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暄捂着嘴脚步虚浮的回小卖部,连老太太都不敢看。齿不清的说了句:“外婆我睡了”一溜烟跑进房间。瓦丝灯灰黄柔和,把房间照的暖洋洋的梁靖暄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不止脸红,连身子都红透了。挤着药膏,抹大腿上掐出来的红印,往里看,连腿根都……男人前两天掐的变成了淡淡黄青色。
好不容易擦完身上的,嘴呼个气都是痛的。疼的他抹药的手抖个不停,下次不能纵容男人这么的啃他了。
罪魁祸首的男人晚上也不好受,硬邦邦的凉席,窄小的床。哪比得上小卖部的床,比起床更让他想念的是软乎乎的小家伙。
红漆的床头柜,破了个洞,扯出抽屉里面有两三本旧发黄的书。窗外的知了吵得赵勇的睡不着觉随意拿了一本《养猪技术书籍》翻看着。这些书是他前两天在集市上买的,书上很多字印得模糊不清,看得他脑壳疼。果然便宜没好货,老板称卖了两斤给他。当时看都是跟养猪有关的,也没多想就买了,没想到着了黑心老板的道。气的他大手一挥,扔摔在门背上,嘭的一声顺着门掉落,头上的灯线慢慢悠悠的晃了一晃。
赵勇仰头看了一眼抬手扯了扯鱼线开关,
“啪嗒。”,屋里黑了。
他磕上眼强迫自己入睡,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翌日两人早早收摊,去河滩看地。河滩有两块地是赵勇家的,没人种,荒了很多年。
一开始赵勇本想以前老宅也没人住了,倒不如改成养猪场,可这些年来,周围陆陆续续修了不少新房子,养猪场猪屎味道大,风一吹能臭吐一条街,到时候还会给自己染上不必要的麻烦邻里邻外臭烘烘的大家都不好过。
选来选去就选在了河滩,河滩地又宽敞,周围又没住什么人,环境也好方便处理猪粪。而且靠近河边,水源充足。
地选好了,找了石场,拉了几车石头。
两人连着干了几天,和水泥筛细沙石,又雇了陈平小叔帮他们拉线砌砖。他小叔早些年干过工地,压线砌砖抹墙这种事儿老经验了。
养猪场刚建了一个雏形,牙镇就开始下雨了。又大又急,密密麻麻,像有人从天上倒下来似的。把牙镇里里外外浇的透透的,河里的水涨到了路面上。
这雨一下就很难停,两人商量休息几天。梁靖暄搬着板凳坐在门口看雨,屋檐上的雨水掉在地上积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赵勇已经连着几天没来小卖部了,外婆说他在忙,忙着干大事儿。上次匆忙来了也只是摸了一下他的脸又走了,男人手上多了很多伤像是被嘞出来的血肉模糊看着都疼。梁靖暄满眼心疼,跑上楼去给他拿药,药拿下来了,人走了。他拿着药追了出去,男人是开车来的,他两条腿怎么可能追得上。
嗡嗡嗡的三轮车声音在门外响起,梁靖暄眼睛亮亮的神情专注。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是陈平,头低了下去埋进膝盖里。赵勇怎么还不来找他呀,他什么时候他才跟阿婆说。想去找他又怕给男人添麻烦。
“诶,暄崽你怎么坐在门外啊,阿婆呢?”见陈平抖了抖雨衣上的水。
“里面。”梁靖暄头也不抬的往里指了指。
“阿婆,阿婆。”陈平连着喊了好几声。
老太太在里屋打米,打米机器声轰隆隆的。外面的动静她一点也听不着。
陈平寻着声找,“阿婆,我要买烟,给我来条烟。”
老太太笑呵呵的点头立马关了机器,去给他拿烟。
顺便问起两人的养猪场搞得怎么样了“就那样呗,就差补个顶了,石棉瓦联系好了,雨停了就能盖了。”
“可以诶,你俩速度挺快,这才几天啊,赵勇呢?怎么不见那小子?”老太太站的有点久了腰疼边说边捶。又拿了条干毛巾给陈平擦一擦身上的水。
“养猪场又不是修房子,最多也就五路砖就搞定的事儿,地还没抹。赵勇他去龙大叔家了。”修养猪场的时候,拉砖的车压到了龙家的田埂。赵勇上门赔礼道歉去了。赵勇一开始让陈平去,可陈平说赵勇去比他去好使。
“他去龙家到底是去赔礼,还是去搞对象哦,我两天去买菜遇上刘婶,刘婶说他和龙家的那个姑娘龙丽正在搞对象,是真的吗?”老太太八卦的问着。
陈平喝了口水,“嗯,刘婶瞎说的,没搞对象,勇哥不喜欢龙丽。”上次赵勇冷漠的态度,他还历历在目。
梁靖暄听着两人的对话,两只手交缠在一起,相互掐得红红的。
