁眼闭眼揉了半天也没弄出来。

“你不要动!”

她乖乖不动。

“眼睛睁开。”

她睁开了已经被她揉地布及白眼球一片的红血丝的眼睛,红红的……

“看到了吗?”她的眼睛瞪大了轻微地转了转。

“等一下,看到了……”

他凑近,一点一点地吹……

两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好像出来了……”

“嗯。”他夹起吹落的睫毛,罪魁祸首惹得两人心底小鹿乱撞,伸手将睫毛从马车侧边的小窗轻轻地弹飞。

“你们那里的女子都是如此这般?”

“你什么意思?我这性格万里挑一,独一无二,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说完贾语自己也被逗乐了,轿撵里贾语的微微笑,他的眼神里尽是宠溺,这些都被大部队的口号声湮灭,无人知车辇里温馨的气氛在萦绕。

“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厚脸皮。”

“你不也是脸皮厚的很,还自诩玉树临风!”贾语俏皮地朝他吐舌头。随即,贾语飞快地挪到一边与他隔开一些距离。刚刚的确是离地太近了。

“比不上你,还对我上下其手……”

“你说什么呢!污蔑!我不是说了按摩合谷有调理肠胃之功效!”

“是,是,是……”

忽然只见贾语靠近伸手就紧贴他的胸膛,“既然你说我上下其手,若是不坐实了,我实在是冤枉!”

“舒服了?可解气了?”他真的对她的应对毫无抵抗。

“没有!不过,你这胸膛倒是很结实。”

她还没收回手,“既然已经知道结实了,可以拿下来了吧。”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顺势轻轻地放下。

轿撵里恢复了安静,可是却有一丝尴尬的气息在发酵。贾语此时想起害羞来,气愤当时哪里顾及那么多,怎么解气怎么来,谁知就做出了登徒子的行径来。许是本就是心之所向,见色起意。

贾语一会儿笑笑,一会儿摇摇头,萧赭卿就背靠着马车,好不自在地看她如此这般地在害羞和从容间转换,甚是有趣味。

皇上下令得胜队伍先行归队休整,明日早朝时一并再论功行赏。

贾语随萧赭卿回了王府,路上还偶遇贾霈颖的轿辇,如今她的孩子都已经三岁有余。平阳王在京中如今也是权重望崇,风光一时无两。

这平阳王府与崇山王府只一街之隔,两辆马车在此时相遇自然要互相谦让礼遇一番。

“王爷,这是平阳王府侧妃的轿辇,驭车之人乃平阳王亲信之人,平阳王应该也在。”

……

“我家王爷说,平阳王固守京城为国为民日益操劳,理应我们让道。”

“我家王爷亦是说了,崇山王戍边御敌有功,如今还身体抱恙,理应我们让道。”

………

贾语心想,这是要互谦互让到何时?萧赭卿在车辇里闭目养息,无一丝着急。贾霈颖的轿撵里亦坐着风华正茂的平阳王。

贾语忽然闻到很香甜的味道,那不是前几日她心心念念的焦糖板栗吗?这个时节按理还没有的。

贾语探头,反季节营销,怪不得一直听说店家的生意火爆。尤其还是今日这等万人空巷都去一睹归京将士们的风采之象都未受影响。她看他云淡风轻,“你还真是凝命如鼎,我要去买板栗了,你们继续谦让吧”说完便自己撩帘踏出马车去,吩咐车夫在此等候,如此正好免了僵持的局面。

不过今日因为众多人等都去一睹得胜队伍的神采风姿,刚巧被她捡了漏,她一激动便买了五斤的板栗。她自己拎了一小包,其余的便让后来来接她的翠琴拿着让其他的丫鬟们一起分食,她回到马车上,萧赭卿也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味。

她给他剥了一个,递过去,“尝一尝,很好吃的。”萧赭卿顺手就接了过去,她递地有技巧,他接地亦是很巧妙。反正两人连指尖都没碰着,板栗还是温热的,入口甜而不腻,化在嘴里也是糯糯的感觉,就这样她一个一个剥,他一个接一个地吃,她得空给自己吃几个,马车到王府里的时候,纸袋里只剩下一堆壳了。他吃地意犹未尽。本来一开始两人连指尖的碰触都在极力避免,到后来她直接摊开手掌让他自己拿。看来美味的食物可以卸下人与人之间的防备,还可以缩短接触距离。

他的眼神意味分明,“你下去这么久,就买了这么点?”

