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宋好就来气,当下忍不住连声问了起来。
“你是抓到奸夫了,还是亲眼看到新妇与奸夫苟合了?成亲当晚你就在旁边看着吗,你怎就能确定新妇不是第一次?有没有落红与是否清白又有任何关系?你连问都没有问清楚就做出判决,有你这么断案的吗?”
越往后说,宋好就越是气愤,她就不应该对这个姜焯报以希望。
古人本来就注重名节,他这么一搅和,那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宋好气得不轻,姜焯亦然。
她这边一骂完,他那边立即反驳。
“新妇羞愤欲加,一早就做贼心虚的跑了,不是失了清白又是什么?审案之时你又没有在现场,你凭什么无缘无故的质疑我?”
姜焯倒不在乎什么清不清白,若非律法里明文规定的写着,他也不会时刻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除了宋好和裴彦卿,可从未有人让他受过这种气。
“这一回是我自讨没趣,从今往后,我再自作多情我就是狗。”
姜焯放完最后一句狠话就想走,一旁默不作声的裴彦卿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起身,挡在他面前。
姜焯还以为他有意找茬,火气顿时蹭蹭蹭的往外冒。
“你还想与我动手不成?”
“新妇跑了?”
先前姜焯只提到了白帕,并未提到新妇羞愤逃走一事,裴彦卿本就有些担心,听得这话之后更是惴惴不安。
“你们派人去找她了吗?”
姜焯没有料到他关注的是这个,不语。
裴彦卿已从他的反应当中得出了答案。
刚刚受了一番侮辱的女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事实几乎是不言而喻的。宋好方才只顾着气,倒忘了这么一件要紧事,经裴彦卿提醒,她也慌了起来。
“她刚走不久,应该来不及行事,我们现在就去找人。”
宋好边说着边往冲,裴彦卿将她拽住,劝道:“夜幕已经降临,外边的雾又这么大,你能到哪里去找?你只管留在家里,我去找县令,让他派人去寻,人是从衙门走的,从衙门附近开始找的成功几率也大一些。”
他们夫妻一体,心有灵犀一点通,很多话不用道破就能明白。姜焯却做不到如此,眼见他们一唱一和直接把他当成空气,只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生出了唱反调的心思。
宋好还没来得及拒绝裴彦卿的提议,姜焯就不由分说的把人推到了一旁。
“这个案子一直都是我在管,我说结束了,那就是已经结束了,你们谁都不许再去找人。就算你现在赶去衙门也没有用,因为县令只会听我的话。”
宋好简直要被他的蠢给逼疯了。
“你害她失了清誉也就算了,现在还想把她的命也搭上吗?你知不道清白对于当今的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三言两语就将她推入万丈深渊,你觉得她还有勇气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吗?”
宋好一边数落一边推开挡住裴彦卿的姜焯,姜焯被她骂了一通之后有些怔怔然,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是后怕还是为了所谓的面子,他嘴硬道:“她有勇气与人厮混,又怎么可能遭不住这一点打击,我看你们就是针对裴玉晟,见不得他好。”
这番说辞原只是他在情急之下胡乱捏造出来的,话到最后却将自个儿绕进去了。
“没错!肯定就是这样!你们与家人不合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他信誓旦旦的开口。
宋好与裴彦卿已经不打算再与纠缠了,拔腿就往外走,姜焯一下子就来了脾气,不管不顾的拦住裴彦卿,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多耽误一刻,新妇就会多几分危险,宋好只得先行带人去找,终于在第二天的辰时找到了新妇。
他们来得太晚,新妇的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宋好连夜请人把尸体抬到衙门里,见此情形的姜焯吓得脸色都白了。他就是面子作祟才会加以阻拦,后来被裴彦卿训斥了一通之后就后悔了,大半夜里亲自带人去寻,哪想到还是……
新妇脖子上的勒痕触摸惊心,让人一看就知道她的上吊死的。
“她是因你而死的。”
宋好盯着姜焯,简短的一句话令他不受控制的颤了一颤。他也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会因为这种事自杀,他根本想不到这么多。
“因为你的不作为,因为你的蠢,她死了。”
宋好又厉声的说了一句,俨然已经把所有的账全都算到了姜焯的头上,姜焯自知理亏,任凭她怎么骂都不还口。
巡抚也知是姜焯做得不妥,因此没有明目张胆的维护他,而是有意调解气愤,大事化小。
“此一番是姜焯大意了,不过新妇自缢那是出于羞愤,可不是姜焯逼死的。即便姜焯昨日把人拦住了,日后她也有可能再寻机会自杀,这不能全怪姜焯啊。”
昨日结案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卢家众人没有连夜赶路回家,而是暂时住在客栈里,见到尸体的那一刻,巡抚就派人去通知卢父了,他得知女儿上吊自杀,只觉得解气,根本就不想领尸。
当父亲的都不愿再管,外人又如何管得了?
“新妇从未与人私通,若非姜焯糊涂断案,她根本就不用遭受他人的指点,更不会因此殒命。这叫冤假错案,姜焯作为审理此案的人,理应为她偿命。”
宋好冷着一双眼,即便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贵为巡抚,她也毫不退缩。
“你、你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怎就认定她是冤死的呢?”
县令已经把整件事完整的跟他说了一遍,巡抚是认同姜焯的做法的,即便出了新妇自杀这样的意外,他也不认为姜焯的做法有误。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失了清白的女人要跳河,这谁拦得住啊。
“别以为本官看重裴生就不会与你计较,再敢胡言乱语,我可管不了你是谁的娘子。”
巡抚兀自训斥了几句,末了又觉得自己与一个妇人说不通,转而看向裴彦卿,道:“裴生,你也读了这么书了,应该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日后可要管教好家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