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和王甫商量好对付士人的方针后,又开始头疼治罪的事情来。
若只是田晏和夏育两人失败,他可以治他们俩死罪即可,斩首以平众怒就是。
可是偏偏臧旻也战败,这让刘宏有些迟疑。
臧旻可是刘宏苦心挑选出来的干事之人。
此人富有学识,胸怀大志,有才干,所任职之处皆有美名。
更重要的是他背景干净,跟宦党、外戚和士人党派三方皆没有关联。
培养这样的人,刘宏很放心。
原本想着这次征战鲜卑,臧旻可以累积功勋,直接提拔为太尉。
到时候刘宏就可以名正言顺委任臧旻替自己掌领天下兵权。
没想到,臧旻竟然失败。
若是只损失一些兵马倒还好,功过可以相抵,不至于无法翻身。
可现在兵马都被鲜卑全歼,这事刘宏纵使有心想帮忙盖也盖不住啊。
虽然感到可惜,但现在为了自保,只能牺牲这个臧旻了。
“王常侍郎!”
刘宏心中计议已定,便呼一旁的王甫。
“奴婢在!”
王甫虽不知刘宏心里在想什么,但以他对刘宏的了解,心中也能猜个七八分。
皇帝暗地培养臧旻的这些小动作,他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这臧旻无根无底,就算皇帝把他扶成大树,也必定是独木难支。
这人扶起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顶多满足一下皇帝虚荣心和自尊心罢了。
“替朕拟诏!立刻解除田晏、夏育和臧旻三人印绶符节,用打入囚车押返洛阳死牢听候发落。”
刘宏说完对王甫挥挥手,示意接下来交给王甫去处理了。
王甫躬身拱手行礼后,一路退出了合欢殿。
……
当天晚上,刘宏在书房内收到小黄门递承来的飞鸽传书。
看了下传书的印泥,是他给臧旻的私印。
“将死之人,还会有何急事奏报?”
刘宏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于是挥手让小黄门退下后,这才小心地就这烛灯拆开传书。
书信只是一张绢布条,刘宏将其展开,上面只写有两行小字。
“此役之败,奸细所致。已获证据,不日送达。”
言简意赅,刘宏看完便已知道大概。
“是否奸细所致,皆已无法改变尔等命运!”
刘宏摇摇头,将绢布条烧毁。
现在他要头疼的是,怎么去应对世人对他此次征讨失败的口诛笔伐。
“等等!若为奸细所致,或许臧旻罪不至死。尚能定个失察之责,还可保住有用之身。”
刘宏还是想要偏袒臧旻的,毕竟从自己继位以来,就一直小心培养的臂膀,不能说斩掉就斩掉。。
如果此番自己救下臧旻,他儿子臧洪亦会感恩戴德,他日必定能委以重任。
臧旻的儿子,刘宏那是印象深刻。
这家伙比刘宏小三岁,被刘宏召于大殿竟无拘谨,跟其父为人豪爽性格很像。
除此之外,臧洪骨子里也透着一股灵性,他日定能像他的父亲一样,也是个才干智略俱佳的人才。
正因看到这些,刘宏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在布局。
他找了个机会在表彰其父臧旻的功绩时,顺便将臧洪拜为童子郎。
童子郎是授予通晓儒经的年幼者称号。
然后刘宏就将这家伙丢进太学,后来果然不负他的期望。
臧洪在太学里面很有名气,为人处事也格外的优秀。
这次臧旻被下狱免职是逃不掉了,但若保他一命笼络臧洪之心也很有必要。
那么这三个人斩首的事情就先缓一缓,看看臧旻说的奸细证据能否对这事有所回转。
于是,在三人被一同押解进洛阳死牢后,刘宏跟王甫配合,先不急着去审理他们。
等到奸细通敌的证据到来后,他才让廷尉署开始审理这个事情。
在刘宏和王甫的周旋下,夏育、田晏和臧旻三人不用被杀头,皆只以败军之罪被免为庶人。
