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推着裴锦之,警惕地看了一圈,才低声询问。
“主子,如何?苦肉计可还管用?”
裴锦之斜了他一眼。
“不甚有用。”
只换了头上的一时爽利,不是长久之计。
虽是失败,但裴锦之却不见得多沮丧,反而十分有兴致。
他喜欢不被情感左右的聪明人。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包。
若是叶绮凝在此,就会发现,这药包的味道如此熟悉。
这是安道全今日给裴锦之的。
裴锦之拿到的那刻便明白了一切。
原先他们只以为自己这狂躁症是受伤所致,但现在看来,全是人为。
他很快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也猜到她的病情多半也和此有关。
因此,他今日是有意将话题往自己母亲的身上引。
若是叶绮凝心软,没准就将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然后救他们母子于水火。
虽说是自导自演,但没想到,叶绮凝竟会这样敏锐。
有意思了。
而此时的叶绮凝,则是看着自己的指尖,想着方才裴锦之的言论,冷冷地嗤笑。
最初时,她是真的相信了裴锦之的言论。
她也相信,裴锦之所说,关于梅妃的一切都是真的。
是什么时候察觉不对的呢。
是裴锦之说,知道是有人通过梅妃来害他。
如此委曲求全,倒是比突然发现来得可怜得多。
只是可惜,说出这话的人是他裴锦之。
末日里,人们经常为了一个物资各怀鬼胎,洞察旁人的心性就成了必不可少的必修课。
也因此,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叶绮凝就知道了裴锦之是怎样的人。
他那样心思深沉的人,怎么可能在发现有人害自己的母亲却不为所动,还委曲求全。
只有一个可能。
他是今日才发现不对,借此来对她卖苦肉计。
好险,差点就上当了。
叶绮凝拍了拍胸口,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绿茵见状,忍不住偷笑起来。
“哎呀,王爷王妃果然是新婚燕尔,不过是见了一面,王妃就这样心动啦。”
此时叶绮凝正捂着胸口,听到绿茵的话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你这丫头,心不动,人就死了。”
也不知绿茵有没有听懂她的冷笑话,只见她吐了吐舌头就一溜烟地离开了。
叶绮凝则是沉思。
裴锦之虽说是使了些小心机,但叶绮凝并不讨厌。
她的立场没变,若是裴锦之出事,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所以还是得先把他的燥症治好,免得整日喊打喊杀的。
她无比确定,之前的裴锦之是不知道燥症的来源的。
但今日,他显然是了然于胸。
莫非……
叶绮凝眯了眯眼。
次日。
身形佝偻的老婆婆出现在了药铺。
“这位老哥,请问您这儿卖药材吗?”
陈伯正整理药材,闻言看了看她。
“是,妹子,你要买什么?”
这位老婆婆自然就是乔装打扮的叶绮凝。
她笑了笑,一字一句清晰道:
“要龙鳞草、麻黄碱和蟾酥。”
果然,陈伯面色一变。
叶绮凝瞬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裴锦之的病一直是安道全负责,而他之前都没有发现的东西,为何今日才发现?
瞬间,叶绮凝就想到了不同之处。
她曾亲眼见到,安道全来找了陈伯。
想必陈伯就是通过那枚林清婉的药丸,顺藤摸瓜找出了病症之源。
陈伯警惕地看着她。
“你要这几位药材做什么?”
叶绮凝面上不显,呵呵一笑。
“近日有些上火,想着这些都是去火良药。”
陈伯却并没有放松。
“哦?可这几味药材一起吃,却是不见得会有好效果。”
叶绮凝装作不知:“会怎样?”
陈伯停顿片刻,严肃道。
“会得疯症。”
随后,他仔细观察叶绮凝神情,却见她并不惊讶。
于是心里有了推断。
“传闻中,仙姑的容貌飘忽不定,有时是老人,有时又是二八少女,若是我没猜错,您……就是仙姑?”
叶绮凝也没否认,反而夸赞他。
“您倒是有眼光。”
陈伯瞬间肃然起敬。
“原来是您!您怎么会问起这药的事情?”
叶绮凝一琢磨,刚要编个故事,免得被他察觉到自己和王府的关系,就见陈伯恍然大悟。
“您也听说了最近黑市的事?”
黑市?
叶绮凝不动声色,沉稳点头,掷地有声。
“对。”
陈伯果然没怀疑。
他唏嘘片刻。
“我也没想到,黑市竟然会出这种害人的东西,若不是熟悉药性的人,怕是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招。”
黑市流出来的?
叶绮凝有意引着他多说几句,就见陈伯有些愤愤不平。
“我们学医的,自然是为了救人,真不知道做出这药的人是什么心思!”
在他口中,叶绮凝得知了最近发生的事。
原来安道全会发现裴锦之的病症来源,实属巧合。
黑市会流通一些不能放在明面的东西,这点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安道全也是阴差阳错,找到了这枚药。
细问之下,这药导致的症状竟然和王爷的一模一样!
他不敢大意,连忙找了陈伯来商量,再经过一番查探,确定了裴锦之的燥症来源。
就是中了这个毒!
然而,这药在黑市流通有一阵子了。
想追查也是无从查起。
最要紧的是,这药经过改良,完全没有解药。
安道全he陈伯都十分犯难。
但现在,陈伯看到叶绮凝,像是见到了救星。
“但我们做不成,仙姑一定能做成!求仙姑救命!”
陈伯大概真的是个悬壶济世的医者,他眼含热泪。
“这药也不知被多少人吃了去,那是多少人命啊!”
说着,他就要给叶绮凝跪下。
叶绮凝连忙搀住他。
“你放心,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陈伯连忙将药丸取了出来。
叶绮凝一捻,心里有了判断。
“几日后我带着解药来找你。”
她说得笃定,陈伯再次行了个大礼。
见他如此,叶绮凝心中一动。
“你的儿子……我很抱歉,我来晚了。”
若是她早来那么几年,他的儿子说不定会有救。
叶绮凝很难想象陈伯见到虎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同样的病症,旁人的孩子得救了,他的却……
但出乎意料的是,陈伯淡然一笑。
“生死有命,我为医者,自然明白,强求不来。”
这一刻叶绮凝觉得,或许比起她,陈伯更像悬壶济世的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