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从一开始的不对劲,到后面直接摔懵。
男人见他这模样生生笑出声来,这是花九第一次听见钟离辞的笑声,忽觉甚是熟稔,却总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
钟离辞擒住青年的双手,将人拖了过来,哑声道:“为师想要送你个贵重东西,是为师送你的定情信物,你可想要?”
神踏马定情信物,这种场合居然还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师尊果然鬼畜。
他别过头自主屏蔽令人毛骨悚然的马赛克,“师尊送的,固然是好东西,怕是徒儿无福消受,还是算了吧。”
“不然您先等徒儿能看见您模样的时候再说如何?”
钟离辞跳过这个由头,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为师给徒儿两个选择,其一,小九接受为师的信物,其二,为师走,日后难相见。”
花九磨牙恨恨道:“师尊总在逼我。”自家师尊心中住着人,在对方眼里,自己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钟离辞惦念白月光。自己就算坠入泥潭,也要拉着人一块儿染脏。
他眼眶酸红,猛地俯首用力啃咬对方,一开始钟离辞被眼前红光烧的怔怔然,后觉唇上刺痛。
他的小徒弟发狠地想要把他拆吃入腹,口腔都是血腥味儿。
钟离辞眸光微动,他又何尝不是一样。
浮花楼万年寂静,这日楼阁数以千计的花骨朵一息绽放,幽幽花香浮至千里。
寝殿外不时有飞鸟经过,还没落稳脚,奈何屋里震动大,最后纷纷散开。
床幔无风自动,整间屋子皆是别具风光。
“师尊快拉我一把,徒儿要石沉大海了!”
“… …师尊!”
床榻宽敞,他被逼至角落空间窄小的不行,花九气恼大吼道:“钟离辞!”
大约有气无力,气恼的话说出来像蚊虫叮咬,无关重要。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
钟离辞目光缱绻翻过青年,轻柔的吻落在对方的额头,鼻尖,唇瓣。像是抚慰暴躁的猫儿。
花九性子快要让这温柔磨平,“师尊,明日我还要娶妻。”
“现在不说这个,为师不想听。”钟离辞在堵住对方的唇前,道:“同为师双修,能修复你的根基。”
花九一怔,还有这等好事?
思来想去,全身疲软之外,好像没什么不适。
再者,咸鱼躺根本不需要出什么力气。
长发交相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花九脑子昏胀。像是生病了一般。
火山爆发,许多岩浆流过,温泉热气腾腾。
不一会儿,半死不活的花瓣探起头来,在风中欢快地摇头晃脑。
之后的时间里,花九晕过去几次。
再醒来,花九:淦,天界帝君不过如此。
终于,这场疯狂一直持续到翌日婚宴开始两个时辰前结束。
花九:…您就仗着修为深不可测,可以胡乱找借口逗我玩儿是吧。
钟离辞施法将人打整干净,亲手帮人穿衣。
婚服一早送来,没有花九的允许,不得进屋,仙峨只好将其放置在门口,就让花九赶走了。
“师尊,我好难受。”花九意识不清,总觉得不太舒服,至于是哪儿,他也说不上来。
钟离辞上下周正,换了一身领子较高的衣裳,听言,抱起人:“是不是清洁术没有弄干净,为师这便带你去汤阁。”
花九心口突然绞痛,他挣扎着抱住对方的脖颈,想以此缓解疼痛,“我,咳……”喉间痒痛,生生呕出一口腥甜。
湿热沾湿了钟离辞的领口以上,总是镇定自若的眸子此刻慌了神,“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他颤抖的手,封住怀中人的经脉,神识一探——
魂魄不稳。
