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争执双方有一方离了戏台,围观的众人也随口念叨着闲话,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宋好揉了揉手,跟着柳元英重新上了阁楼。
不多时,有伙计将小推车并着散落一地的蔬菜食材等收拾起来,重新整理了天香楼门前,极迅速的恢复了正常的营业。
裴碧玉平日不做什么活儿,手上力气却大,那一巴掌拍的宋好手背上落了五道红痕,心疼的柳元英又是要找药酒又是要拿膏药,最后在宋好的再三阻挠下,让后厨送来了个新煮的熟鸡蛋敷了半天。
不多时,下头有伙计来报,说是饕餮楼掌柜前来求见。
伙计来的时候,柳元英正一边拿着热鸡蛋给宋好滚手背,一边跟她商议着下一间小吃铺子开在哪里。
两人正笑闹着,一听饕餮楼的掌柜来访,都有些意外。
“他怎么来了?”
柳元英一脸不虞,先前刘掌柜撺掇赵云挚抢先拦截铺子的事情崔或禀报了崔老爷子,可在她跟宋好这里,已经是全然放过了,如今他还有脸找上门来。
依着她的暴脾气,已经预备直接叫人乱棍给打出门去了。
宋好看着她蓄势待发的样子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拦住,抢先道:“请进楼下里间儿吧。”
伙计觑了觑柳元英又看了看宋好,收到宋好坚定地眼神,心虚的一点头下去了。
宋好直觉今日饕餮楼掌柜来的蹊跷,好说歹说拉着柳元英下了楼,进了里间,一看来人,却并不是那个肥头大耳一笑起来眼睛都眯得看不见的那位刘掌柜。
眼前的中年人不算清瘦,却身形匀称,面相和眼神也更为和善,看见宋好两人进来,立刻笑着站起来拱手作了一揖,道:“想必二位就是宋掌柜和崔夫人吧,在下魏五,饕餮楼新任掌柜,特来拜见。”
宋好和柳元英对视一眼,果然她也是一脸懵,两人稍一顿也就尬笑着跟这位自称饕餮楼新掌柜的魏五寒暄起来。
魏五见两人表情古怪,坦然一笑,主动解释道:“今日魏某前来拜见,还受了家主一命,特地前来给二位赔礼道歉。”
“先前那位刘掌柜,因心术不正,多番对天香楼阴谋陷害,家主已经查明,不仅当日宋掌柜卤煮官司一案,就连新进的宋二狗投毒案还有小吃街铺子一事,都是刘掌柜一手策划,如今他已经受家主命令,收拾包袱回京领罚,魏某正是前来接替他的。”
“先前刘掌柜所为,便有魏某待家主在此向二位谢罪。”
说着突然从桌边站起来,对着宋好和柳元英深深一拜下去。
吓得宋好和柳元英都慌忙站起来去扶。
“不必不必……”
崔或来的时候,魏五已经走了。
“所以,是你告知了父亲,写信给了他,叫他彻查这几桩事情,才发现当日宋二狗是叫刘掌柜指使来下毒的?”柳元英问。
崔或点点头,“当日宋二狗下的毒是砒霜,这实在不是能轻拿轻放的小事儿,而且……”
他目光转向宋好,言辞上有了些犹豫。
“而且什么?”宋好傻笑。
“而且,当日宋二狗一直以为,刘掌柜给他的是泻药,刘掌柜给他许诺了一笔不菲的酬金,说只要他成功下药,事成之后保他后半生无忧,结果事败,叫我们送进了大牢,他之所以会被狱友打死,也是因为刘掌柜的刻意安排……”
崔或说时,眼睛盯着宋好,神色有些肃重。
说起来,似乎宋二狗的死,他们总有些摆脱不了的干系。
柳元英也一脸凝重的看着宋好,有些欲言又止。
“嗯,猜到了。”
宋好反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淡淡的应了声。
宋二狗当日死的那么蹊跷,他平日最是贪生怕死,见着行状凶恶的狱友,别说耍横了,只怕早早的就堆上笑脸献殷勤去了,又怎么会跟人起冲突到被人殴打致死呢。
只是宋好对他,是真心生不起来多少同情。
原身宋好,就是叫他逼死的,就连自己也差点被他卖进了窑子里。
这回只是刘掌柜欺瞒了他,若是当日真就拿着药包告知他里面是砒霜,再许以重金做酬劳,他当真就会拒绝吗?
人性经得起多大考验呢?
晚间散学后,裴彦卿跟赵云挚是一块儿来的。
裴彦卿先他半步走在前面,赵云挚跟在后面喋喋不休说得起劲,也不管裴彦卿在不在听,生生把裴彦卿一个嘈杂喧闹不入耳的人烦的眉头微簇起。
宋好早知道裴彦卿今日要来,早早的就站在了酒楼门前的台阶上候着了。
斜阳半倚,宋好就这么手举着帕子,遮着半边的脸,看见裴彦卿远远的从远光中走来,眉眼顷刻间都绽开,一双秋水瞳映着霞光,好似盛满了细碎的星辰。
裴彦卿隔着三两步的距离,止住了脚,定定站立着,在阶下恰好与宋好平视。
那一双平日清冷隐敛的眼眸看向心上人时,就连穿拂过的微风都沾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温柔和爱意。
赵云挚个没眼色的,跟在裴彦卿身侧一边走着还一边闷着头废话,一头撞上裴彦卿的肩膀,还要蒙蒙的抬头问一句:“咦,怎么不走了?”、
裴彦卿没回,就这么定定的站着,看着宋好。
曦光之中,眼前人好似云霞之间的雾朦光影,美好的叫人不敢靠近。
他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一丝惶恐和不安,好似稍一惊动,眼前人就会如云雾幻景,哪怕伸手抓在了手里,也会悄然的飘散于指尖。
直到宋好对着他伸出一只手。
她盈盈笑着,就那么站在台阶上,伸出一只手,眸光潋滟地看向裴彦卿。
裴彦卿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就那么一瞬间,消散在宋好的轻柔笑意之中。
他上前两步,拉住宋好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手中,眼底无数晦暗浓重的东西都隐埋了下去,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你在这里。”
宋好方才一刹那也感受到了他莫名的情绪,笑着点头,“嗯。”
赵云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