“你这个傻小子,你咋知道他不喜欢,他跟你说了吗?上次他还跟我说有喜欢的姑娘了,只怕那家人瞧不上他。”老太太戳着陈平脑袋。
赵勇那样子,一看就是有了心上人,这小子还看不出来,怕不是卖猪肉卖傻了吧。
听老太太这么一分析,陈平一时间也有点捉摸不定,“不会吧,哦!我想起来了,勇哥之前说过他配不上龙丽怕耽误人家,还说什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难不成他是喜欢的?只是两家差距太大他怕龙丽爹妈不同意。”陈平抠破脑袋想,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老太太给他拿了烟,“哈哈哈,这就对上了吧,龙丽这个女孩子挺不错的,白净温柔持家能干还是个小学老师。我看着都喜欢,更别说赵勇了。两个人看着也登对,般配的很,钱嘛慢慢找,总能找上的。赵勇享福啦,有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当媳妇。”
“怪不得怪不得,以往让他去龙家,跟要了他命似的,今天不推辞也不找借口倒还挺乐意的样子。”陈平摩擦着下巴小眼一转,看透一切。好呀,勇哥深藏不露啊,连他这个兄弟都瞒着。老太太都知道了,他居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怪不得上次冯路说什么温香软玉。
“他的事差不多了,你自己的呢,我听你老娘说,相了个小护士感觉怎么样。”老太太峰回路转绕到他身上。
陈平不好意思的刮了下鼻尖,“就那样吧,她医院挺忙的。一个月也没几天休,先紧她忙着。”两人进展,跟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的。主要是草莓太忙,每天在医院都够累了,陈平不想再给她招惹烦心事儿。
“行,两人都好,阿婆我呀就等着喝你俩的喜酒。”两人毕竟是老太太看着长大的,有了好归宿真心实意的替他们开心。
“得嘞,借您吉言,我们今天请了帮忙的人去我家吃饭,要不你也别开锅带上暄崽去我那凑合一顿呗!”老太太眼睛眯成一条缝,“不了我米都下锅了。”
陈平不再劝,兜里的电话响了,是他老娘打来的,让他赶紧回去人来的都差不多了。“勇子可能已经回去了。给我拿条烟,有没有炒福豆啊?我想拿下酒。”聊了大半天陈平才想起正事。
老太太转身去货架上给他找“有有有,我给你找啊。”
“要不我给你拿吧。”陈平看架子还挺高的。
“没事儿,没事儿,习惯了。”老太太起脚够着了。
陈平拿了东西付了钱,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李香兰喊了一声门口的梁靖暄。
梁靖暄脸很白,眼还红,老太太问他怎么了,他说手揉的。
怕他感冒,喊他来客厅玩。他摇摇头说想看下雨,老太太给他披了件外套,由着他去。院里的小鸡仔躲进棚里依偎在鸡妈妈的怀里。时不时的探出头看看外面的雨还下没下。
当晚梁靖暄发了高烧,吃什么吐什么。老太太心一横掐着他的嘴,好不容易灌下了大半碗药,全吐在了床上。药喝不下,只能给他物理退烧。给他身上擦了大半瓶白酒,农村土方子能退烧。折腾了大半晚,总算是退了不少。老太太才安心睡下。
天还没亮,梁靖暄晕晕乎乎给身上的酒熏醒了。窗没关好,漏了一点风进来,纱窗轻飘飘浮动,像一具无依无靠的灵魂。
刚发过烧,身上没力气,他撑着手靠在床头上,看着桌上的床单被套和床头柜前的药。他知道自己又给外婆添烦了,他不想当外婆的累赘,可他总错事总让老太太替他操心,他当习惯了累赘。那个人也会觉得他是个累赘,所以才不来找他了,是吗。
天很阴,昨夜刚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空气中有泥土腥的味。大雨过后,满地的树叶树枝,一地狼藉毫无生命力。院里的梨子被暴雨打落了不少,树上没剩几个了。老太太扫着满地残骸,感慨今年的梨肯定吃不上。
赵勇在院外转了几圈,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破理由。
倒是老太太先发现了他,杵着个扫把问他,“咦,勇子你杵在外面干啥?来了咋不进去。”
“哦,我……我正要进去。”赵勇尽力含糊着。
老太太地也不扫了,推着他进小卖部。
赵勇左看右看也不见小家伙,“阿婆,宝……暄崽呢?”