这事众士人虽有疑议,却因为害怕再次惹起党锢之祸,所以都偃旗息鼓暂时搁置。
……
在三位将领被处理的这段时间,张毅也一早就返回了三侯乡,并安葬了鲁良大伯。
大伯和他的汉剑一起下葬,被安葬在山岭之上靠南一面。
跟张毅父母和王阿姨的坟冢一起,坐北朝南看着整个马邑县。
参加葬礼的有大伯的妻子,还有张欣、张辽、张睿、李玲儿跟一众三侯乡乡民。
三侯乡出去的五十名杂役兵,回来时还剩四十一人。
回来的人同他们的家人那是喜极而泣,没回来的人家里则是嚎啕大哭。
遭遇如此大败后,还能回来这么多人,乡里人对张毅都是感恩戴德。
乡佐原本想夺他们在战场带回的驮马和耕牛,结果被张欣找来出征前遇到的那位张姓军候帮忙阻止。
乡佐不过是啬夫在乡里的助手,连啬夫都要卖军候一点面子,更何况是那几个乡佐。
最终,那些驮马和耕牛都被留了下来,归为各家出征之人的财产。
在张欣的帮助下,张毅、张睿和李玲儿都搬进马邑张府内居住。
分给张毅的那匹白色小母马,则被张毅带到山岭去放生了。
那匹黑色大宛马竟然一路冲关闯卡,平安跟到三侯乡。
在张毅放生小母马时,那匹在附近徘徊的黑色大宛驹第一时间冲去,跟白色小母马一起双宿双飞了。
安葬好鲁良大伯后,张毅不是没动过驯服黑色大宛马的念头。
只是正如臧洪所言,大宛马非常聪慧、速度很快,加之身材高大、视野开阔,张毅根本没找到机会接近它。
张毅试了几次,每次都被它给跑掉,所以到后来他也就不再想了。
放生小母马也主要是想成全它们两个。
毕竟黑色大宛马不远千里跟到此,路途它也经历不少危险,也算是有情有义。
搬入张府已经是孟冬上旬,偶尔开始下一些雨夹雪,天气非常的寒冷。
张毅和李玲儿他们两家在三侯乡的地是没法种了,只能翻出没被毁坏的地契,将其卖给刘家坞堡。
那几个从高阔身上搜到的金饼,在大家回到雁门郡后,也已经被张毅陆续分给了一众返乡的杂役兵们。
大家多不是富裕人家,出去打仗又没收入,只能靠卖掉缴获的东西换钱来维持生计。
至于大家怎么分怎么卖,这个事张毅就没必要去操心了。
进了张府当月,张欣择吉日邀请了大量朋友,在府里操办起隆重的收义子仪式。
张毅父母已经不在,族内也没长辈,就由鲁良大伯的妻子代坐家长席。
张欣也请来了家中族老参与,风风光光地纳张毅和张睿两人为义子。
李玲儿已经是快到待嫁之年的小女娘,所以张欣只将其收留府上,并每日陪伴照顾鲁良大伯的妻子。
征讨鲜卑一役,似乎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
但实际上,这一役所造成的恶劣影响,正在迅速地波及开来。
强阴城已经被皇帝撤销县制,原本驻扎其中的军队全都迁回汉长城之内。
三万骑兵加上大量的杂役兵损员,极大影响了雁门郡、云中郡和代郡三郡治安。
三郡的大批豪商和官吏纷纷将族人迁往关内的各郡躲避灾祸。
许多老百姓也想跟随迁徙,却被官府设卡阻拦,最后只能在郡内四处游荡乞食。
这些只是戎边几个州郡的大致情况。
在翼州巨鹿郡,某位谋划已久的黄袍道人,此刻正盘腿坐在园中抬头看天,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曙光。
那个让无数英雄竞折腰的东汉末年乱世即将登场。
只是现在距离天下大乱的日子还有七年,在这段时间里,张毅可不是一直呆在张府吃白食。
在张欣那位张姓军候的引荐下,张毅被招纳进了马邑县县尉的队伍里。
征讨鲜卑消耗了许多兵员,各县城都在紧急补充兵员维持治安。
而且据说,得胜的鲜卑人已在外域集结大军,一场入侵大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