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好已经在下楼了。
怕失了先机,裴母和裴碧玉立刻往地上一摊,开始哭诉起宋好这个儿媳,当上了天香楼掌柜后,对她们这个婆母还有小姑一家如何刻薄疏远,不事公婆,发达了就将二老和小姑撇在一边不管不顾,也不肯出钱赡养等等。
没敢说把裴玉晟送进牢里的事儿,实在是怕宋好当中揭了他们的短。
宋好一路走来,听着裴母跟众人哭诉,裴碧玉一边哭着,还要安抚裴母,真是一出好戏。
她走到酒楼门前的时候,裴母正说到自家如今日子过的如何穷困,每日如何吃糠野菜三餐不继,一边说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而且好似不管什么年代,有些老太太就是会一些很神奇的技能。
就好像现在,裴母坐在地上,这么一边拍手给自己打着节拍,一边哭着哭着就唱了起来。
旁边好些出来闲溜达的老头儿老太太站一边听着,摇头晃脑的听得有滋有味,不是还就着高潮部分感叹一下。
宋好也礼貌,跟着柳元英崔或一边站着听着她唱完,才出声喊了句:“婆母,小姑。”
裴碧玉沉着脸将头扭过去,冷声道:“别叫我,也别叫我娘!你当日说的好听,说是教我手艺,却原来是故意坑我,好叫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这些话方才裴母已经唱过一遍了,裴碧玉又白话说一遍。
群众之间有人开始对着宋好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不用听也不是什么好话。
毕竟眼前的场景摆在这里。
婆母和小姑粗布麻衣满身狼狈的瘫坐在地上哭哭啼啼,一看就是过着清苦日子,而宋好,嘴里叫着婆母小姑,却眼看锦衣银钗,看上去和身边站着的夫人一时也难辨身份。
孰是孰非,有些人心里几乎已经有了定论了。
宋好不疾不徐,上前伸手要扶起裴母,却被裴碧玉重重打开。
柳元英听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有些心疼的上前来拉着给宋好揉起来。
宋好却没脾气的笑起来,对着柳元英摇摇头,抽开了手,转头叫一个小伙计把裴家的小推车推过来。
指着这小推车,笑着问裴碧玉:“小姑说,我教你手艺,好叫你当众出丑,这话前半句我懂,后半句我却不懂。”
裴母见宋好要辩,立刻急的在地上一蛄蛹,上来就要继续闹,宋好却伸出食指挡在了唇间,示意她噤声。
“婆母说着这么久,也该口渴了,今日就是公堂之上给我定罪,也该让我明明白白的领了罪不是。”
人群中有人看不惯宋好这幅老神在在毫不在意的样子,立刻出声呛到:“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宋好冲那人一笑,道:“那我说说。”
“当日,我和相公为何被逼的连夜搬走,这缘由,若婆母愿意叫人知道,我待会儿也能说说。现下先说这教手艺的事儿。当日您几位闹上天香楼里来,我答应了给小姑教门手艺,日后好赚钱吃饭。可您自己问问她,在我这人两旬有余的功夫里,小姑都学了些什么。”
“除了头一日亲手烙了个饼子把手指尖烫伤了个豌豆大小的水泡,往后日子里,我说什么她可有一样照做?动辄不是手疼就是脚疼。我顾念着自家小姑的情分,若是楼里的学徒如此,怕是半刻钟也不能叫他多待。”
“平常人三两日便能学会的手艺,手把手教了她二十多天,不说功夫,就是食材也费了不少,临走,指挥者我做了两份夹馍和饼子出来,叫您二老尝过了,便高高兴兴的领了我给的做生意的本钱,拿着那一两银子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如今手艺不到家,给人骂了是么?又闹到我这里?您可知,我小吃楼特意关张,给您腾出来客源,单这两门手艺,我往出可以卖多少钱?本想着给银钱不如给个手艺,不想竟到头来竟还要背个恶名。”
宋好说的慢悠悠轻飘飘,可听得人总是听出了些门道的。
不光这婆母和这小姑今日的事情没道理,似乎往日彼此之间的事情也还有隐情。
裴母会做戏,宋好也会,说完就转身将脸埋进了柳元英的肩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似哭的极委屈。
柳元英也分辨不出她到底真假,只是心疼的一个劲儿的拍着她的后背,看向裴母和裴碧玉的眼神也凌厉起来。
裴母眼看局势要翻转,立刻折腾着要起来还要再搅和一番。
柳元英看不过眼,搂着宋好便怒道:“当日为何逼的她夫妻二人连夜搬走,这事儿她不说,我来说!”
众人本就奔着八卦去的,一听就更为好奇,一下子目光都看向柳元英,没人再理睬一旁扑腾的裴母。
“当日为了替次子谋夺她相公的书院名帖,还有那二十多两银锭子,伙同次子给长子下那虎狼之药,就为了污蔑他名声,好叫她夫妻二人往后劝拿捏在他们手里,如今次子还叫关在了大牢里,这几人吃相难看,还敢找到这里来要银钱赡养,也是她好脾气,若是依我,只管叫人给打出去!如今教了手艺还不落好,可见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众人听着这里头的惊世奇闻,一时都静默了。
“长子次子都是自己肚里下的,如何能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是了,这母女二人惯会颠倒黑白的,先前在大街上卖馍饼,我说难吃,叫退钱,她们还闹着一帮人来,非说是我讹人!”
“走开!都滚开!你们知道什么!她都是骗人的!那个夫人也偏帮她,你们瞧不出来吗!”
裴碧玉红着眼发了疯,从地上起来就开始往议论的人群扑过去,裴母也拉不住她,一边在后头疯狂拍着屁股一边急的大吼:“碧玉!碧玉!嗨呀这下可把我好好的姑娘给逼疯了呀!碧玉!”
两人一个疯疯癫癫的跑,一个在后头追,冲出了人群。
宋好冷眼看着,裴碧玉才不是真疯,不过是人人都指着骂,没了理又没了脸,装疯卖傻的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