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石闲到双竹岭,看见官军在那里扎营。
他想起那些战马还在关桂开手里,自己贸然去闯路口,稍有不慎,抖出点讯息来,就会前功尽弃。他只得退回,又在附近大山中兜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黎库他们。
晚上回到祁家湾,石闲将情况说了。
苏峙恒沉吟了一阵,叫了邵六问、梁昌和陈望来,说:“丙队在官军那里都是生面孔。邵垸主,明日你们扮成猎户,作第一拨,前去双竹岭附近,寻找戊庚两队的下落。
梁垸主,你率辛队去接替丁队,带话关垸主,他们扮成杀猪的山民,记住,要有人肩上背麻绳,做第二拨。
连夜去准备,明早在双竹岭山下取齐。陈师兄两边认识,就请居中联络。”
草屋里只剩下苏、石二人。苏峙恒微笑着说:“秀才,你不怪我骗你吧?”
石闲呵呵一笑,说:“我在想,那铜鹿头的一边,要加一个圆环。大小就比着你这半截胳膊做。不然,你要如何搬动呢?”
苏峙恒大笑道:“确实是报应!我变残了,你的鹿头由金变铜了,还变丑了。”
笑完,他面色一变,说:“石兄,甘木的事,我错了。得有个补救。劳你挑一匹好马,赶去桃源如何?见到甘木,请护送他到东京。”
石闲嗤笑说:“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也有怕的时候!我可不想做两个圆环!好。我尽力而为。”
.却说易尓善,将胖县丞的话报告给杨总管后出来,就见营地外,被追捕的那个逃军,将刀架脖子上,押着自己脱得精光的属下,在和守卫的亲兵交涉。
易尓善赶过去,只听见黎库喝道:“你项上有几颗人头?我先杀了他,再杀你!还不去报告?!”
那亲兵只是不肯。易尓善骂道:“贼逃军,送上门来就死么?”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黎库认定游志勋就是这都头杀的,恨不得在他肚子上捅个对穿,将那狼心狗肺扯将出来,丢了喂狗。
只是不敢有违统领命令,先忍了一口气,将被俘官军推前,叫道:“我要见你们指挥。不然我就杀了他!”
易尓善的属下哭求道:“都头,救我!”
易尓善恨他丢脸,冷笑说:“要杀就快点!你是什么身份!指挥不会见你的。”
“好!痛快!是要怎样杀?割头,还是挖心?你发个话!”
“你杀便是!这么多废话!”
“你的人。不想留个全尸吗?脑袋滚在地上可不好看。”
黎库一味胡搅蛮缠,那易都头走又不好,攻又投鼠忌器,只好沉默。营中官军听见,纷纷穿衣起来,跑到门口,将黎库二人围住。
就在这时,双竹岭山腰上,响起哔呀哔呀砍竹子的声音,很快,一条条楠竹接连滚下,只听得山坡上嗵嗵嗵嗵,声势甚是惊人。
杨总管睡得晚,迷糊中听得营外喧闹,还不以为意。后来听到像洪水来袭似的巨响,惊得坐起,急到帐外来看。几个亲兵忙上去保护,分列在其左右。
远处一个官军往山上看了一眼,做了个手势,也往杨总管这里跑。
甘仪笙从山坡侧边奔出,抓起一条竹子,往营地中间一掷,身体也随着飞起,和楠竹一起朝杨总管倒来。
两个亲兵挥刀迎上去,被甘仪笙在空中两脚飞踹,踢中胸部,往后便倒。
甘仪笙将竹子一扔,从二人身上越过,右手变作虎爪,抓向杨总管面门。杨总管急退。
甘仪笙立即收爪变拳,将拳轮砸向旁边扑上来的亲兵太阳穴,跟着膝盖上撞其裆部。那亲兵惨叫一声,眼见得是受了重伤。
甘仪笙转身,见杨总管正在接枪,他来不及细想,一个飞石打在对方虎口上,跟着连赶两步,以四指捏拳,急袭对方两眼。
杨总管枪一脱落,见对手来势凶猛,侧身一让,躲过了甘仪笙攻击。甘仪笙收不住势,直往前冲。
斜刺里跳出一人来,一拳打在他腰上,甘仪笙接连两个趔趄,才稳住身体。
“胆子不小,硬闯军营,还想一举捉拿主将。”那人冷笑说:“这梅山之地真是出狂人,我王载胄算开了眼界了。报上名来吧。”
“岳州甘仪笙。”
王载胄道说:“你就是自来井那些逃军的头目?”
