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顺傻眼了。
他看着唐牧,又看了看叶琦凝的马车,倒吸了一口气。
他自是知道,唐牧口中的夫人会是谁。
为有大将军的妻子,才能得此敬意。
梁顺哆哆嗦嗦跪下了。
不是,他都说了什么啊!
也没人告诉他啊!
他之所以跟在唐牧身边,就是因为崇拜裴锦之。
现在人家夫人来了,他还,他还!
怎么这样!
若是可以的话,梁顺现在只想大哭一场。
但显然,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
周遭人也是立即明白了过来,跟着唐牧拜了下去。
最开始的时候,脸上都带着茫然。
反应过来之后,则是难掩的激动。
他们都知道,此时夫人的出现代表着什么。
他们等到这一天了!
将军曾经受过的苦,他们曾经受过的伤。
将要一一讨回来了!
马车内,叶琦凝也是愣了片刻。
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掀开车帘走了下去,将唐牧扶起来。
“诸位快快请去!在此诸位,都是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怎可跪我!”
起初大家都不愿起,叶琦凝只能一一将人扶了起来。
有上了年岁的则是直接红了眼眶。
但没人会嘲笑他矫情。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是激动难当。
这么多年,他们终于等到了。
出于忠义,他们藏拙在此,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敢动一分。
时候终于到了。
王爷没有忘了他们。
叶琦凝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深深作揖。
唐牧见状,连忙制止。
“夫人,使不得!”
“使得!”
叶琦凝高升道。
“诸位高义,分明该加官进爵,却因一人昏庸,在此苦寒之地韬光养晦数载,这其中除了对君主的忠更是因着对我夫君的义!这一拜,诸位受得起!”
唐牧一叹,微微侧身,没再阻拦。
众人抿唇,对着叶琦凝深深拜了回去。
叶琦凝起身,眼眶也是有些微红。
载此前,她曾数次假惺惺哭泣来达到目的。
而此时,却是真情实感。
“磁性凶险,诸位可还愿与我夫君一同并肩作战?”
“愿意!”
“自然愿意!”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仿佛说满了生怕叶琦凝反悔一般。
叶琦凝破涕为笑。
她没有说若是有退意者在此返回的话。
因为她知道,那般话只能是对这些将士的侮辱。
“在此之前,还有一事要做。”
唐牧忽然发话。
众人看过去,只见他指着其中一人。
“宋辉,出列!”
名叫宋辉的人立刻站了出来。
“将军!”
唐牧点了点头,随后反手长剑出鞘,搭在了他的颈边。
众人一愣,但都知道唐牧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于是都只静静的看着。
唐牧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无悲无喜。
“你十四岁便上了战场,跟着将军打了无数战役,也见他以命相搏互这河山,我只问你,你如何能背叛他?”
宋辉一愣,刚要反驳,见了唐牧的神情却知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已经全都知道了。
宋辉笑了笑。
“原来你都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
“将军能打仗又有什么用?他双腿已废,在那龙潭虎穴的京中根本护不了自己,何况我们?!若不是他,我们分明都是有军工的人,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唐牧眼中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你只想着军工。”
“对!”
宋辉吼道。
“他败了,废了,却还是高高在上的尊贵王爷,我们呢?世人可还记得我们?你们又可记得你们的家人?!如今我不过是传一点点情报回去,便能得我一家人的口粮,我为何要拒绝!”
他倒是振振有词。
唐牧闭了闭眼。
“荒唐。”
他语气很淡,里面却有刻骨的悲凉。
“你以为,为何没人吵着家中贫苦?”
“你以为,为何你我身在苦寒之地,却吃穿不愁?”
“你以为,为何王爷被夺了兵权,而你我只是被编在了苦寒之地?”
他极为失望,眼中却要多出血泪来。
“是王爷!他早将所有将士的家人安顿好,不必再为吃穿发愁。”
“他记得所有将士的归处,每年都会拨一大笔银钱用来维系将士温饱。”
“当初我们打败仗,圣上大怒,本是要杀一儆百,用将士的鲜血祭奠河山,是将军用自己的军工换来你我性命!”
随着他的话,那将士的脸色渐渐苍白。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唐牧身形晃了晃,似乎支撑不住一样。
“王爷在京中并不好过,树大招风,他怕被有心人知道他还养着旧部,故而做了这么多,一句都不能声张,可就算他不说,就算他不说!”
他长剑指着宋辉的眉心。
“宋辉,你就没有心吗?”
宋辉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他是被放弃的人。
他便是唐牧先前说的,京中的探子。
叶琦凝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到,竟是内鬼。
唐牧嘴唇在抖,握着剑的手却不动分毫。
这是身为将士的本能。
他道:“宋辉,你该死。”
宋辉嘴唇也抖了抖,最后猛地下跪,朝着京城的方向拜了三拜。
“是宋辉,对不住将军。”
随后,便猛然回头,撞死在了长剑上!
唐牧神情未动,待宋辉渐渐闭眼,才猛然收回了长剑。
“启程!”
“是!”
不论周遭人的心中有多复杂,这趟京城之星,终归是开始了。
叶琦凝也转身回了马车。
唐牧当真是和裴锦之并肩过的人。
方才那行为,不仅是抓内鬼。
同时也是一个警告。
这么多年过去,很难保证所有人都还是当年那个赤子之心。
宋辉必须死。
一是叫他们记起来将军是怎么待他们的,二来是让他们瞧瞧叛徒的下场。
这才是真的杀一儆百。
怪不得,裴锦之会这样信任唐牧。
他确实是个人才。
有勇有谋,可当大勇。
只是那个身体……
叶琦凝皱了皱眉。
他的顽疾确实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好的。
叶琦凝从中,竟窥到了当年他受伤时的艰辛。
想来定是极为艰苦,不然按照裴锦之的性子,不可能不将他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