“他呀昨晚发高烧,烧了大半晚,现在退了在房间里睡觉呢。”老太太刚说完。赵勇立马坐不住了,“阿婆,我上去看看他吧。”
老太太摆摆手让他去,“他这几天蔫巴巴的笑都很少笑了,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昨天穿着个短袖又在门口吹了一天的风。他呀最让我操心了。”
赵勇听着更心疼了,他不在这几天小家伙竟然生病了,还这么厉害。
快步上楼,还没进门,就听到几声咳嗽。
赵勇骂自己真是个王八蛋,这么多天都不来看小家伙一眼,连他生病了都不知道。
房间里刺鼻的酒精味和浓烈的药物混合在一起,闻着都呛人。
梁靖暄以为是外婆,刚要爬起来就被人搂进了怀里。
“宝宝好点没?怎么还生病了呢?有好好吃药吗?”赵勇额头抵着小家伙的额头查看。土方子起了作用,早上老太太威逼利诱着他吃了药,身上的汗出了大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出去。
梁靖暄心里酸的厉害,推开了男人钻进了被窝里。把被子拉过了头上,他不想看见赵勇。“宝宝怎么了?”赵勇拉下他的被子。小家伙怎么还不理他了?
梁靖暄眼更红了,一个字都不跟他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躺下。赵勇还想要说什么,老太太在楼下喊他了,他只能先下去。
老太太喊他也没什么事儿,主要就是问他的情况。问他跟龙丽的事,他心不在焉,说的是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老太太一个劲的催他,让他赶紧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先成家后立业。
楼上的梁靖暄悄悄的缩在楼梯口偷听两人说话,越听心里越疼,跟有人拿刀子扎似的。男人明明说好等外婆回来,就跟外婆说。可现在拖了那么久,一个字也没说,还跟别人搞上了对象。他听着难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的他直冒汗。他拖着无力的脚步,无声无息的回了房间。
老太太滔滔不绝说着,还要留他吃午饭,刚应下陈平的电话就打来了,说让他去看一下养猪场,这几天的大雨把后墙的土冲倒了不少,刚起好的木桩都被压断了,让赵勇赶紧回去想想办法。
赵勇沉着一张脸,只能先去养猪场看看。
这一去又是两天。
梁靖暄好了不少,老太太觉得他跟以前一样,又觉得他跟以前不一样。可要说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他不再坐在门口了,电视也不看了,她走哪他跟哪,她要做什么梁靖暄就抢着做。
老太太说不用,让他看电视,他说不好看,白娘娘压了雷锋塔,许仙这个负心汉逃避责任出家了,不管他娘子了。都说法海坏,可如果两个人真有情,十个法海都拆不散。
赵勇和陈平的养猪场历经波折总算像模像样的建好了,石棉瓦一盖就差把猪关进去了。
一共建了三间,宽宽长长的大屋子,有点大通铺的意思,每间屋子隔了五个小间。养猪场后面修了个大大的化粪池,方便排粪。十米开外两人搭了个屋棚,方便夜里守夜。
养猪场弄好了,赵勇想去看看小家伙。早饭没吃几口,抓着外套就往小卖部赶。
好巧不巧,老太太去县里了,把小家伙也带着去了。看着紧闭的大门,赵勇胸腔闷的厉害。上次小家伙对他的疏远,让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想到陈平昨天嬉皮笑脸跟他说的事儿,镇上又风言风语的,猜小家伙肯定是误会什么了。
他也不打算走了,站在小卖部门口跟门神似的守着。不说清楚,他怕是今晚都睡不着。小家伙心思敏感,还爱哭,背地里还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今天没太阳,阴沉沉的大团大团的乌云都快压到了他头顶。
人来人往,喊他问他,他也只是点点头不说话。裤兜里的电话响了一次又一次,他看了一眼没接,又揣了兜里。来电的是陈平,赵勇了解他,芝麻点事总是大惊小怪。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遇到点事儿就喊,赵勇不信没他,陈平真的就啥也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