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带人出现之后,察觉情况不妙的崔或寻机溜回家中,大着胆子将还在睡梦当中的崔老爷子叫醒,然后又把发生在段家的事情说了。
崔老爷子近日一直在吃宋好准备的药膳,尤其是那道春砂仁鲫鱼汤,味道鲜美得令他回味无穷,想起来就觉得馋。
得知宋好身处险境,裴彦卿不知所踪,崔老爷子二话不说就起身下床,穿好衣服之后乘着马车来到县衙。
县令正要施展威严,强行把人赶走,崔老爷子的出现却打断了他的计划。
“人命大如天,县令大人,莫不是我这个老头子年纪大了耳朵不中用,我怎么好像听到你说不审了?”崔老爷子一踏进衙门里就表现出了一副来着不善的模样。
在他面前,县令可没法作威作福。
“眼下已是夜深人静,真要大张旗鼓的查起来,街坊邻居定是无法入睡,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不过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明日就重点追查此案,一定要还死者一个公道。”
县令的语气十分客气,甚至暗含着一丝讨好的意味,崔老爷子听罢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话说得好听,可惜大家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大家聚在这里,为的就是寻求一个真相,你若是真替大家着想,那就该连夜审理,而不是推三阻四。”
崔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堵在县衙门口张望的众人。
县令暗自懊悔没有及时把人赶走,现在再赶也来不及了。
“可、可是,现已是大半夜了啊,命案重要,本官的命也重要啊。”县令扶着脑袋装病,“不是本官不尽力,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惺惺作态!”
宋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她可以压着声音,县令全当听不见了,只要不用查案,怎么说他都无所谓。
“县令大人,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崔老爷子突然换了一种语气,“裴生作为本县的举人,来年可是要进城赶考的,如今他不明不白的没了,上头的人查下来,你的乌纱帽还保得住吗?”
选官历来都是朝廷的大事,每年都会拨下巨款培养学员,为的就是保证朝廷能够招到可用之才。
崔老爷子的话绝对不仅唬人,县令眼珠子一转,思量一番之后决定连夜审案,能不能审得出来另说,关键是要有所表示,如此一来,上头就算怪罪下来他也有话辩解。
眼见他终于肯审,宋好忙道:“我怀疑段员外的晕是装的,还请县令大人把他唤醒。”
装晕?
这还了得,县令赶紧招来段家下人,不悦道:“你们老爷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是装的,那便赶紧让他上前答话,如果是真晕,那便找个大夫过来把他扎醒!”
段员外是被下人抬过来的,眼下就躺在一张躺椅上,也就是夜里光线不好,他才能装得这么久,若是白天,旁人一看就能看到他那止不住颤抖的睫毛。
下人一时拿不定主意,目光不停的在自家老爷和县令之间来回流转,段员外见瞒不住了,兀自装出一副惊醒的模样,噌的一下从躺椅上坐起来。
“我怎么了?这是哪里?县令大人,您怎么来了?”
段员外在下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到大堂中央,看起来确实像是刚刚从昏迷当中清醒过来,这番扭捏的作态倒不是装的,而是因为他躺得太久,脚底已经发麻了。
“崔老爷子,您怎么也来了?”
段员外故作吃惊状。
县令与崔老爷子都无意于配合他的一惊一乍。
县令问道:“段员外,你可还记得今夜发生了什么?”
“今夜?”段员外故作茫然,紧接着化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今夜起了一场大火,我家、我家全都烧没了,许是犬子死得太冤,怨我没有查出真凶,故而回来惩罚我罢。”
段员外挤出了两滴眼泪。
县令根本就看不出他在做戏,闻言不耐烦的安慰了他两句,随后祸水东引,利落的将压力转移到他头上。
“如今裴生与赵生死在了你家,他们可是本县的举人,你就说这事应该怎么办吧?”
装晕那会儿,段员外早就听到崔老爷子与县令的谈话了,也知道县令此举是为了推脱责任。这么大的责,县令尚且承担不起,他一个小小的员外有如何承担的起。
“我连自家烧了的事都不太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其他事情。”段员外抹了把泪,端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做派。
“你……”县令气得差点心梗,“那我便换个说法,好端端的,你家怎就着火了?你可知此举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不管怎么说,你都要为死者负责,这是没跑的事!”
县令铁了心要往他头上扣罪名,以保自己无虞。
“这是意外。”段员外掷地有声,“此事确实与我脱不了干系,我愿意支付宋娘子一笔赔偿款,化解她所受的丧夫之痛……”
真要这么好办的话,县令就不用愁了。
“现在可是两位举子被烧了,不是两只猪被烧了,你觉得这是钱财就能解决的事情吗?”县令冷着声音。
段员外道:“我从未见过他们,今日又不曾给裴生发帖,就算要追究,我也是无辜的。再说了,我也是受害者,火烧起来的时候,我要是逃得不够及时,眼下也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了。”
眼见段员外改口,宋好毫不犹豫的道:“你从火里逃出来的时候,亲口与我说看到两人身险火海,断无生机,如今怎又不认账了?段员外,县令夙夜查案已是不易,你还是从实招来吧,累坏了县令的身子,你同样担不起责任。”
这话颇得县令的心,当下附和道:“说得没错!姓段的,你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可要用刑了!”
“你可别想赖账,在场众人都听到你的话了。”
崔或适时补充了一句。
“我、我那是吓坏了,看花了眼,当时那种情况,我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啊。”
段员外一脸的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