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江家姐妹俩整天都是魂不守舍的,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她们又仿佛成了在村部哭得稀里哗啦而不知所措的可怜女孩,只是身边没有当年那个妇女主任来安抚她们了。
当年,姐妹俩之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跟江寅虎来省城,就是为了逃离那个悲伤痛苦的旋涡,给自己那严重受伤而且疲惫不堪的身心找个安稳的家。
来省城的这几年,江家姐妹俩过得还是比较幸福的,几乎都已经完全摆脱了悲惨的童年给她们带来的巨大心理创伤。江寅虎一直都像亲爷爷那样关心她们照顾她们,她们也会像亲孙女那样在江寅虎面前撒娇耍性子,爷孙仨在那个小家里,互相依偎彼此关心,都是收获满满。
这几年,江家姐妹俩虽然离开了大山,在爷爷的悉心照料下,完全没有漂泊的感觉;江寅虎也一扫往日的孤寂落寞,享受了自己向往的天伦之乐。
现在,上天又要调整江家姐妹俩的人生方向了,她们除了无条件接受上天的安排,她们又还能做什么呢?
那一天,“西施的槟榔”店里,江家姐妹俩除了与少有的几个顾客有几句简单的交流,几乎就没再说过话。平日里,没事就往这边跑的李经天、张志刚和王世杰三人也没见过来露面。
直到下午,“西施的槟榔”店里才响起了姐妹俩的对话声。
“姐姐,我心里好难受,昨天晚上,我几乎没怎么睡。”江小白委屈地说。
“我也是啊,总感觉是睡在了妈妈房间的那个地铺上,根本就睡不踏实。”江小洁也无精打采地说。
“这几年,都习惯了睡在那个席梦思床上的感觉,我几乎每晚都睡得好。”江小白说。
“我也是,你想想,就是到了现在,大山里有几个家庭能睡得上席梦思床呢?”江小洁说。
“但是它最终是不属于我们的。”江小白又开始伤感了。
“看着爷爷拖着年迈的身体蜷缩在沙发上过夜,我的心里好难过!”江小洁的眼里也满是悲伤。
“姐姐,我们今晚去哪里过夜啊?”江小白问姐姐。
“今晚还是回家睡地铺吧,晚上早点回家,跟爷爷商量一下,明晚我们搬出来吧。”江小洁说。
临近下午五点,无心经营的姐妹俩索性关门回家了。
“爷爷,我们回来了!”姐妹俩一进门就朝屋内喊道。
江寅虎正在厨房忙碌着,根本就没听到姐妹俩的声音,所以也就没有回复。
姐妹俩走到餐厅,只见餐桌上已经做好了几个菜,那个中年外国女人和那个年轻的混血男孩正在自顾自地吃着,而江寅虎却还在厨房忙碌着。
姐妹俩赶紧来到厨房,想给江寅虎搭把手。
“爷爷,我们来帮忙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江寅虎问姐妹俩。
“今天生意不怎么好,我们就早点关门了!”姐妹俩答道。
“做生意可不能这样啊,要守店!”江寅虎严肃地说。
“知道啦,下不为例!”姐妹俩调皮地说。
“糟了,不知道你们会回来吃晚饭,没做你们的饭菜!”江寅虎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没关系的,我们有手有脚的,自己来。”说完,江家姐妹俩卷起衣袖就忙开了。
厨房中,江家爷孙仨正在一起准备晚饭,有说有笑,倘若不是餐厅里那两个不速之客,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江寅虎切肉,江小洁准备青菜,江小白煮饭……。
二十分钟后,在爷孙仨的共同努力下,几个简单拿手的家常菜做好了。
江小洁推开厨房门,只见两个不速之客已经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悠然自得地看着电视,只留下餐桌上一片狼藉。
江小洁连忙拿来抹布和垃圾桶,把一片狼藉的餐桌收拾干净,然后,姐妹俩又重新摆上了刚做好的热气腾腾的饭菜。
随着筷子与碗的碰撞声响起,爷孙仨又如很久以前那样,边吃边聊起来,只是没有了往日那放肆的说笑而已。
临近尾声,爷孙仨之间的谈话终于开始了。
“爷爷,现在家里又多了两个人,三个房间住五个人,确实是有点挤了,我跟姐姐商量了一下,我们准备去外面租房子住,您看怎么样?”江小白向江寅虎提议到。
“你们是觉得地铺太硬了吗?我已经在商场看好了一个双人床,明天就可以送货,你们再坚持一个晚上就可以了。”江寅虎笑着对姐妹俩说。
“您呢?继续睡沙发吗?”江小洁低声地问道。
“睡沙发有什么不好?我一把老骨头了,也活不了几天了,睡沙发挺好的。”江寅虎似乎很无所谓。
姐妹俩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爷爷,您放心吧,我们都长大了,我们能挣钱了,挣得比您还多,再也不是那两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了。”江小洁继续说道。
江寅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浑身透露出一种无力感。
“爷爷,我们来省城已经三年多了,对这里也十分了解,我们也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了,而且,我们搬出去,您依然是我们的爷爷,我们还是会经常回来看您的。”江小白也开始宽慰江寅虎。
爷孙仨直至聊到最后也都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毕竟那个房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可以让他们任意哭笑的地方了。
第二天,李经天、张志刚和王世杰三人用了一上午时间,走街窜巷地为姐妹俩在西塘附近找了一个公寓。其实就是一个带厕所的卧室而已,不过房间比较大,床铺也比较大,足够姐妹俩在上面翻来覆去了。
李经天、张志刚和王世杰三人还帮姐妹俩把那原本就不多的个人物品搬到了公寓。
当天晚上,姐妹俩就告别了那个住了三年多的小家,住进了她们自己租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