紧接着,他自己喉咙有异物涌上,好在他修为足以压制。
二者联想,他忽然抬眸,一手将窗台上的瓦罐吸来,定睛一看,里头还沾着一丝似有似无的黑雾。汤膳早没热气,冰凉犹如钟离辞此时的心。
殿门炸开,强劲的威压波及赤宏宫四周,原先灵气强劲的树丛花草,一朝毁于一旦,还惊动了整个天界。
天帝第一个赶来,目睹宫外一片苍凉,再无昔日辉煌。
重泽眉宇成结,想起什么头皮一紧,急忙闯入寝殿。“吾儿——”
地上瘫坐白衣,怀中紧紧护着唇边鲜血快要冷却干涸的青年。
房间里除却血腥味,还有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钟离辞正用法术救治怀中人,见来人,冷声开口:“天恒,替我护住他的心脉。”
“这是怎么回事。”天帝额青筋暴起呵道,几步走至人前,灵息运转。
“有人在膳食里下毒,他现在魂魄虚弱,生命力快要消失殆尽。”他在殿外设下结界,恰好拦截迟迟赶来的天兵天后。
破损的殿门大敞,沈云自然看到屋里的景象,她急呼:“阿泽。”
结界设下,人和声音皆无法进来,重泽似有所感,回头示意勿入噤声。
大半日已去,婚宴约莫还有两个时辰,一切准备就绪,只差新人赴宴。
东海龙王不知如何得到风声,说是婚宴无法按时举行,匆匆赶来。
这时赤宏宫外已经聚集了大半神仙,沈云私下做主,将婚期暂推几日。
钟离辞耗尽一半修为,徐徐渡给花九,过程不可中断,否则两方俱损。正值紧要关头,天边响起一声沉厚焦急的敌侵号角声。
“魔族入侵!现直逼南天门。”
“娘娘,陛下现在何处,武神官即将渡劫,兵力有一半在仙君手里,是否要派人通知一声。”前来通报消息的神兵,一身狼狈,盔甲连同脸上眉眼还沾着新鲜的血渍,好不激烈。
沈云正色嘱咐:“陛下现在脱身不得,不用打扰武神官,他已将兵令交上,你只管去集兵,快!”
她回首看着百官:“众仙,陛下此刻繁忙,魔族紧急突袭,还望诸君齐心,沈云与你们共守天界。”
有仙家趁势提议:“娘娘,东海龙王在此,可让其派兵共守。”
李广傲莫明接到烫手山芋,此时吹胡子瞪眼,敢怒不敢言。
他本是趋炎附势,若和魔族敌对,必然讨不着好,可得罪天帝,亦不是万全之策。
沈云露出半分希冀:“尚好,龙王快快出兵罢,打完仗也好把婚事办了。”
龙王奉旨离去。
留在原地的神仙廖廖不到数十,时间逝去,极边仙钟敲响,沈云心头一跳,只见结界里帝君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重泽张张口正在说些什么。
时间竞走,殿中三人终于出来,钟离辞横抱起花九,脸色苍白的唇瓣几近无色,反而更显得嘴边血迹鲜艳。
“父帝。”沈云慌忙迎上,玉滑无比的手快要触上帝君怀中人的脸庞之际,徒然落空。
沈云顿住,一脸不解。
钟离辞只道:“他无事,需要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钟离辞离去的方向,正是北海上空。
魔族此次,像是虚张声势,初时进攻猛烈,后续节节败退,等李广傲带兵现身,只得了个喊打喊杀的戏份。
婚事暂放,天兵修生养息。
花九昏迷三天两夜,醒来便听说钟离辞闭关了,原本天帝派人来接他回宫,到半路上又折返回去,声称急报。
他不知昏睡前发生了什么,自己是从一片花海醒来,鼻尖全是花香,身上衣物不再是那件红衣,大概有人帮他换了。
系统则蹲在自己身边,见他醒了,一股脑告诉他天界的情况,还有他昏迷的原因。
“你怎么进来的。”花九奇怪,浮花楼不许生人闯入,除非得了钟离辞的令才可以。
“帝君让我照看你,别人他信不过。”皎思崇嘴里叼着一朵灵花,颇为随意道。
“他怎么不自己来。”
“帝君要闭关,没空理你。”皎思崇无意吐槽,嘴上的花花突然张开变大,包住了他整张脸。
外面视角看来,这花想要吞他入腹。
虽然没根,吃了白吃。
皎思崇激烈挣扎,摸索着扯住花九的手臂求救。
花九试探道:“放开他?”