“你不要看我,我哪里知道你爱吃,我怕吃不完浪费,剩下的就给她们分了。”贾语指了指后面,呐呐地把手放下。

萧赭卿一句话也未说,只是那略带委屈的眼神,就让贾语心软败下阵来。

“算了,既然你爱吃,明日我再来买些,这总可以了吧。”贾语还在想明日不知要排队到几时,估摸还得一早拉着翠琴来排队。因为店家也懂得饥饿营销的策略,每日限量,若不是因为今日的特殊盛况,不然,哪里轮到她来买,况且平日里每人限购两斤。(古时一斤约莫十六两)

这几日的悠闲度日加上今日匆匆忙忙的鞍马劳顿让她忘了就在今晚,她这个大小姐,未来的王妃,是要回将军府以备待嫁新娘的事宜了。之前还无旁人知晓萧赭卿归京一事,如今他战功彪炳,盛名归来,他们的婚约一事是别人眼中的门当户对的般配。

萧赭卿看她似乎忘记了这茬,也不想扫了她的兴,心中被人惦记感觉如他今日吃的板栗那般甜滋滋。他忽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三年的书信往来,字里行间,一笔一话中,他早已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纵然人心叵测,他还是对她起了微妙的情感。只是,他的心自青葱岁月过,便不准备思虑儿女情长之事。他觉得他能做的就是兑现对萧十逸(贾昀灵)的承诺,而她一直想要的逃离,他视而不见。

他们的和谐与安稳只一时兴之所起,许是她性格相当,也是他百般纵容。只是人有时候的情感只要足够隐匿,连自己也会被骗。

她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还没来得及仔细推敲其中的细节,再加上他中毒一事而打乱了原本的节奏。她目前还不知圆一大师有没妙法助她一臂之力。而且她许久也未见大师,虽然三年间也见了不下十回,可是大师每次都以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得泄露天机而回避话题。她觉得肯定是大师也没有想到妙法……

回去现代的路漫漫远兮,而圆一总是说“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她总觉得他不算眼前人,而本就拥有一颗自由之心的她,对这种父母包办,媒妁之言的婚姻是很鄙夷的。她看他就好比路人粉丝见偶像,崇拜喜欢但绝无私心的幻想,她是人间清醒的花,亦是能够区分理想和现实。她可以对他有情有义,但也仅止于友情。

对于他二人共乘一座轿撵回府,王府里的人也不诧异。她从马车下来的时候,萧赭卿虽然还有点虚弱,仍伸手给她搭把手,她也不扭捏,顺势手便搭上他的胳膊,本来她直接跳下来还利索些,如今这样搭手,因为马车高些,她反而不知所措,这抬脚的姿势都换了几个……他叹气无奈,索性,直接拦腰将她抱了下来,因为太突然,吓得她赶紧搂紧了他。

“你吓死我了。”果然她是浪漫无感体质。

“我看你之前买板栗下车好似很麻利,反倒是被人照顾了,不知如何是好了,我是该心疼你呢,还是该庆幸你如此‘特立独行’呢?”

“不用你心疼,我好的很。赶紧放我下来。大家伙看到了影响不好。”

“你是我的准王妃,看到便看到,也无妨。”

旁人窃窃笑,即便三年未见,王爷还是很喜欢准王妃的,处处小心呵护。

贾语脚步轻盈地穿梭在王府的院落里,当她推开她的伊人院,忽然愣住了,“你们在干什么?”

“收拾行李回家呀,哦是回将军府,王府以后就是小姐您的家了。”

就看到荷玉在忙里忙外,进屋一看,好家伙,收拾地很整齐。

贾语一拍脑门,真的忘了,早知道之前就和他打招呼了,这会儿还得亲自去告别,总不能不辞而别吧,这以后还得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呢。

荷玉说将军府来接的人已在王府外候着了,怪不得她刚刚在大门处听到什么对话但又听地不太清晰……

她环顾了四周,荷玉收拾地很干净。“小姐,不必留念,过几日又要来了,这里以后就是您的家。”翠琴还有闲心打趣她。

她此时还得赶去隽卿堂和他告别一声,她心想若是像现代,也就是一条信息的事情,隆重一点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这会儿她被暗影告知王爷正在药浴,至少要用一刻钟,她没有这个时间,只得和暗影说,有要事要说。暗影的眼神飘忽不明似欲言又止。(因为暗影在此之前已经提醒过,说将军府的马车就候在王府外,但他充耳不闻,继续更衣药浴,暗影怀疑主子是故意的,但没有证据)只是王爷耳聪目明,暗影可不敢在准王妃面前磕牙料嘴。

“王爷唤大小姐进去。”

她犹豫着,佯装气定神闲地敲了敲门,轻轻地踱步进去。一股中草药的味道,她本来就喜闻中草药的气味,并不讨厌。她此刻站在薄纱的帘子面前,低着头,绞着手,薄唇轻启:“王爷,将军府的马车在外候多时,我要回去了。”她不知道的是,马车在外候着,人已经被薛管家请进来在叙旧呢。

一片无声,若不是她抬头隐约看到他泡澡的人影,她都要怀疑此处莫非无人。

她看他没有回应,怕他睡着,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还是没有动静,莫不会睡着了?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欲叫暗影前来查看他的情况时,忽而莞尔一笑,又转身过来扯着嗓子喊起来。

“本王没聋,喊这么大声想吓死谁?”

