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了马厩的最里面,仆役一闪身就进了最后那个关马的隔间。
这里面倒挺干净,却并没有马。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杂草,踩在脚下非常松软。
杂役先将灯笼挂在墙角,弓下身在地上扒起来。不一会儿地板上就露出了一个木门,上面还镶着个铁环。原来在这里有个密室!
二郎料想的并不错,就在这马厩之下,有一个隐秘的房间。有一个陈旧的木楼梯通往下面。
“进去吧!”
仆役冲二郎打着手势,再次用手指了指那个楼梯。
二郎犹豫着凑了过去。
木梯盘旋着向下,不知道会将人引到何方?里面还散发着微弱的灯光。
“你不下去吗?”
二郎盯着他狐疑地问。
“我得到的命令就是带你来这里,让你下去。那儿是个秘密的地方,普通人是不让进去的。”
“是吗?”
二郎犹豫着问。
“这下面有什么?”
“不知道,我从没下去过。那里是禁地,一般不让人下去的。”
仆役面无表情地解释着。
“那为什么叫我下去?”
二郎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因为这是老板娘的命令,因为你不是普通人!”
仆役板着脸,好似每个人都欠他一百万似的。
“普通人会像你这样绑着吗?”
二郎愣了愣,觉得这话有些道理。自己都成半个死人了,还怕什么呢?在哪里死,不都是死吗?
因此他不再犹豫,转身顺着楼梯就下到里面。
本以为里面是个狭窄的小空间,却不料别有洞天。
二郎静静地走在一个长长的甬道之中。这儿的油灯都放置在墙壁中凿出的小洞里,虽然不甚明亮,却也勉强看得清前路。
通道尽头连着的是个大房间,二郎刚一跨进去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心中暗暗吃了一惊,难道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吗?
他有种想扭头就逃的冲动,但很明白逃是逃不掉的。先头那个给自己引路的仆役多半现在还蹲守在洞口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二郎双手捏紧了拳头,他使劲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努力忽略鼻中所闻的怪味儿,迈着大步推门走了进去。
地狱!
如果有人问二郎在这间房子里看见了什么?
这个词就是唯一的答案。
屋中点着几盏油灯,但依然显得鬼气森森。
在这个大约六十平米的窖的正前方,摆着一个大大的方木桌。两把黑乎乎的菜刀斜插在上面,上面似乎还留着粘稠的红色液体。不用猜,二郎也明白那绝对是血迹。
整个屋子都弥漫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里。一条窄窄的沟渠从桌子下面笔直穿过,由一个小洞引到了不知何处。
二郎仔细低头望去,那里面的水浑浊不清也泛着淡淡的红色,同样冒着血的味道。
房中到处都悬着巨大的铁钩,他们自屋顶的木板上垂下来。少量的几只空着,黑乎乎的勾体上缓缓向下滴落着血液。
大半的铁钩上面都挂着的白花花的肉。
人的肉!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那些绝对不是什么牲畜的肢体。
在一个刚被挂上去不久还在微微晃动的残肢上,二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记号。
一个没有手掌的胳膊,还连着少许的胸部肌肉。就那样斜斜地挂在粗糙的钩子上。这恐怖的场景,令二郎几乎昏厥过去。
那是一个半月形的红色胎记。他曾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东西本来是在张胖子手腕上的。
二郎对那个胖子没有一丁点的好感,他是死是活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但是被人肢解,被人毫无尊严地挂在铁钩子上?
这不是他应得的!
这不是一个人类应该有的下场。人之所以为人,就是我们从来不会把同类的胳膊砍掉挂在钩子上。
二郎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那次在医院的太平间里,瞧着母亲头上的大洞时也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他转身扶在墙角呕吐起来。
由于自己这两天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空的,呕了半天只吐出一点冒着酸气的粘稠汁液。
那股浓烈的血腥气味黏在鼻腔中挥之不去,令二郎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想大喊他想大叫!却只不过勉强憋出了一阵低低的呜咽声。
“你……觉得这儿的景色如何?”
有个听上去很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色彩,仿佛从地底下钻出的一般,与这恶魔般的地狱简直就是绝配。
二郎被吓了一跳,他颤抖着快迅转回身。然后就瞧见了魁梧汉子的双眼,如猎鹰般锐利的那双眸子正死死瞪着自己。就好像豺狼盯着它口边的猎物。
他急忙将头垂下以示驯服。
现在这种时候去激怒那家伙,基本上就是自杀。二郎不想死,至少不是眼前那种死法。他才不想被人剥去皮肉,切成碎块挂在钩子上。
“说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魁梧汉子再次魔鬼般冷酷地笑了笑。他甚至伸出手臂在那一块有胎记的肉块上轻轻摸了摸。
“张胖子死了?”
二郎垂眼看着湿漉漉的地面,犹豫着还是忍不住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不错,他的确是死了。但从此以后又开始了新生!”魁梧汉子挑了挑眉毛,扭过头接着说:“那蠢家伙生前是个笨蛋,对谁而言都是个废物。但死后终于有了价值。”
“什么价值?”
二郎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他没有看错,张胖子确实已经死了!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离那个铁勾还会远吗?
他真有些后悔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没有试着拼死逃过,哪怕是一回也好呀!那么现在也可以死而无憾。
至少他可以说服自己已经尽力了。
“食用价值!”
魁梧汉子一边说一边莫名大笑起来,像个恶魔般地哈哈大笑着。仿佛在讲述着天底下最好玩、最好笑的事。
那笑声听来十分刺耳,如同有人用刀叉使劲摩擦着玻璃一般。
二郎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只感到很冷,浑身都如同被置入冰窖般的寒冷。
在那只轻轻晃动的铁钩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头颅被挂在上面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