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山走后没多久,陈小梅也已经起不了床了,江家的重担就完全落到了三个上小学的女娃娃们那瘦弱的肩膀上。
江小洁长姐为母,每天安排着家里的生活。
三个孩子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江小白负责给妈妈洗漱和给江小玉换尿布,江小如负责给灶膛添柴放火,江小洁负责给妈妈熬草药煮稀饭、给江小玉煮米糊糊和做三姐妹的早餐和中餐。
完成这一切之后,天才微微亮,江小洁便领着两个妹妹去上学了。
这种生活对城里的同龄孩子来说,那是无法想象的,但是山里的孩子生命力就是那样的顽强而有韧劲,眼前的困难看似还无法打倒她们。
江家的三姐妹也有软肋,那就是怕夜怕黑。为此,她们还把自己的铺盖搬到了妈妈的房间,在那里打起了地铺。
一到夜里,她们怕去堂屋,因为那里曾摆放过盖着白布的爸爸的遗体;她们怕去堂屋后面的厨房,因为那里有个后门就连着后山,后山的樟树下就埋着爸爸;她们也怕去自己的卧房,因为中间隔着堂屋,去了她们就再也不敢出来了。
一天夜里,姐妹几个刚蜷缩在妈妈的房间睡下,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猫还是野狗窜进家里的厨房来偷吃。只听见“哐哐哐”的几声,厨房的脸盆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接着是一阵“唰唰唰”的爪子挠地的声音,然后是“咚”的一声,最后是一阵“嘎吱嘎吱嘎吱”的厨房后门开合的声音,响了好长一阵时间,厨房才又恢复了平静。
被子里的三姐妹连大气都不敢出,紧紧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手掌心里面全都是汗。
江家的困难,外面也是知道的,村干部和学校的老师也来看望过几次,学校还专门组织了学生捐款。但是,这些都是杯水车薪,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江家的困境,江家的姐妹还是得靠自己艰难地负重前行。
苦不堪言的生活还在一天天继续着,倘若老天就此打住对这个家庭的一再摧残,三姐妹也许还能勉强支撑起这个困难的家庭。但是上天若真是仁慈的,江家又何至于此呢?
苦难的日子艰难地来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淅淅沥沥的春雨不断洒向整个大山,烟雨蒙蒙的雨季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江家三姐妹风里来雨里去,每天都是一边上着学一边照顾着妈妈和妹妹,不辞辛苦!
一天早晨,江小洁和江小白两个都早早地起了床,各自都忙开了,江小如却一直赖在地铺上不肯穿衣服。
“江小如,快来生火啊!我要做饭了!”江小洁在厨房大声地喊道。
“是啊,江小如,你怎么还不起来?”旁边正在给妹妹江小玉换尿布的江小白也喊道。
“二姐,我头好晕,好难受……。”江小如有气无力地说道。
“怎么啦?”江小白边说边过来摸了摸江小如的额头。
“哎呀,这么烫!大姐,你过来看看?”江小白大声地喊江小洁。
原来是前一天的大雨淋湿了江小如的衣服,她没有及时换上干衣服,导致的感冒发烧。
江小洁赶紧去泥泞的菜地里刨了一块生姜,为江小如熬了一大碗姜汤,让她赶紧喝下发汗。
忙完家里的一切,江小洁带着妹妹江小白上学去了。
临近中午,山里的大雨越下越大,屋内滴漏的水滴也变成了倾泻而下,转眼间,接漏的水盆已经满了,雨水不停地沿着水盆边沿往外面溢出,屋内的地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躺在病床上的陈小梅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想要起身去倒掉那一满盆的雨水,可她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只见她刚挪到床边,整个人就瘫倒在地上了。
就在此时,屋顶一大片瓦块夹杂着木条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床上,外面的雨水瞬间像发疯了一般扑了进来。
陈小梅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爬回床上,可是她实在无法动弹,她瘫倒在地上,任凭无情的雨水冲刷着她绝望的泪水。
“老天爷啊,你带我走吧!”陈小梅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道。
在雨水的冲涮下,更大的一片的屋顶掉了下来,接着是整个屋顶也掉了下来,三面的墙壁也在屋顶的冲击下横七竖八地压了下来。
狂风暴雨还在不停地侵袭着大山里这座塌了一大半的土木瓦房,似乎是要把它彻底摧毁。
高烧中的江小如和襁褓中的江小玉就这样无声地离开了这个冰冷的世界,上天连哭的机会都没有给她们。
三十三岁的陈小梅,带着对两个尚存人间的女儿的不舍,无奈地闭上了那双已经流干眼泪的眼睛。
从此,这个承载了一家六口无数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山间小屋,再也没有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