甘仪笙正色说:“何谓逃军?我部受命驻潭州,一贯忠于职守.....”
王载胄打断了话,手指甘仪笙,厉声喝道:“你属下炸死皇家近臣,杀死厢军官兵,你忠的是哪家的职守?”
甘仪笙脸上带着微笑,说:“将别人逼入绝境,就是该死!还包括你!”
话音未落,就抢上前,右拳虚击对方头部,而以左拳勾打其腋下。
王载胄没想到对手说打就打,胳膊没放得及,被击中腋窝,剧痛之下,只得跳开,从身侧拔出刀来。
原来人身腋下,筋路富集,最是武家对战中一个薄弱位置所在。
那王载胄一刀在手,步步向前,用的是抽刀术。只见对手面前一团刀影,急切间无法反击,只是连连后退。
甘仪笙脚后跟碰到长枪,轻跳在枪后,脚背一提,手抓住枪尾,用力掼向王载胄,人也跟着扑出,在单刀格架长枪之时,以掌刀击打对方手腕。
王载胄无法,只得弃刀自保。甘仪笙目的达到,顺势掌击对方腹部。
王载胄慌忙中也是一掌回攻,甘仪笙手长先到,将对方击中,王载胄再一次受伤。杨总管在旁边观战,怕重蹈内侍被杀的覆辙,从身后攻上来。
甘仪笙回身接敌,以一记左顶肩撞向杨总管,右拳打击他下颚。
杨总管毕竟年长,拳法又不擅长,只是护住了头部,身躯被撞倒在地。
亲兵们一拥而上,甘仪笙双拳难敌四手,陷入苦战。那个冒充官军的属下,见此也加入了厮杀。
营中正在混战时,却见双竹岭山上,甩下几条绳索。关桂开一队军官,从坡上滑降到竹堆顶,跳到营地里,旋风一样杀奔前来。亲兵队里马上分出一半去阻击。
易尓善带着厢军部下,围着黎库,听他在那里喋喋不休,渐渐不耐烦起来。易尓善刀一指,官军们开始进逼。
黎库抓着那俘虏官军转圈,没过多久,俘虏往地上一栽,黎库手一滑,竟被他走脱。官军们没了顾忌,有几个便上来砍黎库。
陈望在远处看见,急赶来援助,持刀杀入圈中。邵六问一队跟上来,直接冲向了易尓善。
营地里杀声震天。那砍竹子的三个黎库手下,痛恨这些官军毁了自来井山谷,就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些临时的营帐扯个稀烂,竹木桩子全部打倒,食宿用物丢得漫山遍野,官军衣衫也扒做一堆,点起一把冲天火来。
官军们见营地被毁,均无斗志。关桂开一马当先,先砍杀了一个亲兵,后又将伺机偷袭甘仪笙背后的亲兵,抓住领子倒拖回来,甩在地上,一脚踏上。
亲兵们见这个无常鬼一般的老军,视人命如草芥,都纷纷闪避。
他朝前猛冲,渐渐和甘仪笙并肩,对上了杨总管。
对战中,关桂开猛然一刀砍断杨总管长枪。甘仪笙见状,滑步上前,以肘击王载胄脸颊。
王载胄闪开,以一记掏心拳还击。
甘仪笙觑见来势,展臂挥拳,反打对方肘弯,化解了攻击。他趁对方回撤的机会,后腿立即蹬向其膝盖。
王载胄被击中,面色一紧,双拳护住头胸,露出颓势来。
杨总管丢下一截枪杆,在亲兵护卫下,且战且退。那王载胄见自己突出在前,不愿白白送命,转身就逃。
易尓善带的厢军为数众多。邵六问山里呆久了,对敌的本事日渐生疏。他携一腔勇气扑向叶尓善,却被对方娴熟的刀法,杀得步步后退。
五个军官均被厢军挡住,无法相救。六人一时险象环生。
黎库身上有伤,只能自保。陈望练的是功夫,上阵杀敌还是首次。他面对十倍的官军,一把刀左支右绌,眼见得支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