灵花顿住动作,一片片打开花瓣,摔进泥里消失不见。
哟,还听得懂人话呢。
皎思崇头上、脸上沾满花蜜,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埋怨道:“这花是个记仇的,我刚咬它,它就报复回来了。”
花九一脸嫌弃,用袖子帮人一股脑擦干净,奇异的是,花蜜沾上袖子,立即转变成花纹,花九呆愣愣的打量。
皎思崇:“这几天,你躺在花海中央,身上不知道换了多少次衣裳。这些花围着你,多稀奇似的,玩装扮游戏。”
“……我光着的?”
“不到啊,我来的时候,你还穿着呢。”皎思崇深感惋惜。
花九:你好像还挺遗憾。
“天上此刻混战,钟离辞不帮忙?”
“拜托,人家有心无力啊。”
“什么意思?”
“天庭与四海早在几百年前就不是一体的了,这次魔族有备而来,以多胜少。”
“什么叫以多胜少,天界不是和东海联姻了么?还有北海的支持。不能勉强平手?”
皎思崇轻嗤一声:“你以为魔族会干等着?”
“南海龙王想要一统四海,必然需要魔族的帮扶。他攻打西海,想要占领地势上的优势,好与天庭抗衡。”
“天界出兵帮扶西海,又跟东海联姻,表面上确实占了很大的先机。”
“可魔族也不是傻的,九重天脚下是块肥肉,往往越显眼的东西越容易让人忽视,魔族先同北海交易,同时打压东海,魔族入侵时,就数龙王最慢,魔族都跑了最后才来。”
“你倒是打探的清楚。”花九难得恭维一句。
“你以为我总玩消失是干什么,自然是煞费苦心帮你打探消息咯。”
“辛苦。”花九又问:“所以天界现在是二打四?”
“险吧,天界最后一张底牌在闭关呢。”
“so?”
皎思崇凑近对方神秘道:“你猜他会不会出手帮忙?”
花九推开眼前放大一倍的脸,“我怎么知道,他不是救世主么,苍生有难他不会袖手旁观。”
“带伤上战场诶,你不心疼?”
“他怎么会受伤?”花九眼神纯粹,直言:“而且,任务一不是已经完成了?”
“都说你昏迷是中毒了,帝君把自身一半修为给了你,他自己都没治疗。”
花九拽住人忙问:“你们都知道了?”
“什么?”
“我跟他一起中毒这件事。”
皎思崇摇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他知。”
“那就好。”
皎思崇见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心痛疾首道:“你不关心他,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
“那是因为,我良心有愧,不行?”花九迅速插话,尾音似乎加重了一点。
皎思崇表情难言:“你这样,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花九伸手制止他的话头,问:“那现在怎么办,打仗帮不上忙,我能做什么。”
“晚了,仗已经打完了。”皎思崇躺入花海,闭着眼翘起二郎腿:“我刚不过是试探你的反应,真失望啊。”
花九翻了个大白眼,“又不是你做任务,失望什么。”
皎思崇不语,良久从胸口掏出一个瓷瓶扔给对方,“呐,从系统商店换的药。”
花九一怔:“我又没受伤。”
皎思崇导弹似的坐起身,抓紧身边人的肩膀前后摇晃:“你是渣男吗?你对象受伤了,马上要嘎了。快给你对象送去!”
“纠正一下,他是任务对象,药、我会去送。”花九脑仁凸凸抽筋,止住对方动作道。
“那你去啊?”
“以前你怎么不提醒我系统商店可以买东西呢?”花九看着手里的药意味深长道。
“你那时积分才几个,最便宜的都买不起。”
“你私自用我积分了?”
皎思崇屁股挪动,缓缓后退:“那是因为……十万火急嘛。”
“系统!你个挨千刀的。”花九暴起,没扑着人影。
皎思崇溜得飞快,同时不忘回头提醒,“从这里出去后右拐直走下去最底层,就是帝君闭关的地方。”
再转头,吧唧一下,撞上树。
花九扶额,又气又笑:“玛德大煞笔。”