“谁让你故意装听不见。”

“咳…咳,你来就为了说这事?”

“对呀,不然呢?”被他这么一问,她倒疑惑了,难道她还应该有什么事要问他的吗?

“下月初八,你认为还有几天?”

“啊,就下月初八啊……哦,哦……所以呢?”

“嗯?”他明显挑眉的动作,对她很不放心。

“回去好好静养着,不要到处乱跑!”

“切,你不说我也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怕不是小看我们将军府的规矩了?即便我有心也不能罔顾家规家法的。你放心,我绝对乖乖地在家候嫁。”

“走吧……”还是让人放心不下,他还是下令让寒影暗中保护她。

………………

她在回去的马车上,还想着家规家法不过是套路他的说辞,腿长她身上,她想出去便出去,遂将他的嘱咐抛之脑后。王爷还是派了王府的轿辇把她送回去。众人皆认为王爷对准王妃那是真的宠爱有加。

最近的将军府早不似往年间的门庭若市。倒是二房因为经营有道而崛起,因着贾霈颖侧妃之位,又生了一位公子,母凭子贵,她在平阳王府亦是得宠地很。再说贾婧萱也入了太子府,做了奉仪。二房与其他两房比起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她许久未回再看到原主的父亲,已经再不似当初的不闻不问,许是她人心向善后更宽怀了。老父亲准备在她嫁人之后便回江陵,一切事宜皆已打点完毕。江陵的理香门面也已开张,一部分不愿追随的仆人已经安顿好,愿意留下的部分人已先行回江陵了。倒不是将军府落魄到需要遣散下人的程度,而是贾胜连有意退隐,自然还是把下人们安顿好,毕竟主仆一场。

她原本计划是要去江陵看看的。可是他提前的归京打乱了计划,如今时间不允许,父亲亦不会同意不日即将待嫁的准王妃还四处跑动,招人口舌。虽然许的是正妃之位,以后她在京中没有娘家的势力支撑,怕是很难。她与他没有青梅竹马的情感,亦没有志同道合的追求,也无情投意合的心意,更没有相濡以沫的底气,虽然有还算丰厚的嫁妆,可对于诺大的王府来说,只能算锦上添花。若是想要婚后生活幸福美满,夫妻首先得同心协力。而于她这个时刻都在想如何离开之人来说,无心无力。况且王爷的侧妃定不会少。她虽然还有些心机,但对于争风吃醋抢一个男人的戏码实在没有兴趣。

嫁衣早已绣好,她主要是提供创意,因为刚动手就被嫌弃了,她自诩也是绣过十字绣的人,只是在这里,她真是不擅女红,要比读书识字,估计她可拔头筹。

她的笄礼是在萧赭卿出征的第二年办的,当时他刚出征时亦无甚表示。可叹她还紧张他战事紧急,反而变卖起身家,尽了点微薄之力,她有意隐瞒,未曾向他提及分毫。笄礼的礼物,她给自己准备的是做好事不留名。

他本来给她准备了一个好看的玉簪,那是他偶然在边关小街看到的,和田玉材质,粉色中带点通透。他觉得此簪与那孩子很配。玉簪作为笄礼的礼物是有些轻了,可是他想的是另一番礼物。

由于诸多事宜,最终簪子也没来得及送,倒是最近因为寒影收拾东西时,给整理了出来。

王府和将军府这几日都非常忙碌,皇帝说定日子就定日子,虽然婚约一事在三年前便定下,但是具体时辰日子并未查黄道吉日,如今圣上定下的日子没有几日准备,自然是将两府的人弄地焦头烂额,应接不暇。

圣上朝堂上论功行赏,此起彼伏的谢恩声,九五之尊很受用。萧赭卿忍着些许的不适亦是早早出发来参加早朝,圣上赏赐了很多,还贴心地御赐八名宫女。御赐的宫女,即便日后是在王府,地位也会很特殊,不是正室,但又不能成为普通的侍妾,更不能当成丫鬟来用,否则把皇帝颜面置于何处?如果宫女们慧眼识珠便相安无事;若是恃宠而骄,势炽日甚该如何?如若这些宫女是宫中耳目又该如何防范,他怕不怕她们通风报信的伎俩?就算不是宫中耳目,这些宫女身家背景如何,能否得罪起?况且宫女们人人登记在册,有名有姓,即便想做些什么,亦是举步维艰。萧赭卿的心里如闷海愁山,依然得谢主隆恩!

下了朝,即便是心烦意乱他还是选择隐忍不发,表面一派云淡风轻,管它何时花开落!赶紧同他的准岳父来到将军府继续讨论成亲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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