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是真的欣赏裴彦卿才会与他说这些,盼着他日后发展顺风顺水,不要被后方的人拖累。
“你娘子找回尸体有功,这一回我就不当回事了,你赶紧把她带回去吧,之后的事情,我自会料理。”
他挥了挥袖子,意在催他走人。
裴彦卿非但没有谢他,反而还挑了他最不喜欢听都话说。
“启禀大人,我娘子所说的就是我心中所想的,这是一桩冤假错案,还请您重新审理此案,别让死者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
“你……”
巡抚气得胡子都跟着抖了一抖。
“难道你也觉得姜焯要负主要责任,你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事情闹大了,我可保不住你!”
说到底不过是死了一个村妇而已,就算其中真的出了差错,姜焯也不会因此丢了小命,但裴彦卿却不一样了,他让姜焯陷入险境,日后少不得要被针对。
到时别说是做官了,就是安稳日子都过不了。
裴彦卿是不惧生死的,只是放不下宋好,也担心她因此收到牵连,闻言,他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宋好看出他心中的顾虑,正要道明自己无畏无惧,一旁的姜焯却道:“巡抚大人,我也认为此案尚有疑点,应该重新审理。”
此话一出,巡抚差点就惊掉了下巴。
自己为了维护他不惜出言威胁裴彦卿,他却自请查案,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二公子,你可要想好了,这事可不是儿戏。”巡抚凑到他身边,力求声音不会传到第三人的耳朵里,“裴彦卿那边,我自能安抚住,你不用担心。”
看到两人这副鬼鬼祟祟的做派,宋好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
不管怎么说都是人命一条,就算前边有刀山火海她的不会妥协。
“姜焯,你还是不是男人了,敢做就要敢当,你不是早已认定新妇不洁了吗,既然如此,你又在怕什么?”
她刻意拔高了声量,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巡抚听得又是一惊,将要摆出架势,姜焯抢先一步道:“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回避此事,你不必费尽心思的激我。”
姜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若非宋好话里话外都是讽刺,他的态度也不会如此冷淡。
“若真是我判断出错导致新妇身死之后我愿负责。”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的,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
巡抚恼得想要拍大腿,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本来可以轻而易举的揭过的,这么一折腾,后边不知道还有多少麻烦事等着。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总不可能强行了解此事,巡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一脸事不关己的县令,果断道:“县令大人,此案就由你来审理吧。”
交给县令,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交给裴彦卿,那就真的只能依法办事了。
“我、我?!”
突然被点名的县令吓得舌头都打颤了,下意识想要拒绝,对上巡抚的视线之后又怂了,苦着脸说了个“好”字。
这不是铁了心把他往绝路上逼吗,要是没有问题也就罢了,万一真的审错了,他还能直接把姜焯斩了不成?他倒也不是舍不得姜焯的小命,而是担心姜焯还未被斩,自己就先成替死鬼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身首异处的未来,县令看向裴彦卿的眼中就充满了恨意,要不是他这个较真的性子,也不会有这些个破事。
“此事因我而起,我是最不能置身事外的那个,既然县令大人主审此案,那么就让我在旁协助,再由裴彦卿监督。”
姜焯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巡抚的眼神里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幽怨,自己都已经尽可能的降低损失了,他那脑子非得跟被驴踢了似的。
裴彦卿掺合进来之后,他还怎么从中周旋?
“府中事物繁多,这么简单的一个案子都要三个人协同审理,太过浪……”
“巡抚大人,我同意姜焯的说法。”裴彦卿打断巡抚的话,“起初姜焯是为了我才接这个案子的,现在他陷入错判案情的境地当中,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彻底查清此事。”
巡抚冷笑了声。
说得好听,姜焯之所以进退两难,还不都是因为他非要揪着不放。
巡抚可以拒绝十个裴彦卿,但却拒绝不了一个姜焯,眼看他一意孤行,他就懒得再管了。
卢家众人才刚退房就遇到了前来通传的衙役,此行脸都丢尽了,得知案子还没完,他们根本就不想继续浪费精力于此。
人死事了,如今人都已经死干净了,还有什么可查的,再查出些更加见不得人的事,他们还要不要做人了。
卢家怎么也不肯出面,县令没了办法,只能强行把人押来,原先那些人得知新妇上吊自杀,衙门重新审案,看热闹的心思只增不减,转眼间就把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们收尸还不行吗,大人您何必派人把我们抓到这里丢人现眼呢。”
卢父还以为官府这么做是因为早上自己拒绝收尸的缘故。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了,到了衙门就抢走尸体,绝不再给人看笑话的机会。
卢家的几个儿子已经候着了,父亲一有眼神提示就冲到尸体身边,意欲夺走。
突遭此变故,县令慌得连呼衙役拿人。
若是以前,他定要狠狠的逞一回威风的,不过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即将成为替死鬼的事,别说是逞威风了,就是惊堂木都抓不住。
卢家几个儿子都被制服之后县令才装模作样的说道:“公堂岂是尔等可以撒野的地方,再不消停本官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宋好就在一旁看着,闻声忍不住质问道:“你女儿惨死林中,差一点就做了孤魂野鬼,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痛吗?”
摊上这样一个父亲,难怪新妇最后落了个上吊的下场。
“这是我的家事,与你何干!”
卢父只忌惮当官的,眼见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在这指指点点,一股脑把气撒到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